('
“但接下来的话,请你仔仔细细地,听我说……”
不过二十个字的话语中,气音占了大半,声量很轻,夹杂着压抑的喘息,就快要听不清在说什么了。
黎衍将手机放在耳边,闭上眼睛。他左边脸颊上贴着徐霖几乎不剩多少肉、瘦骨嶙峋的、冰凉的手,右耳听着徐霖留给他近乎于遗言似的话语。
他本以为那会是一些解释,或为爱意、或为恨意。
可此时录音软件里传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仿如惊雷一样刺激着他如今有些迟钝的大脑杏仁体。
第一句是关于他在车祸中丧生的父母,“阿衍……你父母的死,不是意外。”
第二句是关于他们那个不曾降生的孩子,“我也不是……咳咳……故意放弃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的,那是……是个天大的误会。”
“我曾经和你一样期待他……阿衍,很抱歉,很多事我都应该和你商量,咳……而不是自作主张……可是直到现在,连晴晴都出生了……我才明白这个道理。”
黎衍的手开始颤抖,几乎拿不稳那重量不到一千克的手机。
“对不起,阿衍,有时候我想。也许我们本不必走到这个地步。可我快要死了,好像说这些也晚了。过去我总想着我来为伯父伯母报仇,把你摘出去,是对你最好的结果……”
----不,不晚。你醒过来,我还在,我一直都在等你。
“因为那个人活着,我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的人生。可若我杀了他,我又……”
“但现在我觉得我错了,凶手害死的是你的父母,我没有权利去替你动用私刑去处决他。阿衍,我会把证据定时用邮件发给你和姑……黎女士。我想,只有你和她有资格决定该怎么对待这个恶魔……”
“阿衍,我快要撑不住了,我和你的名字里都带着水,雨后该有晴,我们的女儿就叫晴晴,好不好……”
----好,你说什么都好,黎晴还是徐晴,都是我们的宝贝……你还没看到过他,醒来好不好。
然后是长久的静默,只有细细绵绵的喘息声。
“如果我还活着,阿衍,我们……重新……好不好……”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无一字说爱,可字字啼血、句句如针,一字一句,都是对这个此刻正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刻入骨髓的眷恋。
黎衍自虐般地重播着这段大约八分钟的录音。
曾经所谓的记忆治疗在这一刻失效。山呼海啸般的痛苦和后悔压得他喘不过一点气。
关于徐霖的记忆,冲破被封闭的牢笼横冲直撞地在他的大脑皮层中雀跃。
“醒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他喃喃地低语,用徐霖的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喑哑地回答着徐霖留给他的最后一个问题,“你不醒来,我一个人,怎么养得好晴晴……她是我们的孩子,不可以只有一个爸爸。”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起一阵邮件提示音。
那是徐霖留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是凶手残杀他父母的罪证,是害得他家破人亡、骨肉分离的元凶,是徐霖抑郁痛苦甚至想要自毁来结束一切的……源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