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年前,庐江市。
距离国立军事科技大学不远处,是之虹区最纸醉金迷的酒吧一条街。
街后头有一个某个偏僻的出口。顺着这条道再往远处走些,就是荒凉的郊外公墓,纵是大白天也少有人至。
此刻已近凌晨三点,自之虹区通往郊外这段人行道两侧,路灯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打破了。唯有暗淡的星辰和弯月透出些光亮,影影绰绰地照出五个人影。这伙人走路摇摇晃晃,互相搀扶着,像是刚从聚会中玩嗨了,走错了路。
徐霖的自行车这段日子刚好送到店里修了。上完兼职的夜班,只能步行着回他租在校外的公寓。谁知道人遭祸事,喝水都塞牙。
万般不巧地,他迎头便碰上了这几个喝得烂醉如泥的人。
他瞅了他们一眼,面上漠然,本不欲与这帮人有什么接触。但当对面的人靠得近了,徐霖却隐约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五个人里头,大多虽然明显喝高了,但还能走路,只不过歪歪斜斜,行动不稳。
可最中间的那一个往前走的姿势格外怪异,他个子比其他人都矮小许多,低垂着脑袋,浑身酒气混合着些不太好闻的廉价香水,身上潦草地披着外套,里头只有一件几乎快要遮不住皮肤的内衬,一大半肩膀都裸露在外。
再仔细一打量,这人虽然留着一头齐耳的短发,但锁骨以下的胸微微隆起,分明是个喝醉酒的姑娘!
她此刻已经完全不省人事,脚都软着,被两边的男人分别架起来,往前拖着走。
这种事情,若是没瞧见还好,但现在徐霖既然碰到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他眉头一皱,心下冷笑,便大步上前挡在那一行人前行的路上。
姑娘左边的那一位,粗壮的胳膊上画着粗劣的龙爪文身,一身的腱子肉,醉眼朦胧地抬头看见徐霖,语带醉意地喝道,“什么人?给……给小爷们让开!”
这个没眼力见儿挡道的家伙,虽然个子比他们略高几分,但一身休闲服,看上去十分瘦弱,容貌更是雌雄莫辨,一看就是那种不禁打的上班族。于是那小混混毫不客气,伸手一把就推上去,顺着还想踢一脚。
谁知这一推、竟是纹丝未动。
徐霖心中暗笑,他在学校里同年级几乎是打遍队友无敌手的存在,何况这种上不得台面,连练家子都算不得的人间渣滓。
他反手扣住那社会青年伸过来自讨苦吃的手,胳膊肘屈起,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对方拉出了队伍。
没了小混混搀着,他身旁的姑娘身上大衣随之落下,好在徐霖眼疾手快,一把将差点掉下去的衣裳扯住,裹在她身上,又顺手将人揽在怀里,才没让她栽倒在地上。
他余光里看着这些人对姑娘毫不在意,只对他怒目而视的态度,心道这帮混蛋果然是在酒吧里玩捡尸的。
可惜他现在实在很不方便出手,否则正好拿这几个人渣打打牙祭,活动活动筋骨。
于是便轻咳一声,搂着姑娘的肩,拢紧她的外套,却小心地避免触碰她裸露在外边的皮肤,后退几步,温言道,“各位,实在不好意思,我看这位小姐有点眼熟,像是我一个朋友的妹妹,我那位朋友对这妹妹非常宝贝,要是知道她这么晚还在外面……和朋友玩耍,怕要发火了。劳烦各位行个方便,让我带她回家去?”
*
徐霖不想惹事,还存着跟人渣讲道理的心思,说话便很是慢条斯理,显得既温柔又有礼。他因身体的缘故,微笑时看上去人畜无害,于是很容易就让别人产生一些堪称愚蠢的误解。
那刚刚出手的小混混也被这笑容迷惑。他原本惊诧于眼前这看上去瘦弱的青年居然敢还手。这会儿瞅见他长相昳丽,又听他言语轻柔,便只当刚才是自己没下重手,所以才会阴沟里翻船。
现下原本已经到了手的猎物,忽然被人截去、对手孤身一人,还一副弱鸡模样,那自然断没有放手的道理。
他用糊涂的大脑思忖片刻后,往前走过两步,冲着同伙使了个眼色,随后挑衅地撸起袖子,骂骂咧咧地向徐霖吐出十分难听的话。
“朋友的妹妹?老子看你是想独吞!就你这小身板也想操女人?老子看你给人干还差不多。”
说完舔了舔嘴唇,冲着徐霖的方向啐了口唾沫,下流至极。
另外三人见老大发话,也围上去,将徐霖和那小姑娘前后左右都堵上,一脸不知天高地厚的嚣张神态。其中一个不长眼睛的,还要上前去扯女孩的衣服。
徐霖抬手去拦。他早先不愿动手是因前些日子右手受过伤,还不曾痊愈,如今这么一挡,流氓的硬骨头刚好磕在伤处,疼得他微微皱眉。
他脸上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表情、这时终于消失不见,轻轻摇头。
天堂有路他们不走,地狱无门非要刚。
他收回右手,蜷起手指揉了揉,对着那领头的混混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
说完侧过身子,好似真的要让道般往后退了半步。
这
', ' ')('边那凶神恶煞的人见他识相,比出一个下流的交媾动作,伸手就要去拉他怀中的姑娘,可手还没对方衣角,就只觉面上一凉,已被徐霖干脆利落地踹倒。他脸孔朝下、门牙狠狠磕在地面上,痛得龇牙咧嘴,却连徐霖是什么时候出手的都没看清。
徐霖带着姑娘,目光扫过他愤怒扭曲的脸,并不想继续打下去,往前一步便要离去。
那小混混虽然意识到眼前这人不好惹,但在小弟面前如此糟糕地丢了脸面,心头怒火压过理智,就着这狗啃的姿势,冲另外三人大喊,“你们三个一起上,别他娘的让他们跑了!”
徐霖闻言只好继续叹气。
于是不到二十分钟,这四个人渣就如同垃圾般七零八落地倒在了马路牙子上。
他甚至都懒得多瞧上他们一眼,转身便走。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小心!”。
连通怀里的妹子一起,他俩竟齐齐被一个人影扑倒在地。那人身材高大,动作又极快。徐霖被他压倒时右手摁在地上,原本就扭着的腕子这下彻底伤上加伤。他痛极之下,下意识地反手将这人从身上掀了下去,却在对方脑袋磕到地上的时候,才发现身旁有一颗反光的东西滚在脚下。
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个混混手中竟拿着把气枪,正满眼怨毒地瞪着他。那反光的小球是他射出来的钢弹。
若不是方才压在他屁股上的仁兄出手相助,托大了的徐霖只怕这会儿伤得便不只是右手了。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伸出左手想将人拉起来,顺便想给这位英雄救美———顺带也救了他———的哥们儿道个谢。
可当他低头、看清对方的长相时,瞳孔却蓦然紧缩。徐霖那张从来都带着笑意的俊美的脸,在一刹那,僵得如同见了鬼。
*
不远处的小混混见徐霖来了帮手,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认怂般连滚带爬地滚得飞快。
要是搁在平时,徐霖或许还会去追上一追,但他现在全没有心思,伸出的左手僵着,薄唇抿起,眼神直愣愣地盯着面前之人。
不过这个倒在地上、后脑勺着地的大高个儿,浑然不觉徐霖怪异难辨的神色,他毫不犹豫地搭上对方递过来的左手,借着力站起来,抬起手来摸摸后脑勺,嗞了一声,看来刚才是磕得不轻。
徐霖身高不矮,在人群里也算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但眼前的这位,站起来竟比他还高出半个头。
他虽然眉宇间还带着些少年人独有的稚气,可身上穿着的迷彩服和军靴衬得整个人肩阔腿长,单单是杵在那儿,便有一股威压之势。
那人掸掸身上沾着的尘土,将歪在一旁的女孩扶起,靠在路灯柱上,顺手还轻轻弹了毫无意识的她一个脑瓜嘣儿。
随后又转向徐霖,眉眼一弯笑道,“多谢你出手,我这个表妹跟家里闹脾气出来喝酒,碰上这帮流氓,我酒吧都翻遍了都找不着她。要不是你……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他说话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显得真诚又可爱,但似乎又意识到一上来便认亲戚很没有说服力,于是手忙脚乱地从裤子口袋里头拿出一个做工精细的钱包,又从中掏出一张硬挺的证件,递给徐霖。
徐霖闻言回神,再抬头时已经是面对陌生人时他惯常使用的笑容。他接过证件,借着月光依稀辨认出上面的字-----
“黎衍,军事科技大学自动化武器设计系2009级(国防生)”
学生证照片上的青年,长着一张他十分熟悉的脸,剑眉薄唇,棱角分明,姓黎,还是军科大的学弟。
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徐霖很少在旁人面前展露真实的心思。
他一旦心绪不宁,便会下意识地蜷缩起食指摩挲掌心。这会儿情绪波动,一时间竟忘了右手还伤着。这么一动便牵动手腕上旧痕加新伤的地方,突如其来的疼痛引得他微微拧眉。
黎衍正在认认真真地注视他,这次便没放过这些细微的神色变化。
他想起刚才情急下将人扑倒的场景,醒悟过来,言语中带着愧疚,问道,“我刚刚没注意,你手受伤了吗?”
徐霖将学生卡递还回去,垂着眼,掩饰心下惊涛骇浪的难言心绪,温言道,“旧伤,没事。既然是军科大的学弟,那快带小姑娘回家吧,以后再怎么闹脾气,也该注意安全。我家离这儿不远,先走了。”
他说完便转身要离开,谁知胳膊却被黎衍一把抓住。
黎衍是个喜怒都行于色又很有责任感的人,于是义正严辞地否决了徐霖想要一走了之的提议,“你右手好像伤得有点严重,我开车来的,我先把这小丫头片子送回家,然后带你去医院看看?”
徐霖背对着这人,暗暗叹了口气,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可当他再次转过身的时候,却答应地很爽快,“医院算了,我也是军科大的学生,你要是有车,那便载我一程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