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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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头是汗,浑身也都是被汗泡过的酸朽味,衣袍显然路上驿站都是来不及换,卓思衡略有些心疼,也不问他什么成了,拿出手帕递给他,只道:“看你咧开的嘴也知道成了,快去洗个澡,既然已经成了我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先歇歇咱们再聊。”

较大的山驿和车马驿都有可安排递送公文驿卒或兵士休息下榻的地方,也有可烧热水沐浴的灶房,瑾州虽地处岭南,这些官驿设施也一切从简,但该有的还是都有。

卓思衡转头吩咐驿站里的驿卒烧水,潘广凌却一只手擦汗一只手拉住他,根本等不及歇息连弩般说道:“我赶了两天的路就为告诉大人这个好消息!大人可好!怎么都不先听一听?跟我进屋!我一定要先说!不然根本什么都静不下心!”他不由分说,推着卓思衡就往屋里赶,好像在撵牛放羊,没有半点当官的样子,看得刚刚从屋里出来的陆恢都是愣在原地。

早就习惯潘广凌的心性,卓思衡不但不生气,反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当人哥哥的愉悦感觉,还抽空笑着回头对呆愣的陆恢说:“陆驿丞帮忙沏壶岩茶,热热的给他发透汗!辛苦了啊……”他声音随着进屋而变小消失。

完全不像上下级见面,倒像是家人重聚。陆恢须臾后便去按照吩咐做事。

潘广凌火急火燎自背上解下包袱,打开时却小心翼翼,也难为他在瑾州这样的地方找到这些厚实的布料和棉绒,包裹得左一层右一层,最终露出里面的瓷器时,卓思衡的眼睛已是直直的再不能移开!

“这是……成品?”他难掩兴奋,伸手捧起那只小小的瓷碗,只见瓷器胎体莹润细腻,外面的釉色不再是灰黄的泥色,变成了质地与颜色都肖似琥珀的蜜色!

“吴兴说这是石蜜色,根本没有窑烧出来过淡而透的颜色!”潘广凌指给卓思衡看瓷器上面的圈口,“从这里开始,由薄转浓最是好看!可比我爹书房那些名目繁多的名瓷要漂亮多了!好像淋了蜜糖!”

卓思衡没想到自己的办法一次就能成功,好像之前窑厂和潘广凌多次的努力,终于到他这里厚积薄发由量变形成了质变,他简直也快一改往日持重,几乎就要手舞足蹈起来,可忽然想到什么,笑依旧挂在脸上来不及换,声音却关切道:“只试了一次么?成器的效果是否稳定?还用不用再试试看?”

“我去到窑厂先跟吴兴说了办法,让他们放手去试,然后我才去到宋家茶园替大人传话。回来的时候他们烧了两窑,一个窑里醋多淋了,颜色是这个淡的,另一个出来的效果釉质虽厚实,但却也是深蜜色,只是那个出窑晚还没完全阴干,我不好带回来给大人看。这两窑虽然不能确定足够稳定出产,但也说明咱们的办法至少好用,我离开时吴兴又准备再烧两窑,他说有了结果会给我和大人消息的!”潘广凌一口气汇报完,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天气闷热,赶紧擦汗,到一半却又想起什么,赶紧补充,“哦对了,宋蕴和说,他谢谢大人您的邀请,待忙完园中要事便立即动身拜访。”

两个好消息让卓思衡着实惊喜透顶,他细看岩窑的新瓷,越看越喜欢,目不转睛点头道:“你办得很好,有条理又将事情都顺了起来。”

“都是大人言传身教的好!”潘广凌嘿嘿一笑。

“更难得的是你也学会说话了。”卓思衡和潘广凌相视而笑,二人又同时看回新瓷上来,卓思衡含笑道,“这琥珀蜜色瓷一出,总算了却咱们一桩心事了……”

听了这话,潘广凌一拍脑门道:“对了,吴兴还说要麻烦我一件事。”说罢他撩起官袍下摆,竟直直跪了下去,大礼叩首道,“岩窑窑厂三十七名窑工共一百五十二名家眷谢卓通判恩德!”

卓思衡下意识去扶,要他赶紧起来,别弄这些虚礼,他虽不是县上父母官,但做这些都是分内事,这次潘广凌却异常固执,推开他的手郑重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是答应过吴兴和窑工们的,必须得做到,不然以后没脸见人。”说完连叩三次,才肯在卓思衡的拉扯下站直。

卓思衡心口和眼眶都是热的,说道:“如果不是你们之前打下了底子,又给我留了那么多记录,我也想不出这个办法,这是咱们大家一起的功劳,不是我一个人的。”

潘广凌倒严肃起来,郑重答道:“大人这可说错了,我和岩窑的人在地方上足足折腾了五年都没有起色,如果不是大人到来,怕是我们也就放弃了,大人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像前几任一样将事情推到地方县上,他们也像从前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岩窑可能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然而大人却亲身力行,想办法出主意,又研究我们之前的文稿和次品,才最终得了这一只新瓷,大人的这份功劳是无论如何也谦虚不来推脱不掉的。”

要是再推让就太做作了,卓思衡心胸激荡,为自己真正落实了切实之事而满腔热血,平复一会儿后,他才笑吟吟看着潘广凌开口:“不说我了,你可知道前几日泉樟城的事?”

“知道,姓崔的是不是已经押解上京领罪去了?”潘广凌眉毛一立,忍不住骂道,“他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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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思衡低头一笑,漫不经心似的说出差点让潘广凌弹到空中的话:

“别的事先放一旁,但郡内事务不可怠慢。长史的位置在他走后空了出来,我和何大人给吏部写了推举的公文,决定由你来暂代长史之职。”

“大人!我不行的!”

卓思衡还没见潘广凌被吓到脸色发白说话发颤,只见他几乎是跳出老远,使劲儿朝自己摆手:“你让我继续在工曹里忙活吧,我还有好些事没着手,岩窑的事也放不下心!”

“原来你从前和我说过的那些什么自己‘心系一方黎民’,要做西门豹那样的地方官这样的话,都是哄上司开心?”卓思衡佯装恍然大悟。

“我哪敢!我和大人说过的哪句都是心里话!”潘广凌急得快哭了,“可是当长史……我真不成啊……我除了工曹这些事什么都不懂也不会,怎么能担得起这样大的职责?”

卓思衡轻撩下摆优雅回坐道:“你生来就会工曹这些事务,那还真是神童了。这不是要你学么?难道你要永远做个小小工曹?你自己心中明明有更大的抱负,为何却畏惧机遇?是不敢相信我的安排和信任,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本领和胸怀?”

一连串尖锐的发问却由轻缓的语调说出,潘广凌已出了比跑马还多的汗,又急又不安,答不出个所以然。

卓思衡看他模样可怜也是心软,于是安抚道:“量才处任是我的分内之事,但听从上峰调遣却是你此时该做的。不能因为一件事自己没有尝试过便百般推诿,你想想,如果咱们是这样,那百姓岂不是日日都要处于积弊当中?你我都盼望乡陇清晏之日能早日到来,难道你就打算只等别人来做?三年后要是我调离此处你要怎么办?再等下一个卓思衡外任到来?那如果再来之人是何孟春或是崔逯你又当如何?像从前那样愤世嫉俗满腹怨怼,继续蹉跎自己与百姓的光阴么?雪赫啊……我们做人父母官的,断不能如此!”

潘广凌听他温言称呼自己的字,然而其余话语都是千钧之重,心中犹如百川蹈海,到处都是奔流蹿涌,仿佛此时在他眼前的不是卓通判,而是他的一位兄长在谆谆教诲,满揣殷殷的私切关怀之意,句句引着他朝从未去过的心胸之内天涯之远而去。

卓思衡起身站至潘广凌面前,望着他的双眼说道:“你自己也说过,追求功名声望不是坏事,坏的是心里只有这两件事。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心里容得下家国重器,也顾得到百姓黎民,我来此处已将近半年,两年多后若是满期调任,我最希望的就是你能接手我所有的施政与谋划,也只有你有这份不堕青云之志的赤子之心,可以将你我心目中的安定乐土在安化郡亲手实现。你难道不想看着自己心中的理想一点点靠着自己的双手去实现么?”

他其实还有一大堆话可以说,然而停下是因为潘广凌已经开始泫然而泣了。

“大人……我怕我做不好……”

潘广凌哭起来就像是十几岁的大男孩,咧着嘴先是呜咽,随后泣不成声,也不管礼节教养,直接拿袖口去抹眼泪。

“我……我是不想辜负大人对我的教导和信任!”

说完他竟噗通又跪下来,这次不是为了行礼,而是结结实实抱住卓思衡的腰,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喊:“大人!我答应你!我一定不辜负你!我要做全安化郡……不!全瑾州最好的官!我要让咱们这里的百姓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不止是吃饱穿暖!是人人都快快乐乐的那种日子!我……我一定要做到!我会学的!我好好学!我答应你!大人……我答应你!”

卓思衡又感动又有点哭笑不得,算了,他的弟弟妹妹、有血缘的没血缘的,早就一辆马车拉不下了,再多一个也无妨,所谓债多不压身。于是他轻拍还死死搂住自己腰跪地狂哭不止的潘广凌的肩膀,柔声道:“好了好了,我亲弟弟都没这么哭过,你比他还大个七八岁呢,怎么哭得像个小孩子,我知道啦,你一定可以的,来,不哭了,擦擦脸,一会儿哭肿眼睛怎么回郡衙里见同僚?”

谁知温言的安慰倒让潘广凌哭得更起劲儿,一会儿大人一会儿大哥的叫,死活不肯撒手。这样的性情中人卓思衡在帝京几乎从未见过,好笑心疼之余,倒切实生出从今往后要好好教导他的责任感来。

此时山驿院内,驿卒拿着茶吓得脸色发白,哭嚎之声还不断从屋内传出,他颤颤巍巍问陆恢道:“陆驿丞……这卓通判看着斯斯文文的,下属犯了错怎么这么凶悍?潘司事那样强硬的汉子居然给他骂成这样……我……我不敢进去了……”

陆恢望着是不是传出哭声的门,接过茶盘道:“没事,未必就是挨骂,你先下去,我一会儿去送,先别打扰他们说正事了。”

……

当天回宅舍,卓思衡总算安排好其余事宜,又叮嘱交待好些长史的工作事项,并且告知潘广凌拿两天时间出来,跟自己好好学学公文写作和文书要领,要再按照之前的那个写法,就罚他去陪何大人作诗凑对,吓得潘广凌立即点头答应,说自己定然好好修习文官职业技巧。

可他的官服遭了殃,拿给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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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洗时,仆人还以为卓大人今天又去下乡走访,他们定然想不到胸口那一块块鼻涕眼泪是安化郡新任长史哭上去的。

坐在书房,卓思衡对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时间表:和宋蕴和的见面安排在岩窑,刚好可以同路看看岩窑新烧制的情况,他心中还有个想法,光是品质上去也不够,还得数量能赶得上需求,岩窑场地太小,炉膛只有三个,一个烧素胚两个烧釉,实在不够,还得想办法方方面面给俱全上才行。这就必须得实地看看了。

还有就是一些田地的统筹与剑麻新栽的园子,这些何大人通通不管要他来做,他也得自己下去看看才行。

对了,还有陆恢的事,这个倒是不急,等他和母亲商量好的了再议,而且结果大概和他预料的差不多。

但王伯棠在崔逯押解后一直没个响动,这点倒是不得不防……

卓思衡整理思路到半夜,吃了点夜宵,才理顺政事去看书信,里面没有家书,大概慧衡备考辛苦,没有空写,算日子也差不多该考完了,不知道妹妹考得怎么样,有没有累坏……

他一边想一边靠在桌上,回着要紧的信笺,许是今天实在太累,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

帝京,天章殿。

清晨大朝銥嬅礼毕,皇帝天章殿例行问政所召见的真是令人击节赞叹!”宣仪长公主说到兴处,忍不住轻轻抚掌。

皇帝欣然而笑,只道:“这样说是有妹妹你很中意的文章了?”

“哥哥看这篇。”长公主自袖中取出一折,亲自上前递给皇兄,“我与罗女史已将其列为此次选撰考头筹,这可是咱们朝女状元的文章。”

她说正事时的语气也有种娇憨在里头,皇帝被哄得饶有兴味,说道:“元珠那丫头出得题目这么刁钻,我还当没人能入她的眼,没想到你们竟然意见如此同一,那朕可得好好拜读了。”

长公主拿来的是作答原卷,皇帝刚一展开,便咦了一声,略显诧异望向妹妹:“这字迹笔体怎么好生眼熟?”

长公主但笑不语,要他继续往下看,皇帝笑骂妹妹故弄玄虚,却也专注看起,不知不觉被文章吸引,他不是轻易展露辞色的个性,但此时在妹妹面前也并不掩藏眼中的惊艳,连叹好文,看完重重一合,意犹未尽道:“真是词直理正古雅畅言,此等好文竟是闺中女孩所作?”

“她们现场作答,想找人代笔也实在是不可能的,确确实实就是女子作答。”

“到底谁家女儿教养得这样出众?”

长公主但笑不语,又取出一折来,上面列有五位女子籍贯家溯和姓名,只见

自就任以来,潘广凌殚精竭虑生怕哪里做错给卓思衡添麻烦,卓思衡安慰他,但凡在任期内遇见官吏意外离任,多是本地其余官吏自下而上补缺,有些品级不够暂代职衔的特例也不是没有过,再说长史不过七品,虽说他是卓思衡推举,可潘广凌越级暂代也得了吏部照旧例的安排,手续公文都是正规的,无需忐忑,不如放开本领大胆做事。

这样安慰后,在卓思衡动身前往岩窑前几日,潘广凌日夜苦读研究卓思衡给他留下的日常公文往来,终于有勇气第一次承担起重任,毕竟何孟春人还病着。

卓思衡觉得,何大人可能还要病得久一些。这家伙虽说被吓得够呛,可每次努力着想要承担一部分自己刺史的责任时,卓思衡就搬去郡上最繁琐的公务文筹,厚厚一摞里大部分都是他已经做完的事,却仍留下待办时的原件,专用来吓唬何孟春。

何大人一见卓思衡愁眉苦脸捧着这样多的事情来找他,立即打起退堂鼓,表示身体不济,尚需条理,何夫人骂过他两次,但想到丈夫可以在家陪着自己倒也不赖,便嘱咐卓思衡多担待些,若有人敢不服他,就说如今是代行刺史全职,看看谁人敢造次。

卓思衡心道,那确实是没人有这个胆子的。

更何况眼下他有了潘广凌的襄助,自己也得放开一点要年轻人去尝试,不必事事躬亲。

于是他便打算只身前往岩窑。

这次再去岩窑,卓思衡的心情便完全不同了,岩窑蜜瓷的成功让他此次和宋蕴和交涉的筹码又多了一个。

不过路上,卓思衡忽然换了主意,由于形势的变化,他心中有个更大胆的交涉想法,如果成功,或许比原来的计划更适合此时他与安化郡的处境。

抵达时,吴兴亲自带着几个窑厂老工头来迎接,大家无不兴奋,卓思衡笑着叫他们不许多礼,看见人人都是满怀喜悦说要让他也开心开心,于是他便先跟着吴兴去看连着几次烧出的十几批岩窑新瓷。

“火候差不多已经掌握好了,还有醋的用量和颜色区别,只是不能用得太少,否则颜色和胎体就又会像从前似的,不够均匀。”吴兴带卓思衡去窑厂库房里查看不同批次烧制的蜜瓷,卓思衡发现吴兴此人做事极为有条理,他已将不同产次的瓷器按照日期标注分别列在不同架子上,又在旁边写懿驊记了烧制条件的区别和用料多寡,这样判断不同对照组下瓷器成品的差异一目了然,以此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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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批量生产的方案事半功倍。

卓思衡很满意地赞赏吴兴一番,对方摸着光亮脑壳笑得很是欢欣鼓舞,卓思衡要他别受限于眼前的条件,他已经和潘广凌打算给窑厂加几个烧窑,先稳定下烧制的固定方法和用量,其余的事之后会迎刃而解。吴兴高兴得又要行礼,被卓思衡拦住,让他再费心看看能不能早些把流程固定下来。

吩咐完后,卓思衡问道:“烧制蜜瓷的成功的事有教外人知晓吗?”

“大人吩咐过不许声张,我们当然不会,除了潘司事……潘长史,还有我和三个窑厂里的老窑工头,没人知道此事,这个仓库我单独辟出来还上了锁,寻常没人能进来,大家都当是少了一批郡衙用的瓷器。”吴兴拍胸脯保证道。

“好,这就好,一个是秘方要牢牢守住,一个是新瓷的事还未到能公开的时候,咱们总要一鸣惊人才是。”卓思衡并不故弄玄虚,该说的都说道了,他才谈别的,“宋蕴和已经到了?”

“昨天到的,客房我们都收拾好了,给大人和他准备了谈事儿的屋子,很安静,就是没那么宽敞。”吴兴似乎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最终只道,“大人您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你们去歇着吧,我和他谈笔生意。”卓思衡轻描淡写一句,转身出了库房。

此处只剩下吴兴和另一名老窑工,那人神色惊疑不定,见吴兴也是面露忧色才上前说道:“这次大人没带小潘大人和之前的跟从,自己前来见宋老三,会不会……会不会是要卖了咱们窑厂给宋家换好处才这样隐秘行事?”

“你别瞎猜,大人是咱们的恩人,怎么会这样做?”吴兴斥责道。

“可是向来都是无利不起早,他一个当官的殚精竭虑替咱们烧新瓷,不可能没有所图……窑厂有了新活路我也开心,可是老大,我也怕卓大人人精似的,给咱们卖了咱们还给他数钱,这可如何是好?”

“你不许说这个,谁也不许说,管好自己的嘴,大人借咱们个地方见客是我们这里的荣耀,别什么都往外说。”吴兴语气生硬,训斥过后又看向门口,卓思衡的背影已然是看不见了。

……

整洁但狭小的厅屋内,茶还冒着热气,宋蕴和也是刚来。

“见过卓通判。”

宋蕴和还是老样子,不笑不说话,他给卓思衡行礼,又请他上座,卓思衡今天穿得是官袍,于是也受了,挨在上首坐下后说道:“辛苦你跑一趟,没耽误生意吧?”

“都安排好了,没有耽误的。更何况大人这次叫我来是为了更大的生意,我自是不会错过了。”

看来宋蕴和今天是不打算客套直接开门见山了,他本可以说自己为了见卓思衡当然推掉所有应酬恭敬前来,却实话实说得如此坦荡,卓思衡还有点不习惯。

这可不是宋老三寻常太极推手一般的说话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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