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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天子彰耀皇帝在位三十余年,太子诸显二十六岁,国家规定,太子头衔授予下届皇帝候选人,可以不是最大的皇子,在诸显之前还有两位哥哥三个姐姐。
为何却是这看着有些傻里傻气的男人当了太子?因为他两位哥哥辅佐父亲时已经累个半死,让他们继承皇位?他们会直接脚底抹油遁地消失!
在太子面前,众人说话吃饭都收敛不少,倒是太子诸显话痨得很,一路看到什么,兴致来了必然要吟诗一句,没错,就一句。见到湖水清澈来一句“水若明镜映飞鸟”,看到老树盘根来一句“百年根须蜷成坨”,对着铁槐帧的六根手指也能来一句:“少年六指真奇怪”,转头看着两个蒙面人又来一句“蒙面怪客羞见人”。
众人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但俞升性情本就洒脱,不过半日便跟太子打成一片,这个一句,那个一行,就只是打油诗,不拼文采的大白话,纯粹自娱自乐,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太子话多,其他人当是他性格使然,只有俞清聪心里清楚,太子只是不想被人多问。那些诗句是太子随口编造,可能他个人也有兴趣编打油诗。也许是为了活跃气氛,一到休息时太子爷又兀自吹口哨欣赏风景,同行五人心中思绪各异,配合着太子游山玩水般行进,赶路速度却丝毫不慢。
距离欢喜门仅两日路程,俞升提议大家先吃好喝好,到时上山要是免不了一场恶战,还能有点精神好应对。
铁槐帧于是带人去了一家酒楼,面对小二递上的菜单看也不看,随口点上:吊炉果木熏鸭、清蒸油淋银鲳、鸡茸山菌羹汤、酸甜酱汁排骨、水晶窑烧肘子、瑶柱高汤冬瓜、蜜枣软心酥饼、脆爽当季鲜果。
当朝皇帝崇尚节俭,傅修远王爷看魔教少爷点菜看得直皱眉,太子却道:“好啊,真好!我在家里就只能吃些面条饺子。肉?包饺子馅儿啦!”
铁槐帧知道太子嘲讽自己奢侈糜烂,但他仍不卑不亢地回道:“人长一张嘴,就是为了吃、为了说,有钱迟早要花出去,有空便寻些好吃的让自个儿开心开心,也不枉来世间走一遭。您说是不?”
皇帝办寿宴比这还铺张浪费,太子点头笑道:“也是,眼观美景、耳听天籁、口尝珍馐、怀抱美人,则人生圆满矣!谁活着不是为了求个圆满?”
众人同坐一桌,太子和王爷的目的是要看看俩蒙面人到底生成什么模样。
漓肃摘下面具,他是男生女相,肤若凝脂、顾盼生姿。这几日众人只见他露出男子体型,下水清洗时也不惮赤裸半身,太子偷偷看过,只能说,漓肃活儿应该不错。有这样一张脸确实稍显违和,傅修远以为漓肃是不想被人嘲笑才遮住面孔。
傅修远望着漓肃若有所思,只觉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太子笑道:“可不行啊,你要当我皇室的驸马爷咧!”
傅修远惊道:“殿下您这是胡说什么!臣下只是觉得,似乎在哪见过这张脸。”
饭菜上来,先是开胃小菜,明飞敏扯下蒙面布,自顾自夹菜吃起来。俞升也没客气,谄媚笑容挂上脸,拼命给明飞敏夹菜,每一碟都夹一点,精心堆在碗里、分成四个小堆。
漓肃伸手请太子和王爷用饭,回头却见自家哥哥已经先动筷了,不由面上一阵尴尬。
诸显摆摆手豪放地说:“别客气!同游三日,各自间什么脾气也都了解个大概了!我们也是人,随便吃喝,不用管我们!”
傅修远多要一双筷子为太子夹菜,主菜上来,是先做好后放凉的肘子,颜色粉嫩晶莹剔透,搭配一碗米饭吃,一盘菜都够用了。铁槐帧为众人倒茶水,突然听得一声“咔”,抬头就见傅修远与俞升二人筷子碰到一起,都是为夹盘中心那块肉。
傅修远面色愈显阴沉,俞升则微微扬眉,手腕一翻,哒地敲开傅修远筷子,抢走盘中三块大肉。
傅修远愣怔片刻,他身为王公贵族可从未被人筷下夺食!更何况这是他要夹给太子爷的!当下傅修远便憋了一口气,等明飞敏吃完一块,俞升下手去夹第二筷时,他也闪电般出手,筷子头敲在俞升筷子上!
铁槐帧就知道这二人会斗起来,他咬着筷子看戏,也不着急吃,漓肃尬得脚趾蜷缩拳头紧握,偷偷观察太子爷,却见太子单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看那两双筷子如何争斗。
明飞敏抬头一瞥,见太子完全不想阻止,便由他们去了。
俞升面上微笑,掌心向下执筷,手腕一抬一挥手,哒哒两下敲开傅修远的筷子,傅修远不甘示弱,手腕侧转横向夹住俞升的筷子。俞升手指一分一夹,筷子跟着分开并拢,从对手钳制中挣脱,向下一转夹住一根筷子。
二人同时上下抖手,嚓地将筷子分开,又几乎同时袭向盘中那块肉!
店小二端着鱼过来了,震惊地看着两人“玩筷子”,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店小二也只能看这俩大老爷们的热闹了。
漓肃不忍给人看笑话,他拿起筷子汤匙,左边挡住傅修远右面拦截俞升,汤匙插入盘中肉,筷子协助这么一拨,直接从盘中剜出一大团,往太子爷碗里塞,尬
', ' ')('笑道:“您请。”
诸显哈哈笑道:“公子好身手!来来来,大家随意就好,也别光顾着玩了。”
不过经此一招,傅修远越发好奇这黑衣人身份,见他生得俊秀,一副贵公子模样,与漓肃眉眼间倒有些相似。他心想二人莫非是兄弟?但见俞升一路上对明飞敏俯首帖耳,对漓肃却有些敬而远之,不禁心痒难耐,想要一问究竟。
诸显问道:“这位小兄弟到底是何来头?”
俞升笑道:“失礼了,太子爷,他是我另一位义兄。”
傅修远面露惊讶,诸显却只是好奇,问道:“哦?俞清敏少主便是这位兄弟么?久仰大名了。”
明飞敏淡淡回道:“您说久仰,是指只从我父亲口中听闻我幼时落水之事么。”
诸显笑着,也不觉尴尬,说道:“确实如此,无甚好遮掩的。话说回来,明兄弟你也是为父亲兄长报仇去的么?”
傅修远趁机夹走鱼脸肉,却见俞升对鱼兴趣缺缺,不由失了半截斗志,暗暗自省自己年近而立到底为何跟二十岁小孩斗气!
明飞敏摇头道:“不尽然,我另有疑惑需要解开。此事与你们朝廷也有关系。”
总算让明飞敏抓着机会向诸显进攻了!诸显被他问得一愣,反问道:“皇室与此事有什么关系?武林四大名门确实是协助皇室维持武林人士与朝廷之间的势力平衡,却不受我们指挥。”
明飞敏笑问:“您难道不知我父亲近三年来常常出入宫廷?以及皇室对当年武林与皇宫之间的某些事件至今心怀芥蒂,您作为太子,肯定有所耳闻。”
傅修远冷笑道:“胆大包天!区区草民也敢诘问皇室成员?!”
诸显拦住傅修远,说道:“确实,他说的对,有些事情我们不能说,也不好说,涉及皇室成员名誉,以及背后诸多考虑。然而我们自是不会随意伤害你们武林人士,小兄弟尽可放心。”
明飞敏目光犀利,盯着诸显道:“家父从天子手中接下一个任务,却是不能将其公之于众,毕竟在常人看来,那任务未免太过于荒谬!我之所以诈死,也正是为执行那个任务!”
众人一愣,诸显很快明白过来:“你……你就是……?!”
明飞敏不惮让诸显知道自己就是俞清聪。
俞升越发担心俞氏家族怕是要被皇室坑害,他心有不安便直说:“义兄,那个任务,最好是放弃……!”
俞清聪笑道:“父亲他只是舍不得让孩子们遭罪,所以他宁可自己去背负骂名。而属于我们的,终究会让我们承担。”停顿片刻,俞清聪叹道:“好计策啊!虽然不知这是否是他所计划的,却是能一棍子扫翻一大片人!真是妙计,哈哈哈……”
漓肃听得浑身发颤,虽然还不明了,但很显然,俞清聪俞升兄弟俩已经被卷入了某个阴谋中!
漓肃主动请缨道:“哥哥,弟弟,你们还有我在!我不会……”
俞清聪挥手阻拦他道:“若是要查,你早就被查出来了,真当江湖人都是傻子么?为何你养母从不让你抛头露面,即便是在欢喜门内也是一样?为何你身在魔教、被魔教夫人抚养长大却不带丝毫恨意?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漓肃额头上渗出一片冷汗,他垂头咬唇不语,傅修远完全不知这些人葫芦里装什么药,转头向太子请示,却见太子亦是满面严肃。诸显沉默片刻后叹道:“唉……我不好说前人做错了太多事,父债子偿,也许,我也该补偿你一些什么,或是去改变什么。”
俞清聪道:“不需要,圣上既然决定如此,自然做好了准备。他不会亏待为他效力的人。”
铁槐帧笑问:“武林人士武艺高强,为何不造反?”
傅修远只当铁槐帧年纪小,江湖经验也不足,问出这等问题来也不为怪。
却听太子笑道:“我就在这儿,你上来打我杀我如何?”
铁槐帧一哆嗦,嘿嘿笑着摇头。
漓肃打了个比方说:“你修炼铁布衫功夫,再怎样硬,也敌不过千军万马。”
这倒是好理解,朝廷有千军万马,而江湖人说到底还是一盘散沙,更何况还有安心听从朝廷指挥的武功高手在,武林人士无法靠自己保障国泰民安,号令天下人,只有天子能办到。当然,史书上记载过人民起义军将皇帝踢下龙椅,可惜也不过是短暂称王,毫无管理经验者不久便会被另一皇室成员打压下来。即便没人打压,也会因其把江山搅得一团糟而被另一群人抗议取代。说到底就两个字“能耐”,无能称王者必然做不长久,而皇帝,更是需要广纳贤士与高瞻远瞩之能,放眼江湖,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身居高位需要摸清的门道,可不是江湖自由人能想清楚的。而当代愿意加入江湖者,大多喜爱无拘无束的神仙生活,哪会肯去为了做官而卑躬屈膝?
漓肃招呼众人吃饭,除了鱼和菜,傅修远一直在同俞升争夺好肉,太子和俞清聪不管不问,他们夹来什么吃什么,铁槐帧看着好玩,索性加入战局,给自家圣姑挑最好的。
最终
', ' ')('战绩——傅修远没能给太子爷抢到鸭腿,走出酒楼还一直黑着个脸。
诸显安慰道:“修远兄,我并不是非要吃到鸭腿不可……”
傅修远闷闷道:“谁为你抢鸭腿来着?本王自个儿吃的!”
诸显意味深长地唔一声,翻身上马,心里暗暗偷笑。
傅修远刚想上马,却被人用手肘悄悄顶了一下,他低头看去,怀中被一只白皙的手塞进一个油纸包。他握了握油纸包,捏出一只鸭腿形状。傅修远抬头看去,见是漓肃朝自己微笑,突然心脏一紧。
吃饭时,漓肃一直负责打圆场,他修养好心地又善良,傅修远对他颇有好感。虽然俞清聪明说漓肃出身欢喜门,却也说他不怀怨恨,想必是受过良好教育。
傅修远将鸭腿藏在怀中,决定找个机会自己偷偷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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