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我?不要命了?!”
“这个我稍后与你解释。”
他妈的啊!我欲哭无泪地挡去三名弟子的围攻,又道:“那《幻影剑法》呢?”
白幻寅:“我用的乃普通宝剑,无法用出幻雨剑的力度与速度。”
“那我用还不成吗?!”
白幻寅:“若明耀派弟子因幻雨剑丧命,你这辈子恐怕也别想让易雄天会替你正名了。”
我的脑海里忽然飘过武林大会上,满身是血的黄启卫,心下一凉,拿着一把好剑,偏生不敢使出与之相配的剑法,经白幻寅一说,我出剑之时,也不敢冲着对方的要害去,若这剑上的小钩嵌进他们的血管里,那真要九死一生了。
几回合下来,因为我们受各种限制,无法施展开手脚,我和白幻寅均受了伤。我的大腿处被划开了一道血口子,血水汩汩向外流,浸湿了我大半条裤子。我艰难地拖着左半边腿,躲避那群弟子的进攻,现在我行动速度大不如之前,若他们再来个出其不意的攻击,我必会交待在这了。
白幻寅所受的倒是小伤,没有影响行动,现在反倒是他在护着我。我一边哀怨自己不争气,一边感慨,幸好还有他,是他,让我存有最后一丝理智,若没有他,我强烈的求生欲必会让我使出《幻影剑法》,大不了来个同归于尽!
这时,忽然一道银光闪过,我暗道不妙,可不及叫出“小心”,三根银针飞速刺向白幻寅的后背!白幻寅猛地一怔,旋即迅速侧身躲闪,易雄天仿佛预测到了白幻寅的行动,白幻寅方转过身,另外十多根银针又直刺白幻寅的死角!白幻寅身形未定,根本无从抵抗,只凭条件反射用剑挡去了几根银针,可余下的全都刺进了他的左腿之中!
周围的弟子微微一顿,随即迅速改转剑锋,直逼白幻寅而去!那一刻,我根本顾不上腿痛,连忙大步跨到白幻寅身边,挥舞幻雨剑,挡去近前弟子的攻击。紧接着,我顺势把白幻寅从包围圈里拉出来,护在身旁,焦急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针……有毒……”
“什么?!”我猛地一怔,惊讶地低头看去。此时,白幻寅已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额头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虚弱地靠在我的胸前,呼吸越来越轻。“喂!你别吓我,快醒醒!别睡过去!喂!喂!”我不停地摇晃白幻寅,内心害怕到了极点,两年前失去白幻寅的痛感,再次席卷我的内心。
白幻寅轻咳两声,有气无力,“你……你快走……别管我……”
“快把他们抓起来!别让他们跑了!”易雄天一声令下,众弟子再次把我们围了起来。
我感觉有一大颗泪珠从我的眼眶里滚落了出来,连带着愤怒、悲伤、委屈以及痛恨,我大声吼道:“此事当真与我们无关!你为何要冤枉我们?!还用暗器伤我重要之人!易雄天,你根本愧为武林盟主!”
易雄天不为所动,声音依旧威严,“若他们再胆敢反抗,直接杀了!”
“啊!!!!”我咬牙怒吼,“易雄天我要你陪葬!”说罢,我用力将白幻寅背在背上,一手撑着白幻寅的身子,一手挥舞幻雨剑,毫无顾忌地使出了《幻影剑法》!
人到了将死之时,或许正是最心无杂念之时,也正是最无畏之时,横竖一死,何必再畏畏缩缩?易雄天不分青红皂白,迫害我心爱之人,我要他死!就算做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他!幻雨剑在我的手中飞舞,速度之快根本看不到剑身,唯一能见的,只有数道鲜血从众弟子的喉咙口飙出,溅了一地,我感觉自己脸上也溅满了血,视野一片通红。可这远远不能消除我内心的恨意,真正的罪魁祸首仍站在远处隔岸观火!
几名弟子见我如此,或许心生惧意,手持长剑却久久不敢靠近。我不再理会他们,我的目标只有一人——易雄天!
“别愣在那里!”易雄天再次命令道:“他早已失血过多,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
确实,我已经头晕眼花,可我不甘,我不甘就此沦为阶下囚!我不甘没有手刃易雄天!突然脚下一软,我直接跪在了地上,我死死地瞪着易雄天,想要再站起来,已无力气,就连背上的白幻寅,于我而言也似有千斤之重。
一群弟子慢慢围了过来,那一刻,我看到了死亡,真正的死亡,前面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之光。我努力动了动右腿,想要勉强站起来,我还想要反抗,还想要搏斗,我不想白幻寅再因我而死,我不想成为白幻寅的煞星!
我感觉我的双腿在发抖,可是,我站起来了!但仅是一秒,我又摔翻在地,白幻寅从我身上滚落下来,躺在一旁。我望着他毫无血色的侧颜,暗自痛恨自己的弱小与不争气,就连最后一刻,我也无法保护你。
“喂,你还听得见我说话吗?”我带着微微鼻音道。
没有人应我。
我艰难地爬到白幻寅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十分微弱。我苦笑了一笑,“对不起,又把你害死了。虽然我不希望你死,但心里又觉得你还是死了好吧,省得落入易雄天之手还要遭受酷刑,等我为你报了仇,就马上来陪你,我们就可以做一对逍遥快活的野鬼了。可是,我好怕,怕我不能为你报仇,怕我马上就会随你而去,到时你会不会怨我?会不会又不理我?不过……凡事只有试一试才知道!”
那一刻,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力气,我用双手撑地,运起内力,直接飞身跃至易雄天近前!手中的幻雨剑高速挥动中,只要一下,易雄天必会命丧黄泉,就算是死,我也要拼死一搏!
易雄天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如此不怕死,他微微一怔,面露惊恐,旋即迅速向后退。看他慌张的模样,我笑了,他似乎根本就毫无防备,这次,我赌赢了,他死定了!
但有时当真是天意弄人,或许是我生平坏事做尽,连老天也不帮我。易雄天一连后退几步,最终竟脚下一空,从台阶上摔倒在地,我刺了个空,整个身体扑翻在屏风上。顿时,我腹部一阵剧痛,我用手摸了摸,屏风的木制支架扎进了我的腰侧,血水正不停向外流。
我绝望地冷笑两声,人倒霉起来,果然是喝水都会被噎死。
易雄天从地上爬了起来,威风凛凛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厉声道:“把他两关进地牢!”
“对不起。”我望着天花板,轻轻道。话说出口的瞬间,我竟感觉到内心无比的轻松与平静。无论你是否原谅我,我已经尽力弥补,若你仍觉不够,下辈子我愿再加倍奉还,只是,你千万不要忘记我,以及我对你的爱,你是我的,永远都是。对不起,我就是如此自私,到死,也要拖你下水。
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或许,我的命数已至尽头了吧……
“夺命飞屎弹!”
突然,随着人声响起,周围一阵骚动,随之一阵臭味扑鼻而来。我被臭气呛得猛地一阵咳嗽,意识瞬间清醒不少,我不停地咳嗽,捂着口鼻,暗自咒骂,到底是谁干的好事?!老子想安安稳稳升天都被臭活了!
“咳咳!”眼前明耀派的弟子也是被臭得昏天黑地,个个捂着鼻子四处乱窜,偏偏这时,还有十多二十个粪桶从外面往里扔进来,不少弟子身上被泼了个满怀,有些直接脑袋上被扣了个屎盆子,咿呀乱叫找不着北。易雄天起初还镇定自若,大叫“别慌别乱,别给对手钻了空子!”但被一个屎盆砸在胸前,整个人就狂暴了,扬言要杀了泼粪的小兔崽子,但一转眼,人就不知去了哪里。
周围臭气熏天,即便捂着口鼻,我仍感觉浓重的臭味要把我吞噬了,想不到老子在死前还要遭这罪孽,当真是生平坏事做多了。我看了眼躺在不远处的白幻寅,方才还毫无知觉,现在竟微微蹙起眉梢,虽然并未有太大动静,但至少说明他的意识还在。我心中大喜,也顾不上一身的伤,两只手撑着地面往前爬,可地面秽物实在太多,我胸脯上、腿上、手上蹭得到处都是,我一半是喜一半是怒,万一一盆粪便扣在了我家媳妇身上谁负责啊?!他身体可金贵着呢!
思至此处,只听“嘭”一声,当真有个粪盆砸了过来!只是,竟砸在了我的脑门上!我登时怒起,吼道:“够了!你他妈信不信老子灭了你!”开口的瞬间,我感觉有什么液体滑进了我的嘴里……
☆、95逃脱
我的话音刚落,外面的投掷居然停了下来,明耀派的弟子依旧各个晕乎乎的,不及大家回过神来,滚滚浓烟飘了进来,伴随着呛鼻的烟味,方才的臭味依旧浓重。我终是忍不住,直接吐了出来,这简直是我一辈子的噩梦,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
“臭人!臭人!你在哪里?”恍惚间,我看到两个身影跳进了烟雾中,他们手脚利索地解决了拦路的弟子,又慌慌张张地四处查看,“臭人,还活着吗?别被臭死了!”
当时,我真是想昏厥过去了,能使出如此恶心的手段,也只有你们二人有这能耐了。我胡乱摸了一把嘴,扯着喉咙艰难地吼道:“曲灵,我在这!”
很快,那两个人影靠了过来,曲灵和左隐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他两均带了面罩,大概是提前做了准备,他们见到我,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个作呕的姿势。我扯了扯嘴角,该不会到了这关头,他们还想咋呼几句?
曲灵拱了拱左隐,“左隐哥哥,你背着臭人离开,我去找漂亮哥……”
不等曲灵把话说完,左隐一溜烟跑了,他道:“漂亮哥哥在那边!我看见他了!曲灵妹妹,臭人就拜托你了!”
曲灵望着我,久久没有行动,因为面罩挡了她的脸,否则,她此时的表情定是非常精彩。我暗道:亏你们能想出如此损招,最后遭殃的不还是自己?我悠坦坦地等着曲灵来善后,心中还有些幸灾乐祸,这种罪可不能我一人遭啊。
谁知,曲灵犹豫片刻,竟直接动手把我的衣服扒了!期间,她手上不免沾到了些秽物,她毫不犹豫地往我里衣上一抹,又把我的里衣扒了下来!她用里衣胡乱帮我擦了擦头,便立刻把我背了起来,我还未对自己已经赤着胳膊这件事做出反应,曲灵早已带着我逃出了这乌烟瘴气之地。
曲灵跑得飞快,一路颠簸,虽然她一小姑娘背着我这大男人确实不易,可她能不能稍微稳一点?!我一口血憋在胸腔里只差直接吐出来了!
方跑出大堂几步,四周又有明耀派的弟子拿着刀朝我们冲了过来!他们身上干净整洁,料想并未遭遇大堂内的偷袭,这或许是易雄天设下的另外一批埋伏。曲灵头也不回,侧身扔出几个飞镖,暂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而后她没有丝毫停顿,又背着我朝明耀派大门的方向冲去。
明耀派的弟子自然不会就此放过我们,他们一路追杀,可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最终还是让我和曲灵侥幸逃脱。逃至正门之时,只见朱红木门大敞,我心下疑惑,易雄天竟未在此处设下戒备?莫非是有诈?!
我本想拉住曲灵,可后面的追兵将至,横竖一死,何须再有所顾虑?冲吧!
曲灵似乎对我们能成功逃脱充满信心,及至门前,她非但没有减缓速度观察形势的意思,反而还加快了速度!她飞快跑出大门,恰时,只听“轰隆”一声,大门竟垮塌了下来!顿时烟尘弥漫,砖碎墙塌。
我愣了半秒,恍惚中看到左隐收回双掌,深深吐了一口气,他神色严肃道:“快走!这只能暂时拖住他们!”说罢,他飞快地跳上了一辆马车。
曲灵紧随其后,背着我跃上马车,不及我们坐稳,马夫扬起马鞭狠抽马的屁股,马儿一声嘶吼,旋即大步向前奔驰。事情发生得太快,我头昏脑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曲灵把我安放在车厢的一个角落,便跑去一边照看另外一人,我恍惚了半天,才发现,那是白幻寅。
我猛地一阵,试图起身去看他,但体力不支外加流血过多,令我无法动弹,我喘着粗气,问道:
“白幻寅怎么样?还有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何时安排的这一切?”
左隐摸着白幻寅的脉搏,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探了探他的鼻息,不安道:“大哥哥身中剧毒,若不赶快寻得解药,恐怕,性命不保。”
那一瞬间,悲伤再度袭来,可方经历了刚才的生死一劫,我的神经始终处于紧绷状态,情绪自然也就不会大起大落,至少,现在我的理智处于支配地位。如果白幻寅死了,我帮他报了仇,定会随他而去。不过,当务之急是尽一切办法帮他解毒!
“俺们村儿里有一个毒师,解毒用毒功夫一流,要不要去俺们村儿里?”马夫突然开口道。
“你哪个村的……”我微微一愣,忙转头看去,发现马夫竟是裘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裘空那胆小鬼不早就跑路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马车里?
我深吸一口气,道:“白幻寅最多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左隐用手帕隔着,轻轻摩挲白幻寅的左腿片刻后,他拔出了几根银针,他看了眼银针,顺势将它们包在了手帕里。这才缓缓道:“易雄天下手太狠,这毒针浸的毒尤其深,臭人刚才你也应该看到了,这针针尖泛着紫黑色,若不是用了烈性□□,不可能会呈现如此颜色。现在漂亮哥哥意识不清,气息不稳,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了,依我看,顶多十二个时辰。”
我一怔,吼道:“裘空你他妈到现在还有空说笑话,一天的时间能赶到你那村旮旯里?你他妈逗我么?别让我空欢喜一场!”
裘空嘿嘿笑了笑,“我这不是让气氛别那么压抑嘛。”
左隐和曲灵难得没有附和裘空逗乐,曲灵瘪着嘴,似乎做了很大努力才忍住没有哭出来。她从兜里拿出一条绷带,小心翼翼地缠在白幻寅的腿上,而后又红着眼来到我身边,默不作声地帮我脱下衣服,简单地擦拭了下伤口,又止了血,做了包扎,便独自一人坐到马车的一角,蜷缩着身子,难受道:“要是我们没有贪那一口桂花糕,漂亮哥哥就不会……”
左隐跑到曲灵身边,把她搂紧怀里,“这事怪我!曲灵妹妹你别往心里去,若漂亮哥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便下去陪他,我不会让他孤单,你也别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肩上挑,别太内疚,人的一生,谁不犯点错误?”
方才的事情发生得太快,我的脑子乱作一团,经左隐这么一说,我似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严肃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裘空会做了马夫?而你两到约定的时辰却没有出现?”
说至此处,曲灵瞬间就哭了起来,她哭得惨烈,趴在左隐的肩上断断续续说着话,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左隐不断安慰着曲灵,看得出他的心里也十分难受,嘴角沓拉着却极力掩盖,强装坚强。
我形容不出当时的气氛,我只记得,那时我直觉周围一片黑暗,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试图寻找一丝光明或者一丝希望,但是我找不到,除了无尽的黑暗以及漫无边际的绝望,我再感觉不到其他。那辆奔驰的马车就是我们的世界,而世界正在崩塌,我抓不到任何东西来摆脱困境,唯有随他们一起沉沦。
曲灵说了很多,可大多我都没有听明白,后来左隐又补充了些,裘空又插嘴几句,我才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这一切早已安排好了,只有我仍处在这迷局之中,无法自拔。或许当我已经认命,接受死亡之时,他们正拼命地想办法救我。
在曲灵和左隐成功混进明耀派后,他们便依照原定计划大批量投放蒙汗药,起初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可他两本性不改,贪吃好玩,当他们途径易雄天的居室时,见到桌上摆了一盘桂花糕,就嘴馋了。本来偷吃并无大碍,可他两偏生因为得了佳肴,便忘了任务,心情大好,于是咋咋呼呼夸这夸那,嘻嘻哈哈被易雄天发现了也毫无自觉。待吃饱喝足后,他们终于想起有重任在身,于是点了迷香准备把西厢的弟子也放倒了。可殊不知自己早已被易雄天跟踪,他们刚有行动,便被抓了个正着,有口难辨。
被抓后,他们想尽办法与我们取得联系,可在折腾了两三个时辰后他们才勉强逃脱,根本无法把个中情况告知于我们。当他们跑到大堂之时,恰碰到我与易雄天剑拔弩张,情急之下,他们只能放手一搏,死马当活马医,捞了粪坑里的秽物就往里扔,想不到,最终还真起了点作用。
至于裘空为何会事先在门口等候,也是白幻寅的安排。白幻寅假装出卖我,激怒裘空,抢了我的佩剑又威胁他,让裘空不得不做出让步,在外人看来,这一切似乎顺理成章,但实则这是白幻寅布下的一个局。裘空说,当时他当真以为白幻寅是小人,恨不得与他拼命以解心头之恨,但当他斩断自己的大刀时,仅是那一瞬间,他用唇语说了一句话:准备马车。裘空一时也不知白幻寅的用意,不过他很机灵,白幻寅给了台阶下,他立马就跟上了,很是没骨气地跑了,还让我误以为他是个不仗义之人。
裘空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回过头来朝我嚷嚷:“你不知道,当时俺特别纠结!俺就在想,万一白兄弟是坑俺的怎么办?俺到底要不要信他,但是他的表情那么认真严肃,不像是说假话啊!那时绝对是俺这辈子脑子转得最快的时候,在犹豫了几秒的时间,就做出了决定,信他一次!后来俺跑在路上的时候,又开始自责,怎么能扔下自己的兄弟不管不顾呢?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俺该怎么办?!俺想回去救你,可又放不下白兄弟的嘱咐,挣扎了很久,俺才就近租了辆马车来这门口候着,如果上当了,俺就让这马车变成白兄弟的棺材!”
我看了眼白幻寅,对裘空道:“你可知他为何要让你这么做?”
裘空摇摇头,“这俺就不知道了,估计是他发现了什么,不然也不可能这样着急麻慌的让我去干这事啊!”
我没再接话,慢慢地挪到白幻寅的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为何要自己藏着这个秘密不告诉我呢?若早知有蹊跷,又为何要铤而走险?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蠢,每次故作镇定指点江山,显得自己就像统帅一般,可真正遇上事,都是白幻寅替我擦屁股,我究竟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是世界之王?很多事我都以为是理所当然,可其中玄机,若没有白幻寅,我想,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参透。现在,没了他,我们下一步又该如何是好?
☆、96绝地
裘空到了危机关头,显然也没了主意,他抽了两鞭子马屁股,道:“俺只是一个马夫,别问俺。”
曲灵现在除了会哭,什么用也没有。左隐安慰着曲灵,又查看了下白幻寅的伤势,道:“臭人,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找个医馆吧,漂亮哥哥身上有伤,就算无法解毒,先止了血涂了药再做打算吧。”
我勉强撑着自己的意识,不让情绪崩溃,其实我很想找个地方抱着白幻寅痛哭一场,可若这样,他死定了。一时间,我的脑子很乱,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左隐的提议我没多想,只觉得没坏处,便同意了。
我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看,问道:“明耀派的人甩开了吗?”
裘空骄傲地笑道:“俺的技术一流,那些小喽啰怎可能追得上俺!”
我道:“那我们现在去医馆。”
此时正值日落西山,天边晚霞染红山头,闪烁莹莹光亮。街上人烟渐少,路面变得格外宽敞开阔,裘空不禁加快了速度,马鞭抽打马匹的声音尤为响亮,一阵马蹄喧嚣,尘沙飞扬,我们驶至城郊医馆。那时太阳已落下山头,点点繁星爬上墨蓝天空,一层薄云笼住半边月牙。风过,卷起枯黄落叶,萧萧瑟瑟。
我勉力拖着伤腿挪下车,发现医馆的大门已经合上,我心下一沉,暗自祈祷大夫千万别离开了。我上前敲了敲大门,喊道:“可有人在?我的朋友身受重伤,恳请大夫救他一命!”见没人开门,我又敲了几声,待听到里面有了动静,我方收了手。
我费力地靠着墙,朝裘空招了招手,“把白幻寅背过来,里面有人。”
裘空虽人高马大,强壮结实,但身手十分灵活,他一蹦,跳下马车,三两步跑到马车后头,手脚利索地把白幻寅背在背上,又嘿哧嘿哧地跑来医馆门口杵着。正巧,医馆门也开了。裘空脸上立马荡起一个笑容,一口白牙外露,笑得纯良,“老先生,不知可否帮忙?深夜拜访,当真是失了礼节,还请您不要见怪。”
我淡淡地瞥了裘空一眼,他何时变得如此谈吐文雅?根本看不出丝毫粗俗之气。
大夫开门时脸上还带有三分怒意,听裘空如此说,他的表情立刻缓和不少,也呵呵笑道:“莫要客气,请进吧。”这名大夫看上去年岁已高,头顶发丝已白了大半,脸上皱纹横生,行走的姿势也是颤巍巍的。
我和裘空随他进去,留下曲灵和左隐看守马车,毕竟他两太过吵闹,若不慎扰了大夫看病,那可就糟了。
大夫看了我一眼,便道:“过来躺下吧。”
我忙摇头,指着白幻寅道:“我没大碍,您先帮我看看我朋友的情况如何吧,他身重剧毒,不知大夫可有解药?”
大夫挑了挑花白眉毛道:“老夫行医数十载,自然看得出谁的伤势更重,你的朋友身上不过是小伤,且做了包扎,伤不到他的性命,至于他身上的剧毒,老夫并非毒师,不懂毒亦不懂解毒,恕老夫无能为力了。反倒是你,不但胳膊上有伤,腿上和腹部也是伤得不轻,所以即便做了包扎,依旧血流不止,大概是伤到了血脉,且腹部多脏器,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
“我没事!您帮我看看我朋友吧,您多少懂些药理,不能解毒,说不定能延缓□□发作呢?”
他摇摇头,表示无奈,“各种□□各有配方,老夫不知其配方,就不知它与何种草药相克抑或相生,若因此用错了药,只会置你朋友于死地,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我咬咬牙,只能拱手道:“多谢大夫,我们就先告辞了。”
我正准备走,谁知裘空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扔到了床上,粗声粗气道:“他没救了,你还有救啊!大夫,帮我这朋友也看看。”
裘空手上控制不住力道,被他这么一弄,我疼得不禁咂了咂嘴,强撑着道:“我没事,死不了的。先抓紧时间帮他找到解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们走。”说罢我就想起身走人。
大夫反而拦住了我,缓缓道:“老夫身为医者,存仁心,不会见死不救的。既然你来了老夫的医馆,老夫就有义务医治于你。你先让老夫帮你检查一下伤口,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我想推脱,但奈何裘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加上我确实伤得不轻,若我坚持不治,就这身子,在路上也只会拖他们后退,还要他们花心思照顾我,这非但没有节省时间,反而会延误大家的行程。思及此处,我只能安安稳稳躺在床上,任由大夫医治。
“幸好并未伤及脏器,只需用草药止血包扎便可。”大夫把我身上的绷带拆了,又仔细查看了一番,如是说道。“不过你腹部和腿上的伤口尤其深,今后恐怕会留下伤疤。”
我无所谓道:“大丈夫行走江湖,谁身上没有点疤痕?我又不是姑娘家,何必在意这些?”
大夫为我敷上草药,扎紧绷带,和蔼笑道:“前几日医馆来了个男子,长得与你一样,也是细皮嫩肉的,他身上有几道鞭痕,愣是吵嚷着不能留疤,要老夫帮他祛疤,否则人家看见就不喜欢他了。那次当真把老夫弄得焦头烂额,这草药药效再强,也不能当神物是吧?今日我见到你,不由回想起当日情景,才产生误会,还请公子莫要见怪。”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示意没事,无需介怀。忽然,我一个激灵,用手肘撑起身子,急切问道:“大夫,您帮我看看,我那朋友身上的伤口会留疤吗?”
大夫一愣,嘴角抽了抽,默默地收起药箱,良久,才答非所问道:“老夫给你十日的药量,每日午时和子时记得更换一次药物,之后再休息一月,差不多便可痊愈,切记这一月内不可食辛辣,伤口不可沾水,药用完了再找老夫取。”
“你还没回到我的问题。”
裘空把我从床上拉起来,猛地瞪了我一眼,“你脑袋被驴踢了?!留疤重要吗?他现在要先保住性命!”
我摆摆手,深沉道:“你不懂!”
裘空付了诊金,谢过大夫,背上白幻寅打算离去。
药物作用在身上的感觉甚是清凉,让我感觉舒畅不少,虽白幻寅仍生命垂危,但一时半刻死不了,多集结人脉,或许有救。开封乃各方能人异士聚集之地,待明日清晨,仔细打探,必能有所收获。我不知我究竟为何会有如此自信,也或许人的心境就是这样,悲伤之时,如同世界末日,稍有愉悦,便海阔天空。
我们刚走到门口,就见曲灵冲了进来,神色慌张至极,结结巴巴道:“追!追上来了!!明,明耀派追!来了!快,快走!!”
我不禁倒吸口凉气,裘空也是神色大变,背着白幻寅大步跳上马车,我瘸瘸拐拐追了过去,临走时顿了一下,回头道:“多谢大夫,今日之恩必会铭记在心!您请快关好房门,今晚千万别再开门!无论发生什么事!”说罢我也爬上了马车,不及坐稳,裘空已鞭子一挥,重重地抽打在马屁上,骏马嘶叫,马蹄踏踏,车身随之移动了起来。
左隐把白幻寅护在怀里,车身颠簸,我连自己都无暇顾及,也就没计较左隐吃白幻寅豆腐。况且此刻正值危机关头,这念头刚一闪过,便被我抛到九霄云外。我拉开车帘,问道:“他们怎会追到此处?不是早已把他们甩开了吗?!”
“俺确实把他们甩开了!不然怎可能现在才找到俺们?”裘空一边挥舞马鞭,一边朝我们大声嚷嚷,“这绝对俺的过错!”
“那是怎么回事?我们的行踪怎会暴露?!”
车内顿时一片哑然,各个面面相觑。
左隐猛然道:“我知道了!我们犯了个大错!漂亮哥哥和臭人均受了伤,易雄天料到我们定会寻找医馆疗伤,所以便派人搜查开封城内各家医馆。我们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正巧他们追到此处,和我们撞到一起!”
我猛地拍了下没受伤的右腿,气道:“早知如此,我方才就不该治病!和大家的安危比起来,这点小伤痛根本不足为道!”
“臭人,我不希望你死。”一直抽泣的曲灵冷不丁道:“就算漂亮哥哥死了,我也不希望你死。”
我愕然,望着曲灵哭花了的脸和坚定认真的表情,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若白幻寅死了,我还会苟且偷生吗?我也不知道。
后方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我的心也揪得越来越紧,我不停拉开车帘,焦急喊道:“裘空!你他妈快一点啊!他娘的快追上了!!”
“呸你娘的!这已经是最快了!俺的马都快跑死了!!”裘空迎着大风,吼道。
策马跑在最前的弟子忽然从后背抽出一把弓,箭上弦,只稍微瞄准,他的便手指一松,箭矢飞快地朝我们袭来!我蓦地一愣,旋即大叫:“裘空!!向右,向右!!他们放箭!!!”
“妈的!真妈的缺德!”裘空嚷了一句,立刻站起了身,撅着大屁股用力把缰绳往右扯,“这边!往这边!”马匹嘶吼一声,被牵扯地胡乱往右边奔走。马车突然转向,车身侧倾,我半个身子腾空而起,随后只听“哐当”一声,车轮重重地压在道路上,我登时被震得撞在马车内壁上,晕头转向,身上的伤更是疼痛难耐。
“没事吧?!”稍微缓过神,我急忙问道。
左隐力量足,底盘稳,就算抱着白幻寅,也没受到太大影响,两人均相安无事。曲灵一直处于恍惚状态,突然来此一击,令她措手不及,整个人被甩到了车前,脑袋撞在车粱上,她捂着脑袋爬起身,哀号道:“好痛!”
这时,一支箭忽然“咻”地穿过车帘,正正地插在曲灵脑袋正上方的车粱上!“啊!!”曲灵浑身一颤,吓得大叫出声,猛地抱头趴下,蜷缩身子,瑟瑟发抖起来。
我忙掀开车帘,发现竟有十多名弟子举起了弓箭!像是约好一般,他们同时放箭,登时箭如雨下,直击我们的马车!我大喊不妙,招呼裘空迅速调转方向,可这马的速度哪有这箭快!方躲过一箭,其他箭矢便争先恐后而来,根本无暇躲避!
完了。我心想。
☆、97奇迹
一支箭猛地刺中马车外壁,车身微微一震,其余箭矢接踵而至,我们躲在马车里,空间有限,只能趴着,祈求上天眷顾。箭矢飞入马车内,掠过我的脊背上方,毫不留情地射入木板内!我不禁倒吸口凉气,又压低了些身子,当时真恨不得自己薄如张纸。
一轮攻击下来,除了惊心动魄,幸好我们都没有被箭击中。我微微抬起脑袋,看见几支箭歪歪斜斜地插在马车内壁上,离我最近的一支插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我心里直冒冷汗,这次是运气好,下次死定了。
“裘空,走曲线型!别走直线!”我忽然灵光闪现,忙道。
车身猛地一震,我顺势抓住马车一隅,稳住身形,“怎么回事?!”
“走你妈的曲线!马受惊了,根本不听俺指挥!一个劲瞎跑!”裘空一边抽打马屁,一边用力拉扯缰绳,可毫无用处。那马当真成了脱缰的野马,鬃毛飞扬,两鼻孔喷出两股雾气,十分凶悍地朝前方不远处的树林里奔去。
“快想想办法!”我朝裘空吼道。
“能有啥办法?俺又不是马夫出生!”裘空又用力扯了几次缰绳,依旧没用。
后方马蹄声越来越近,我不敢再掀开帘子,若他们再次放箭,如此近距离,根本不会有不中的道理。
“听天由命吧!”裘空当真是豪迈之人,到如此田地,他干脆放开缰绳,扔掉马鞭,由着这马自己去了。他钻进马车,与我们挨在一起,“要死大家一起死!俺才不乐意和那死马作伴。”
我微微一愣,有些想笑,可这一刻,无论如何我也是笑不出声的。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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