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白幻寅不在此处,我定能让柳遗风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会丢盔弃甲,落败而逃。但是此时,我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啊。
柳遗风看了看窗外,又道:“时候不早了,你我都需要静心休养,还是快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我点点头,道:“恩,确实很晚了。今日估计无人会照顾你,记得照顾好自己。”
“想不到辰儿居然会开始关心我了。”
我面无表情道:“我只是怕你少了人服侍会不习惯。”
柳遗风转身欲走,跨出房门半步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回头对我说道:“黄启卫老庄主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别太自责,他没死,只是下半身瘫痪了,脑袋还挺清楚的。”
我的心蓦地一凉,因为事太多,我几乎忘记了这一茬,现在被人提起,之前那久久无法散去的负罪感又重新填满了我的心脏。我僵了半晌,才勉强找回自己的音调,“你……你不怪我?”你是大侠,应该最为痛恨我这类人。
柳遗风作无所谓状,“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并非有意害他,我又何必纠结于此事?况且我与他也无交情,出事了,我肯定还是站在你这边的。”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一颗老心正被一点点感化。自从失忆后,我一直是一个人,过着以烂为烂的日子,有苦自己闷着,遇到好事,独自乐乐,也因此,我毫不在意外人的闲言碎语,更没有朋友兄弟。柳惠生的义气,柳遗风的宽容,让我渐渐意识到,曾经的我,或许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感情。自以为嚣张无敌,实则只是一个逃避现实的懦夫。
我默默注视柳遗风良久,他不愧为大侠,大义豪气、宽容大度,他肯与我为朋友,我又为什么不能舍弃曾经的一身陋习呢?我嘴角慢慢勾起,笑看柳遗风:“多谢!
告别柳遗风,我扭头就见白幻寅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他食指与中指轻轻搭在脸颊上,似笑非笑道:“辰儿,你胆子不小呀。”
晃如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道:“错,我历来胆子都小,还需多练练才是。”
白幻寅靠近了些,一双明眸弯成了月牙,微薄的双唇翘起迷人的弧度,他的手指在我嘴角处游走,指腹由左向右慢慢地勾勒我的唇线,他在我耳边吹了一口气,声音很柔,却透着浓浓的凉意,“你还打算找他练胆?”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眼珠随着他的手指游移,却没胆与他直视,遂故作镇定道:“找他做何?我又不惧他。”
白幻寅手指一收,捏住我的下巴,随后向上轻轻一挑,便迫使我与他对视,“我自然知道辰儿不怕他,你不就打算借他来气我么?你是怕我发怒,对么?”
如此被动的谈话让我觉得异常压抑,我别开脑袋道:“刚才我只是见他闷闷不乐,想同他开个玩笑罢了,并无气你之意。”
“辰儿,你应该明白,有些玩笑开不得,倘若他当真了,你该如何收场?”
虽有不甘,但白幻寅说的没错,这个玩笑我确实欠缺思量,一时答不出话来,只能闷声低下头。
白幻寅:“柳遗风不追究你的过失不等于我也能宽宏大量对待此事。”
我反射性地抬头,一双眼警惕地瞄着他,“你要做什么?”
白幻寅轻轻刮了刮我的鼻梁,笑吟吟道:“辰儿,我要罚你。”
“怎么……怎么罚?”我莫名紧张,他不会又要做吧?
他没有接话,只是垂首吻住我的双唇,一只手肆意地往我里衣里探,我挣扎几次无果,也就任由他在我身上放肆。欺负我现在是伤病患者,好你个白幻寅,算我看错了你。等我伤好了,看你还怎么嚣张?
被白幻寅折腾到半夜才得以停歇,我直觉得明日起来我定会变成一个残废,现在就连稍微挪动下身子,都会感到钻心的疼痛,我愤恨地瞪了一眼白幻寅,“你就知道没事拿我瞎折腾!”
白幻寅温柔地把我搂在怀中,道:“辰儿,既然觉得舒服,为何不痛快说出来?曾经你可没这么含蓄。方才不是你让我用力的么?我听了你的话,你怎可怪我?”
我一愣,刚才我有这么说吗?我怎么记着,是我让你停,你反倒越用力,我说你趴下,我来,你直接想把我骨头拆了。小人,白幻寅你这卑鄙小人。
白幻寅:“对了,辰儿,我想同你商量个事儿。”
我其实很不想理他,随意搭了句嘴,“什么事?”
白幻寅斟酌片刻,才缓缓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依旧没有恢复实体,至于我为何能与你接触,恐怕和那邪功脱不了干系。但是,既然我们已经可以碰触到彼此,有没有肉身又何妨?不如我们不要再继续寻找了,就这样也可以过完一生。”
“不行!”我斩钉截铁道。
想了想,我又说出了一串肉麻的话,“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怎能为了这么点收获就放弃呢?况且我想要让所有人都能目睹你的风华绝代,而不仅仅只是我一人孤芳自赏。我想与你一起并肩穿梭于乱世之中,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我们身上,羡慕也好,谩骂也罢,我不在乎,我只想向所有人骄傲宣布,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天空之城君的地雷~_
☆、26交手
白幻寅揉着我的脑袋,轻叹道:“那些有了又有何用?两个人平平淡淡在一起不也挺好?”
我:“好,是很好。但是我想触碰真正的你,活生生的你,有血有肉的你。”
白幻寅:“我现在也是有血有肉的呀。”
“不,你没有。”我略微伤感地指了指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肩膀,“方才我忍不住疼痛,不由得狠狠咬住了你的肩,可是你并没有流血,那肩上,甚至是牙印都没有留下。”
白幻寅微微一愣,循着我的视线看去自己的左肩,“怎么会……?”
“所以我想继续找下去,我不知道你这副身体什么时候会消失无踪,我不想每天都担惊受怕。况且你始终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许你根本就不会受到年龄的限制,不会生老病死,更谈不上安享晚年。你或许不知道,我其实有个愿望,就是死后能与你葬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不经意间,一颗泪珠从我眼角滑落,我窘迫地埋下头,最近这是怎么了?向来没心没肺的我怎会这般容易被感动?
白幻寅捧住我的头,垂首吻去我脸上的泪痕,眼中带了几点怜惜,目光飘忽闪烁:“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辰儿,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用我的肉身换你的命,不值。”
我挤出一个笑容,一抹脸,把那点小悲伤收回了肚:“没事,我命硬着呢,不会死。况且,男子汉大丈夫受点小伤又何足挂齿?”
白幻寅静静地看着我,显然有些犹豫,始终不肯点头同意。于是我又趁热打铁道:“你说你是冷宁教主,而我是你最心爱的男宠,但我们都没有与此相关的记忆。或许待你的肉身找到之后,你的记忆也能恢复,到时想起我们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岂不更加完美?”
“但是……”
“没有但是啦,别婆婆妈妈的,再这样下去,我真该把你当女人看了。就这么决定了,好不好?”我一边用激将法,一边又勾着白幻寅的胳膊撒娇道。
良久,白幻寅点了下头,“但是你切记不可冒险,不可拿性命开玩笑。”
“当然,我可是胆小怕事之人,没命了我还拿什么享受?”我一把搂住白幻寅,放肆地在他身上来回蹭。舒服,要是能再有点肉就更好了。
多年后,回想起今日之事,除了无尽的悔恨与哀伤,我已再无其他情绪。既然已失去的记忆又何必找回?找到了,也不外乎就是在伤口上多洒把盐罢了。若当时答应了白幻寅的提议,或许我们早已过上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之后的几日,我几乎每天都卧床不起,想要到处走走,却又碍于完全直不起的腰与微跛的双脚,只能在屋内做些小范围的活动。柳惠生很是惊奇为何我每日用药,伤势不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不是我拉着他说自己只是在敷药时扭了腰,恐怕他已经抄了那大夫的医馆。
白幻寅见状,倒也老实了许多,不再一时兴起,便与我滚上床,顶多只是吻吻我的嘴唇,点到为止。这几日,他对我的照顾可谓关怀倍至,体贴入微,而我也乐得轻松,像太上皇一样接受他的服侍。
不出半月,我的伤就痊愈了,而武林大会也取得圆满成功,明耀派掌门易雄天不负众望再次取得武林盟主的位子,为天下武者所津津乐道,开封人潮逐渐散去,繁华之景却依旧不减,成日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这日,一侍者恭恭敬敬对我道:“萧公子,掌门有请。”
我一头雾水,自我受伤住进易家庄以来,易雄天从未过问我的事情。起初来到此处,我坐立不安了很多天,生怕易雄天认出我的真实身份,直接把我送上黄泉路。但慢慢观察下来,易雄天似乎仍当我是柳惠生和柳遗风的好朋友,对于那日擂台之事,更是只字不提。时隔多日,他来找我做什么?难道只是简单的慰问?我遂道:“所谓何事?”
“萧公子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料定从这侍者口中得不到线索,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去拜会易雄天了。
宽敞明亮的厅堂内,易雄天坐于主位,端着茶杯揭起盖子,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茶水,深褐色的衣袍紧贴于身,衣袍下摆宽松顺滑,一道道皱褶整整齐齐搭在一起,没有半分凌乱。易雄天身形硬朗,鼻形挺拔,剑眉斜飞,一双鹰眼炯炯有神,即使人到中年,也依旧英气十足。
我缓步走到厅堂中央,躬身拱手道:“不知易掌门找我有何事?”
易雄天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扫了我一眼,指了指两侧的檀木椅,道:“先坐吧。”
我依言坐下,又向易雄天投以询问的目光。
易雄天放柔了几分神色,道:“前几日忙于武林大会之事,无暇顾及萧公子,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谅解。”
“易掌门何出此言,庄中的奴婢侍者待我挺好,遗风惠生也时常照顾我,我怎会有不满的道理?”
易雄天:“这样便好。不知萧公子现在的伤势如何?”
“前几日便已痊愈,已无大碍,多谢易掌门费心了。”句句带着虚情假意,我真搞不懂易雄天叫我来有什么目的,难道是为了彰显武林盟主的亲和力?就算如此,怎会找上我这个默默无闻的小百姓呢?
“萧公子第一次来开封吧?不知对这座城可否喜欢?”
“开封是个好地儿,景色优美,民风淳朴,经济繁荣,只是来得匆忙,并未赏其全貌,委实可惜。若再有机会来此处,到还请易掌门多多引路了。”
易雄天笑道:“难得萧公子喜欢,老夫自当尽地主之谊。”他喝了口茶寻思会儿又道:“依萧公子之意,你近日将要离去?”
我:“此次前行,我的目的本就不在游山玩水,既然在武林大会中没有寻得我要找之人,我自然应该收拾行李继续上路,不能因为留恋美景而误了正事。”
易雄天:“你的事我也听惠生提过,你对你这位朋友也真是上心啊。”
“既然答应了他,自当为此拼尽全力。”
易雄天点点头,却不再说话。两人相对无言良久,我也找不出合适的话题来缓解尴尬的局面,只能看着他一口一口喝茶。其实我很想离开,但易雄天丝毫没有要放我走的意思,他是长辈,又是武林盟主,出于诸多因素,我都没有任何理由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离开。只是他这么做,我更加确定他找我,并不是仅仅为了简单的嘘寒问暖。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易雄天才又缓缓开口道:“萧公子,一直以来我都有个疑惑,不知你可否为我讲解讲解?”
这个老家伙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我微微眯起双眼,道:“易掌门请讲。”
“你应该知道,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之时,我确实把你当成了那十恶不赦的魔头的男宠,但听过惠生的解释,再看你的行为品性,确实不像那等畜生,我也就认定了你与那人无关。只是,那日在擂台之上,为何你会拿着白幻寅的幻雨剑?并使用了幻影剑法。”
我眉心一颤,那日易雄天的脸色便有不善,只是他一直忍着没有发作,而之后他也没有为难我,我就以为他并未发觉此事有何蹊跷或者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不足以小题大做,想不到他今日找我的真正目的竟在于此。稍作思索,我又把告诉项麟的答案说了一遍,“剑是在我家树下意外挖到的,至于为何会在那里我也不明白,兴许在我搬到那之前就已存在。至于那剑谱则是我向地摊小贩买的,世人都知他们卖的无非是些假秘籍,我闲着无聊随意翻看时,竟发现它的内功心法全然无误,便开始修炼。”
易雄天听得仔细,时不时蹙起眉梢,捋捋他深黑的山羊胡,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破绽,“萧公子,你怎知它的内功心法是正确的?按理来说它属于一级邪功,与平常剑谱应会有所差异,不懂之人看起来它更像假秘籍。”
我转了转眼珠,又道:“其实一开始我也并未觉得它是正确的。只是生活实在过于无聊,我没事随便练练,没有抱任何希望,只当强身健体、消磨时间。没想到过了几日,我竟发现我内力大增,知是这剑谱并不简单,自此才开始潜心修行。”
“哦?”易雄天挑起眉梢,“萧公子是无师自通的?”
我真觉得我已炼成说谎不脸红,并且顺畅无比的功力,几乎不做思考就答道:“恩。小时和爹爹学了些基本武学,也会看些剑谱。虽然修炼过程中遇到很多瓶颈,但多用几日琢磨,也就慢慢明白了。”
易雄天脸上露出赞赏之意,看不出是否出自真心。“想不到萧公子竟有这般天赋。只是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
果然是比我多活几十年的人,心思之细腻,让人不得不佩服。我道:“偏偏这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巧合就落在我身上,易掌门若是不信,我不会勉强,毕竟换作他人,听起来也会觉得荒唐。”
“萧公子别误会,我只是尽可能掌握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不信你。我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易掌门请说。”
易雄天:“你定要老老实实告诉我,不可有半句虚言,你曾经是否见过冷宁教主?”
“易掌门这个问题问的似乎不对呢。这半生我见过许多人,有些擦肩而过,并未知其姓名;亦有些泛泛之交,彼此隐藏了真实身份。况且我也不知冷宁教主的样貌如何,怎就能确定没有见过呢?我只能告诉易掌门,与我熟络的人中,没有冷宁教主。”
易雄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既然萧公子都说到这地步上了,也由不得老夫不信。若无他事,你就先回去歇息吧。”
“恩,易掌门告辞了。”
☆、27喝酒
跨出厅堂大门,我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这次是蒙混过关了,但不能保证易雄天以后回想起来不会发现纰漏,若他派人调查我的家底,那么,事情败露只是早晚的问题。如此合计下来,此地确实不宜久留,看来明日必须动身,再耽误下去恐怕就是在拿命开玩笑了。
正当我思考得专注,背上突然莫名多出一股压力!巨大的压迫感环绕于身,一点点压迫我,令我不由得弯下腰,胸口气闷。我心道:难道易雄天这么快就发现了我在说谎?打算把我捉回去严刑拷打?但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任何气息靠近?!
我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我的猜想就会得以验证,但就这么僵持下去反而更加可疑,之后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我定了定心神,用余光瞥了瞥侧面,没有发现人影,只能僵硬地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披艳红长袍,面容完全被凌乱长发挡住的“厉鬼”伏在我的背上。他脸上挂着隐约可见的狰狞的笑容,枯瘦如柴的惨白双手游走于我的颈间,并慢慢手紧手掌……
“啊!”我还来不及思考,便不受控制地叫出声,害怕得差点跌坐在地。
这时,一阵轻笑声响起,“辰儿的胆子果然还需练练,被吓得屁滚尿流可真是丢脸。”那“厉鬼”伸手把挡在眼前的长发理到脑后,露出略带嘲讽的邪恶笑容。
看清他的面容,我连跳起来把他掐死的冲动都有了!开玩笑也不懂把握个度,把我吓死了你就等着哭坟去吧!我恶狠狠地瞪着眼前仍旧笑得花枝乱颤的白幻寅。
“辰儿那日不是说需要练胆么?为何我助了你一臂之力,你非但不感谢我,反而对我怒目而视呢?”白幻寅收敛了笑意,装得特无辜道。
“你这是在帮我练胆么?!你分明就是在谋害亲夫!”
白幻寅:“我怎知你胆子竟如此之小,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说自己胆子小只是寻我开心。”
“你……!!”我一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走。
谁知那毫无自觉的白幻寅立刻就挂到我身上,还伸手戳了戳我脸颊,“辰儿生气了?”
“没有。”老子是生火了!
“没有怎会黑着张脸?”
“我的脸本来就黑!”
“你是生气了。”
“我没有。”
“有。”
“没有。”
……
“你快从我背上下去,你很重,知不知道?!”我觉得此时,我的脸一定已经黑了。
“不要,我喜欢靠在辰儿的背上。”白幻寅耍无赖道。
“下去!”
“不要。”
“下去!”
“不要。”
……我真恨不得把他摔下去!
一路闹腾到别院也不见消停,白幻寅就像八爪鱼一般死赖在我的身上,双手双脚缠着我的腰,一颗脑袋不停地在我颈间蹭,完全没有一个教主应有的样子,我真怀疑他是怎么得到教众的信服。
推门进入房内,我顿时僵住了动作,疑惑地看着屋内举杯畅谈的三人。而同一时间,他们也放下酒杯,鄂然地注视着我。
我问:“你们怎么会在我房里喝酒?”
“雨辰(萧兄/萧雨辰)你的背怎会驼得那么厉害?”那三人异口同声道。
我朝白幻寅飞了一记眼刀,这次他倒挺自觉地从我背上下来,只是末了还不忘在我胸口处摸了一把。我强装镇定,慢慢直起身,道:“病了那么几日,突然能直起腰身,还真有些不习惯呢,不知不觉又弯了下去。”
柳遗风了然,起身把我拉到他身边坐下,又十分殷勤地为我斟酒,“幸而不是旧伤复发,来,同我们喝一杯。”
我接过酒杯,含入一口醇香清酒,细细品味,“好酒。”又品一口,我才道:“怎会想到来我这里喝酒?”
柳惠生道:“裘空很久以前就吵嚷着要同遗风喝酒,只是遗风身重剧毒,在毒素清理干净前不宜饮酒,故拖到今日。想到萧兄也是爱酒之人,便来找了你。”
我是爱酒之人吗?于我而言,喝酒仅是礼仪之举,若无他人,我定不会独自饮酒。一壶酒,溢满惆怅,饱含情深,饮之,沉醉其中,留恋虚幻,不可自拔。
“萧雨辰,俺听说你的酒量颇好,俺今天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不醉不归!”一直忙于豪饮的裘空突然勾住我的肩,举起酒壶,眉飞色舞地扯着嗓门道。
我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退出他的环绕,我不习惯与外人有亲密接触,“裘前辈说笑了,晚辈的酒量实在见不得人,怎能与您相抗衡?”
“欸!何必那么多礼数,叫俺裘空便可。俺可不信你酒量差,这结实的身板,简直就是为酒而生的!”一边说,他一边还伸手来拍我的脊背,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拍得我不禁呛了一口口水。
我咳嗽两声,简直无语了,身材好与酒量好有什么关系?我斜睨着他:“我看你的身材也不差。”
裘空摸了摸鼻子,低头看了圈自己魁梧的身材,嘿嘿笑道:“你为酒而生,我为酒而活。”他的眉毛黑又粗,笑起来时会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眼睛圆而明亮,眼神十分纯粹,让人看着,很舒服,有种说不出的朴实之感。
柳惠生抬起酒杯,对我道:“萧兄,此次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敬你一杯。”
不知我哪根筋出了问题,脱口而出道:“遗风也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你们又是兄弟,你应该先敬他才是。”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柳惠生僵硬地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转杯与柳遗风伸出的酒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悦耳的音节,而后双手握杯,仰头饮下。两人看着彼此,却久久没有说话,裘空似乎很是受不了如此沉默,捞起酒缸为他们满上酒水,拧着眉毛,招招手大声道:“愣着干嘛?继续喝呀!别扭扭捏捏的,搞了像个娘们似的,你们丢不丢脸?!”
两人同时回过神,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再次喝光清酒。
裘空是个挺会活跃气氛的人,不出一会儿,方才的尴尬一扫而空,四人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嘻嘻哈哈指着彼此相互讽刺。脸上晕满潮红,说话也开始有些颠三倒四,但却仍舍不得放下酒杯。
烛光摇曳,觥筹交错,酒香弥漫,举杯豪饮,不亦乐乎。谈天说地,诉说心声,得此友人,此生无憾。
我趴在桌上,唠唠叨叨地说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抓起一只酒杯,摇晃着手臂张大嘴,往口中倒酒,但我却意外地没有尝到酒香,一缕清酒从我的脸颊划过,落在桌上,滚到衣角。旁边立即传来哈哈大笑,柳遗风半趴在桌上,抱着酒坛,眼神迷离,食指指着我,调笑道:“雨辰,你喝……喝醉了……嗝……连自己嘴巴都找不到在哪里,哈哈……嗝。”
裘空坐在地上,靠着墙边的红漆木柜,他满脸通红,鬓间浸了一层细密汗珠,两只眼都找不着焦点了,但仍旧举着酒壶咕咕灌酒,很没自觉地对我说:“萧雨辰,比起传言,你实在是太弱了,算我看错了你,扫兴扫兴啊。”
这两个没人性的家伙!我哪里醉了?!我还能喝!边想着边举起酒杯欲饮,不料酒杯再次一偏,酒洒于桌。柳惠生忙把歪歪倒倒的我扶起来,眼底隐着一层笑意,他说:“萧兄,若不能喝便不要勉强,别伤了身子。”
好你个柳惠生,连你也笑话我。我一扭头,哀怨地看着站在一旁表情严肃的白幻寅,“你为何要把我的酒洒了?第一次当你无意,原谅你,你居然还敢来第二次。”我动了动嘴巴,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喝得够多了,该停停了。”
“我的事不要你管,我开心,所以要喝,要喝到尽兴!”我又胡乱抓起一只酒杯,把酒满上,仰头欲饮,结果再次泼了一地。我凶巴巴地瞪了一眼白幻寅,不甘心地又想喝,可毫无意外的,我仍没有尝到清酒的醇香。
我负气地把酒杯扔在地上,柳惠生见状,迅速把我拉开,生怕碎片伤到我。温言相劝道:“萧兄,别喝了,快去歇息吧。”说着就把我往床边带。喝了那么多,柳惠生居然还会如此清醒,果然他才是酒量最好之人,我迷糊地想着。
脑袋刚碰上方枕,我便与周公相会了,睡梦中,隐约感到有人把我搂进怀中,而我也顺势缠在他身上。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
日出东方,天边泛红,晨光熹微,惠风和煦。一群飞鸟结伴离巢,划破天空,年轻壮士扛起锄头,踏着清风,哼着小调,悠悠闲向稻田走去。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竟像八爪鱼一样抱着白幻寅,脑袋窝在他的胸口,嘴角还挂着透明液体,样子甚是猥琐。我如触电般连忙放开他,但一想到昨日之事,我就不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往他衣服上一蹭,把白色带有泡沫的液体全蹭在了他的红袍上。
我对着自己的杰作满意一笑,心情颇好,悠然下床。我的脑袋还有些发晕,我捏了捏太阳穴,环顾四周,地上一片狼籍,瓶瓶罐灌随处可见,桌子掀了,椅子也掀了,好生生的檀木柜上多了几道划痕,似乎,一个青花瓷花瓶也碎了……柳惠生、柳遗风和裘空更是东倒西歪的睡死在地上,抱在怀中的酒坛仍有酒水流出,散发清香。
邋遢,一群邋遢的男人!我穿好衣物,顺手把杂乱无章的房间收拾干净,摇醒仍在打着呼噜的三人。柳惠生和柳遗风不约而同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柳惠生道:“萧兄,你起了?”柳遗风坐在地上伸了伸懒腰,把酒缸放到一旁,道:“雨辰,来,拉我一把。”裘空朝我翻了一个白眼,咂咂嘴,又睡了过去。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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