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但若不撤兵,兵甲战力已经弱减过半,染病而死的人数越来越多。
如此,病者要求退兵,健者要求再搏一搏。
东谷军内部陷入僵持。
蔺稷亦是难得焦头烂额,深思多日还是决定以将士性命为主,准备退兵。
然在颁令前夕,林群竟研制出了解药,入内请他出营帐观之。
随行的有十余将领,行至河滩,亦围拢了数十兵甲,只见林群举火把至河畔的蚁道,细看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虫蚁尸身。之后,林群又换了一处,招手让数个药童捧坛而来,按照他划出的地方泼洒上去,顿时一阵“呲冒”之声,待白雾散去,竟见得无数虫蚁飞而堕身,纷纷落地。
“这个意思,可是指只要我们在营帐周围,个人周身,涂用这等要水,虫蚁便再不敢靠近。即可杀虫,又可防身?”蔺稷激动问道。
林群颔首,“现如今我们可以让得病的将士们先回鹳流湖医治,剩余兵甲携药继续攻城,两不误。”
“你立大功了。”蔺稷拍上他肩膀,“怎么就研制作出来了。”
“臣不敢居功,还要多亏董真。不,是殿下。”林群笑道,“出发前,董真给了臣一张药方,说是殿下昔年研制专治湿地多虫蚁的,让臣带着以防万一。臣汗颜,之前都未多想,这不实在无法,死马当作活马医。想殿下早年常居漳河,或有心得,便拿出来试了试。”
“不想竟真有效果。殿下多才,上记蜂房、山羊角、甘蔗渣、松木屑诸味药,道是碾成粉末,淋以蚁道……臣尝试之,又略尽修改,竟成了。全乃殿下之功。”
“殿下之功!殿下之功!”蔺稷连拍林群两下,话语随之吐出。
周遭兵甲便随他同呼:
殿下之功!
这一仗,虽没有彻底统一南地四州,但降服了刘仲符,平定扬州,攻下了建业。
九月建业城楼上,还在回荡士兵的欢呼。
殿下之功!
然蔺稷却提不起这样的兴致,山河伏在脚下,他站在万人中央,听山呼万岁,恨此生太长。
恨过往太多话,明明当时出口,能哄人欢喜,慰人心疾,却偏偏死咬不肯说。恨如今有些话,明明只要咽下去不开口,便无人会高声扬起,无人敢提醒。
提醒他,她曾留下这样一剂配方。
【谨治湿地虫蚁咬噬,可用蜂房、山羊角、甘蔗渣、松木屑……碾成粉末,淋以蚁道……】
他曾在一方妆奁中的绢布上看过。
妆奁有两个,另一个中还有绢帛。
一书:朔康七年季夏 ,是日天晴,荷香莲子甜,有人在爱我。
二书:此生三恨——
一恨生如浮萍,半世飘零久;
二恨手足聚首,却做了他手中棋;
三恨双目失明,从未见过我郎君。
世人道,蔺氏三郎,霸道专权,欺主窃国。
但他是第一个待我好的人,我想看一看他。
这不是他的梦,不是他梦里所见,是她生时所留,实实在在的存在。
纵是他容侍者藏起她仅剩的东西,容侍者换来旁物遮掩,容自己把所有侍奉过她的人都调离身侧,容他们的孩子长得只像他没她半分面目……他也再掩盖不了,她的存在。
今日,他的兵甲受她恩惠,他的山河受她巩固。
世人欢呼,反复提醒,她来过。
她说,有人在爱她,有人对她好过。
可是,这个世道上
到底谁珍爱过你?
谁用心对你好过?
谁又值得你血书入绢布?
第71章 旧梦窥前世5(孩子)……
隋棠若是还活着, 蔺稷见此书信,大可前去问一问。
问了,她不答, 这事便也过去了。
反正很多时候她都只会点头或者摇头,他也没什么耐心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 他总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上。
或是问了,她答了, 答了某一个人爱她,某一个人待她好过, 是他不认识的, 他便再多问两句。一答一回,这事也过去了。
又或者她答,是你在爱我,对我好过。
对的, 她原就是这样说的。
嗯,是我。
那他再问一问, 哪里对你好了?
不说也没事,我以后会对你更好。
以后……
她哪来的以后。
他们没有以后。
鸿嘉二年九月,东谷军占领扬州建业。酒才过一巡, 蔺稷在满腹追问、重重疑惑中,杯盏从手中洒落,人一头栽了下去。
之后便昏迷了两昼夜, 林群一行医官诊脉定下, 乃是多年行军旧伤累计, 这厢得了虫蚁疾患,遂一朝发作。好在不是太严重的病症,如常保养静休便是。
只是此番尚且在病中, 车马劳顿回京,势必一路要多做准备,以防病情加重。如此商讨间,蔺稷初醒,道是暂不回洛阳,歇在鹳流湖养伤。
病去如抽丝,直到两个多月后,他的身子彻底康复。
彼时已进腊月,朔风呼啸,雨雪纷纷。
他索性传信回洛阳,道是开春再銮驾归京。而京畿接到他信件的时候,他已经私服同林群带领一众暗卫前往冀州。
林群不解,冀州距离鹳流湖六七百里,如何要冒风雪赶往?
蔺稷道,“你不是要研制药方,以便来日攻伐南地三州时更好地运用吗?这药方是殿下初配,且去那处看看。”
林群闻来更是疑惑,即是对南地三州所用,自该研究这三地的气候风土才恰当,如何要舍本逐末?
然看一路策马疾奔的主子,到底未曾说话。左右蔺稷这般前往,为看顾他身子,自己总要跟随的。
冀州早在朔康七年的时候,便是蔺稷囊中物,他此番到来,下榻在冀州牧府中。□□日星月兼程,到底疲乏,占榻便睡沉了。
这一夜,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朔康七年的五月,他从冀州回洛阳督运粮草。他记得隋棠就是在这个时候把药方送给他的。
送了两回,他都随意打发了。
【“董大夫看了,也说不错。”
“还记得这事呢。这些由林群他们做就好,无需你费心。”
“我很认真写的,改过几回了,你留着看看。”
“要不请个说书班子在府里,你无聊了就让他们给你解解闷。我听闻上回你去义诊,可是一人都不要你看?”蔺稷上下打量她,最后目光落在她白绫覆盖的双眼上,“原是能理解。”
隋棠低下头。】
……
那日的场景,时隔两年,蔺稷依旧记得清楚。
但是梦里,他并没有看到她。
他只是在某个午后,偶然回去长泽堂,在东侧间窗台下的书案上,看到被镇纸压着的一方绢布,翻来阅过,方知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