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三皇子在这里,就是和他们关系再好,身上还流着皇帝的血。论远近亲疏人家是亲父子,他们就算是生死之交也隔了一层。于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面上云淡风轻,好像刚才那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昆吾和章须自知淳于家对父皇近些年的猜疑心有不满,鲜少在他们跟前提及,现下也只做没听见处理。
昆吾自然地引开话题:“说起小越,他今日怎么没有同来?”
盘黎笑道:“他不胜酒力,昨夜与凡黎喝了几杯,只怕现在还睡着呢。”
“这一点倒和你很像。”
“我们淳于家,也就润黎和凡黎能喝,别个都是一杯倒。”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开了,后面聊到青州赈灾的正事,凡黎听得一知半解,不一会儿就开始走神。眼珠子百无聊赖地左转右看,最后停在意志消沉的章须身上。凑过去,戳了下对方胳膊:“你也别发愁,改日我便与大哥张罗一个比武招亲,以你的功夫,打不过我,难道还打不过别人。”
章须掀眼瞧他。
凡黎又道:“你要不放心,就让他们和我打,等我把他们全踢出局,届时再输给你,”
“你少胡闹。”章须提起茶壶,替他斟满,“你自是武艺高强,安知长临城中真的没人打得过你,再说比武招亲,消息散布出去,应招的人定从五湖四海赶来,到时你连对方底细都很难摸清,遑论有十成把握打败人家。”
好心当成驴肝肺,凡黎冷哼道:“等我们秀黎出嫁,三殿下可别忘了备一份厚礼。”
“自然会的。”
“你也是个榆木脑袋!”
章须失笑,眼底暗藏苦涩:“我只是不愿秀黎为难。”
**
比武招亲自然没办成。
秀黎陪母亲和婶娘在云水寺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去佛厅听经,中午在寺里用了些斋饭才下山回府。
马车甫一停下,秀黎掀开帘子跳下车,于越立马下阶迎过来:“你可算回来了。”
两位夫人被丫鬟搀扶下车,于越又恭敬地拱手行礼:“娘亲,婶娘。”
“头可还疼?怎等在这里?”大夫人缓步走到他们跟前。
于越说酒醒了就不疼了,没有多余的闲话,忙将正事说与她们听:“府里来了位公子,携了拜礼来的,说是来为自己提亲的。”
秀黎年满十八,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就是没有出嫁,也都是定了亲的。她自己不急,两位夫人可没有她心宽,连忙往府里走,边走边问:“是哪家的公子啊?”
听到她们这么问,于越脸色顿时变得古怪:“此人器宇不凡,言谈得体,全然是世家子弟的做派,可他却自说只是一介山民,靠打樵为生,大哥也说从未在长临城中见过此人。”
“山民?”大夫人短暂意外,并不放在心上,“山民便山民吧,若秀黎喜欢,招做上门女婿,添一副碗筷便是。”
二夫人也道:“如今咱们淳于家正是掩蔽锋芒的时候,秀黎的夫婿家世寻常些也好。”
及笄以后,上门给秀黎提亲的人不说一百也有五十,家世背景一个比一个尊贵显赫,山民确实是头一遭。秀黎一向不看重家世门第,听了这事只觉有趣,笑眯眯就说要跟去瞧瞧。
于越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自己的事也当儿戏,忍不住斥她:“你还笑得出来,此人来历不明,心里不定打着什么坏主意,我可告诉你,那厮容貌俊美,能说会道,你可别被表象迷了眼,待二哥派去查探的人回来了再做定夺。”
秀黎不耐地摆摆手:“知道啦,你真当我这个慑东将军的名头是靠蛮力打出来的?”
“他容貌相当俊美。”于越不放心地又强调了一遍。
大夫人被他逗笑了:“若论容貌,你大哥在长临城中有第一公子的美称,难不成,竟是比盘黎还要惹眼?”
于越也形容不出,只得道:“娘亲还是自己去看吧。”
前厅里,盘黎和凡黎作为主家坐在上首,白袍银绣与玄袍金纹两位公子坐在左手客位,每人手边一杯热茶,相谈甚欢。
秀黎随母亲和婶娘进去时,里面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四人起身行礼,大夫人笑着让他们不必多礼,和二夫人一并走到上首坐着。
盘黎和凡黎在右侧落座,两位客人再行了一礼方才坐下,秀黎和于越也在右边坐下,等丫鬟进来添茶杯斟热茶的间隙,秀黎趁机打量了对面的“山民”。
光那一身衣着就跟山民搭不上半点关系,更别说他们皮肤白皙,手掌细腻,一身清贵气质比起皇家子弟也不遑多让。
那山,难不成是金山银山?
原以为没了兵符,窝在将军府里多半无趣得紧,这才第三天,就给她送了乐趣上门。秀黎唇边挂起浅笑,那白袍男子不期然看过来,清亮的眸子温和含笑,有几分惑人心魄的滋味。
于越没乱说,果真俊美非常,有如谪仙。
秀黎不似别的女子那般含羞带怯,大大方方冲他扬了下手里的茶杯,轻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