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敛寒悠悠睁开眼,眼前是回旋低垂的帐幔。
"你醒了。"殷孽听到声响,回头关切道。
"是我的家仆在宫门口发现了你,所幸你没事。"殷孽坐在床沿边,柔声道。
花敛寒举起手,感到体内灵力不畅,是那个女魔搞的鬼么。
"你别动,就在我的府邸静养几日吧。"
花敛寒注意到他用一条素带遮了眼。
"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表情有一瞬的凝滞,露出一丝黯然,解下了素带。
那双琉璃生辉的眸子不复,眼眶里竟没有了眼珠,空洞无物,眼皮凹陷。
花敛寒大为诧异,不过两日而已,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怎么回事?"
"那日在御花园里,我被人剜去了眸。一个瞎子,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殷孽唇角微抿成愁苦的一线。
难道是那狐妖干的,花敛寒心疑。
花敛寒在殷孽的府邸修养,每日殷孽都会准时到来。
他好像所有的时间都与她待在一起。
她发现,即便看不到殷孽的眼神。但是他的举动,都变得越来越奇怪。
他总是看似随意地问她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比如一道菜她喜欢吃么,一只解闷逗趣的狗可爱么。
过了些日子,那些她夸赞过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
有时候花敛寒想问他,那狗到哪里去了,厨房为什么不做那道菜了。
他说,狗走丢了,伙夫回乡了。
殷孽说时神色自若,就好像平和的湖面无波无澜,但是谁都不知道底下掩藏着什么。
花敛寒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想离开。
但是他推说她还没有养好身体,婉拒了。
他想困住她。
直到有一日,她再次醒转时,看到的是一片黯郁。
手脚被红线缚住,挣脱不了。
殷孽站在她面前,似乎已经站立许久了。
"殷孽,你干什么…这是哪里?!"
他不答,精致的皮相下,有着难掩的惊喜,痴绝。
"其实,我的眼睛是为你而剜的。"殷孽桀笑一声,悠然坐在她床沿。
"你不是夸过我眼睛好看么?"
"所以,我就把它挖下了。"
他柔柔一笑,空洞的眼眶里,嵌了两颗琉璃珠子,泛着莹莹的光,在漆黑的地牢里,诡异至极。
"无论什么东西,都不能得到你的赞美,我的眼睛也不行。"
惨白的手轻轻托起花敛寒的脸,她从他脸上看到了一种狂热炽烈的,占有欲。
就好像稚子得到了一样小玩意的欣喜。
"你…为何?"
他并不回答她,脸庞凑近了她,深邃的五官,冰冷的琉璃珠,像要把人吸入。
"你知道么?美丽的东西,都有罪。琉璃易脆,彩云易散。这份美丽又能维持多久呢?"他微凉的手指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是温驯的。
"如果我的母亲生得不美,也就不会有这样的祸端了。"他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手下梳发的劲道加重了。
"那些人是你杀的?"
"是。"他大方承认了。
"为何?"
"杀戮的快感而已。"他不以为然。
"就好像世人啖肉食腥,一般的寻常。"
离夙是为了砍去他人的肢体,而他不过是仿照杀人手法,满足自己的杀戮欲。
"我好想吃了你啊,这是另一种快感。"殷孽贪婪地舔了舔嘴唇。
凌驾于杀戮之上的快感,骨肉相融,血脉流溢。
一想到这些,他就前所未有的兴奋。
花敛寒聚力想崩开这道红线。
"你挣脱不开的,此线名为自在飞丝,你动一分,便陷进皮肉一丝。"
这个殷孽,居然懂得玄门道术。
"你以为我看不见么,修真之人视物只需神识即可,又不须眼目。"
"你到底是谁?"花敛寒死死地盯住他。
"我没有名字,我可以是任何人。如今我是殷孽,但现在我要成为你。"
花敛寒一惊,是夺舍,殷孽这幅躯壳里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就像是一种思想,无处不在,处处有我。因为……我不属于这个人间界…"
殷孽冲她一笑,光华流转。
"你似乎已经忘了从前的事,满足于现状么?"他轻轻吁叹一声,感到些许遗憾。
花敛寒蹙眉打量他,她何时与他相识。
"我就送你一道回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