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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而后轮回。摒弃上一世的记忆,投入六道,便拥有了无数次推到重来的机会。
谢必安很羡慕他们。
凡人追求长生不老,却不想生老病死,也是他人求之不得的。
谢必安漫无目的地游荡,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名阴差。钟馗不放心他,特地遣了名阴差跟着。只是寻常阴差怎敢置喙无常的言行。他虽对谢必安在人间长久徘徊生疑,却也不敢多问一句。
“你且回去吧。”
小阴差看着吹着晚风,衣袂飘飘的谢必安,一时间脚步踟蹰。
谢必安转过身,朝他微微笑:“无碍,我不叫他们怪罪你。”
小阴差挣扎片刻,行了个礼,便消失在阵阵晚风之中。
谢必安看着眼前熟悉的城墙,不由得驻足。一石一木,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千年的风吹雨打,为石墙平添了些许风霜。
万籁俱寂的深夜,唯有城墙上起伏的雉堞仍有火光,隐隐约约照出城门匾额上几个大字:江临城。
谢必安看着那块历久弥新的牌匾,渐渐出了神。
“三更半夜的,什么人?”一声怒喝响起,城墙垛上蹭蹭亮起了一团团火焰,昏暗的光将谢必安的影子拉得狭长,也让一身白衣的他在此时显得极为诡异。
“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墙垛上,一名军士举着火把,居高临下喊道。
谢必安将目光从牌额上挪开,再向上抬了抬,看了眼军士稚嫩的脸庞。他摇摇头,轻轻拱手,转身慢慢走远。
影子愈拉愈长,他走出了十步,二十步,身后警惕的眼神却从未散去。
直到第三十步。
年轻的军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不见了。他狐疑地将身子向前倾了倾,还是不见人影。
“见了鬼了……”年轻的军士喃喃道。
那有他曾经的家。
谢必安走出第三十步,回头望去。
他法力失了大半,连方才在凡人面前显形都不自知。军士那一声大喝,倒将他叫醒了。他最后凝视“江临城”三字,转过身,再次离开了。
江临城外不远,坐落着不少小小村落,这一处,那一处的。说是村落,不过是几户人家住得近,强作“村”称罢了。
两国交战,江临城虽地处三方,却难免受到波及。战乱与饥寒,令不少良民落寇成匪,又跑去劫掠其他无辜百姓。
这小村约莫住了六户人家,朴素简陋的院子里,还种着一小片翠嫩青田,零星缀着几点小巧玲珑的红果,煞是可爱,显然是主人家精心照料的。
虽是半夜,可谢必安却未能从这小村落中探出半丝人气。
他驻足,眼前是一座狭小陋室。一道微弱而苍老的呻吟从中传来,谢必安盯着那扇半阖木门,若有所思。
“是不是,是不是还有人在……”门缝里,传来了细若蚊蚋的声音。
谢必安迟疑片刻,走上前,轻轻推开门。
五尺见方的小屋内,仅一张简陋床铺便将之占据了大半,上面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不出年龄。他见了谢必安,大约是出于喜悦,音量都提了几分:“年轻人,救救我。”
谢必安站在门口,就这么定定地看他。
老人喘着气,声音悲怆:“自从大梁与齐国交战,逃窜的流匪便将我们这个小村弄得民不聊生。其他几户人家跑的跑,逃的逃,只留我一个孤家老人,走不动了。”他说着,抹了把眼泪,接着道:“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鳏居老头,发发慈悲吧。”
看到谢必安仍不为所动,老人倒有些急了:“年轻人,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谢必安打量着他。
被褥下隐约可见老人的腿,枯槁且嶙峋,显然是许久未落过地了;那张脸,瘦削到可以用骨节分明来形容。他半倚在床上,像个被松垮的皮囊裹住的骨头架子,一双浑浊的眼苦苦哀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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