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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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禾鹊向来不惮于示弱,但他在不长不短的一生里,似乎也没什么示弱的时机。

从漠北到雁望山,林禾鹊被保护在圣宫中,也被限制在圣宫中。殿内明亮、整洁、一尘不染,他也要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修习功法、学习汉文、祷告、沐浴、吃饭,是林禾鹊日复一日的生活全景。简单、无聊、缺乏生气。

因此先教主决定袭击中原时,林禾鹊千方百计争取到上前线的机会。死水生澜,令他兴奋至极。

遗憾的是,为了不显眼,他不能穿自己最喜欢的赤色衣裳。

下山后,林禾鹊想办法摆脱了父亲安排在身边的护法,独自去与武林盟的人交手。

林禾鹊此前不曾以生死为界限实战过,不清楚自己武功已经达到相当不错的地步,与对方普通弟子交手时几乎毫发无损。击败一批对手后,林禾鹊发现,打打杀杀并不能让他愉悦。

血迹溅在黑衣上只余深深浅浅的斑块,林禾鹊嫌脏,恨不得立刻回家换洗一番。出山的兴奋与期待很快消失殆尽。

还是无聊。

林禾鹊无所事事地在一片狼藉中闲庭信步,直到耳后传来一道急促风声。

林禾鹊微一偏头,一把抓住射来的飞镖。

偷袭?还算有点新意。但是作为自诩“正道”的武林盟,这么做未免不够光彩,林禾鹊正想转头看看是哪位“英雄”,却眼前一花。

飞镖上涂了厚厚一层迷药。

溺水的总是会凫水的。林禾鹊初入江湖一往无前,而对明枪暗箭一无所知。

但他并不慌张。

那迷药对他的作用很快消散。林禾鹊没有贸然睁眼,他闻见重重的土味,大致感受到自己是被绑到某个脏屋子里。

从脚步声判断,屋里有四个人。

“让你们趁乱抢些东西,怎么绑回个人?”

“我在边上瞅半天了,这人武功高强气质不凡,那眼睛还是蓝的,必定是魔教的核心人物。”?“那这回岂不是赚大发了?”

原来是一伙土匪。

林禾鹊正觉无趣,这不恰好有了排解?

他闭眼思索,如果是普通人被抓了的反应是什么——

惊慌失措大声呼救?

愤怒反抗宁死不屈?

中原人喜欢称赞后者,称之为“气节”;中原人还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林禾鹊对此毫无原则自相矛盾的箴言嗤之以鼻。执一教信奉的原则是,只有为了主才能舍弃自身,其他任何情况下,保存自身都为首务。魂灵血肉是祂给予的,也只有祂能决定。

“喂,你们仔细看了没,这魔教的长得可挺水灵。”

林禾鹊听到一个人说,不禁迷惑:他们是在夸他好看?他该道声谢谢么?

那时他只知道足够美丽洁净才可于彼岸侍奉天主,却不知道美丽于此岸能招致祸患。

“啧,还真是,细皮嫩肉的。”

粗糙的指腹摸上他的脸时,林禾鹊一惊,怔愣地睁开眼。

“你要做什么?”林禾鹊问。

眼前蹲着的土匪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牙,又掐了掐林禾鹊的脸:“要不是看你小子有喉结,差点以为又是个贵族小姐来玩女扮男装的。”

林禾鹊蹙眉欲躲开他,嫌弃道:“别碰我。”

那人笑容不减:“虽然不知道为何你醒得如此早,但作为人质,没人教你要礼貌些么?”

绳子绑得很紧,但等他再调息一会,使蛮力便可挣脱,要了眼前几人的命易如反掌。林禾鹊太久没接触过雁望山以外陌生人,不反抗纯粹是好奇。

他沉吟片刻,露出个讨好的笑:“抱歉,几位大哥,不知道你们‘请’在下过来,是什么打算?”

面前土匪,看起来是这伙人里的头头,见他听话,面色柔和不少:“我们也是讨口饭吃,多有得罪。把你同伴的联络方式交出来,钱人两讫,江湖不见。”

林禾鹊像是不明白对方说什么般,眨眨眼无辜道:“我没有同伴。”

“别想耍花样,外族人。”匪人头子依旧笑眯眯的,只是拿起砍刀架在了林禾鹊脖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杀了你不费什么事。”

林禾鹊盯着刀刃,作出被吓到的模样:“大哥,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

金牙不咸不淡地“哼”了声,盯着林禾鹊,意思是让他老实交待。林禾鹊犹豫着敷衍过去,还是索性砸了场子。

这时另外一个匪人突然走过来,附耳与他说了几句。

这人瘦小干瘪像根晒干的黄瓜,贼眉鼠眼不怀好意,看着还不如金牙讨喜。林禾鹊被他目光扫过,后背冒出几颗鸡皮疙瘩。

金牙听了干黄瓜的话,上下了打量一番林禾鹊,似乎迟疑着什么。林禾鹊正纳闷时,金牙一脚踹在他的肩上,本靠在墙边的林禾鹊仰头倒下,而金牙手起刀落,兔起鹘落间,竟是一刀从上至下挑开林禾鹊的衣服。

这临时的变故让林禾鹊惊诧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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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全身一僵。适才胸有成竹的念头被爬上皮肤的冷风悉数带走。

好奇的、厌恶的、猥琐的眼神,像一群牛虻纷纷黏上他。

“怎么样,老大?我就说,他不是个正常人。”

“嚯,这是个……阴阳人?”

“恶心。”

“嘿,你恶心,有人不恶心,值钱着呢。”

“那我们计划改了?把他卖掉?”

“你有路子?”

……

嘈杂的、苍蝇般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而林禾鹊惊恐又清晰地发现,他下体那多余的两瓣软肉翕张着,仿若兴奋地呼吸。

林禾鹊头皮一麻,一道尖叫从胸口扎进空气。

匪徒们被夹杂内力的声音震住,惊惧地望向本应虚弱无力的人质——

林禾鹊再回过神时,脚下已是四具横七竖八的尸体。

废弃狭窄的屋子被填满,显出拥挤。

林禾鹊很是作了一番心理准备,才蹲在地上,要从尸体身上扒几件衣服穿。

然而门外由远及近,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林禾鹊条件反射回头:“谁?!”

白衣、佩剑,正道?

“你……没事吧?我听见这里有人喊就过来看看……”

来人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背影,被恶狠狠的一声吓了一跳,几乎以为是要拔剑的敌人。但林禾鹊转过来露出的脸令他停下动作,低声解释。

浓郁的煞气反而让林禾鹊现出一种鲜艳的靡丽,而发红的眼睛类似泫然欲泣,叫人情不自禁同情。

“只你一个人?”林禾鹊倏然站起身。

白衣人尚未对林禾鹊的问话起疑,却看到眼前人忽而站起来,随即是袒露的胸部,慌忙用手遮住眼睛。

“姑娘小心些!”

姑娘?

林禾鹊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看,笑了一声。

他摇摇晃晃、支撑不住似的,几步走至白衣年轻人面前,扑在他身上。

白衣人瞬间身体绷紧。

林禾鹊食指按住这人欲张开的嘴唇,柔声抢先问道:“不知少侠是哪里来的?贵姓?”

“华山派,乔铭。姑娘出了什么事?有什么在下可以帮……”

乔铭。

林禾鹊心中默念一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晕了乔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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