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君潜皱眉,将绢巾拾起,想要重新给她盖上。却见阮明姝血色浅淡的唇微微动了动,眼角划过一道晶莹的泪水。
她尚低低呓语着,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胡话, 模样可怜极了。
最终,陆君潜轻叹一声,对墨兰道:“你下去吧,今夜和柳芽轮流在外间侯着守夜。”
墨兰愣了一下, 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
三少爷竟是要留下来过夜?
陆君潜见她没动, 朝她看了一眼。
墨兰立刻惶恐地退了下去。
是夜, 阮明姝一会儿嫌热一会儿喊冷, 陆君潜被折腾到半夜还没能睡着。最后他将人按住头搂在怀里,阮明姝这才安分一点。
就当陆君潜以为终于可以安稳入睡时, 阮明姝又开始呜呜低泣。
陆君潜睁开眼,生无可恋地盯着帐顶,感觉即将被这女人逼疯。
“又怎么了?”虽然知道阮明姝还在昏睡, 他还是忍不住道。
“娘......娘,娘,我好想你.......”
阮明姝的哭泣变得无声而颤抖,很快泪水便濡湿了陆君潜的胸膛。
陆君潜静静听着,表情逐渐柔和,甚至还有些许怜爱。
他学着家里女眷哄小孩的样子,轻轻拍了拍阮明姝的后背,以示安慰。
“爹爹他,他说我做陆家小妾丢人现眼,他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呜......”阮明姝说着说着,哭声又大了起来。
陆君潜听得眉头直皱,心里暗骂阮文举蠢货。
“他们、他们都欺负我!”阮明姝继续抽噎着说。
陆君潜将人稍稍松开,又摸了摸她的头,确定没有烧得更厉害,才松了口气。
“他们都是谁,怎么欺负你了?”他随意问道,敷衍着梦魇中的阮明姝,像哄骗撒娇哭泣的孩子。
阮明姝竟然也像听到般。
她两眼依然紧紧闭着,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滴,恢复了血色的樱唇微微撅着,用气哼哼的语气道:“锦缘布庄的老板,故意挑陈年的布给我,都有霉味了!李老头的金银丝线,只要不注意,他就缺斤少两!”
陆君潜愣了一下,他本以为阮明姝要说赵为铭、孙恩佑之流,还将安慰的话都想好了:你放心,孙恩佑活不过明年,赵为铭被剥了官职爵位后比杀了他还难受。
结果阮明姝说的都是这些小事。
“后巷的几个老妇人,总是嚼舌头说我冷着脸看着丧气,所以嫁不出去!”
陆君潜:“......”
这女人还挺记仇,烧得晕乎了还记着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最最最最可恨的就是陆君潜!”阮明姝突然不哭了,咬牙切齿道。
陆君潜:“......他怎么了?”
“他赶我走!”阮明姝埋怨道。
陆君潜脑壳发疼,没好气道:“你给他当小妾,又不给亲,又不给草,他赶你走你还生气呢?”
阮明姝压根不管他说什么,只自顾自地委屈着:“我总是拉下脸找他,他还不高兴,每次都是‘有事?’‘你回去吧'!”
陆君潜:“......”
是夜太深了,他的脑子不够用了么?他这样说有何不妥,这也值得生气?
他仔细回忆一番,才发现阮明姝确实是从他书房回去后,就开始同他甩脸子的。
陆君潜胸口一窒,先是有些恼火,旋即又觉好笑,最后只轻叹一声,惩罚似地捏了捏阮明姝的粉腮。
他没觉着自己用力,阮明姝却疼得眉头拧起,呻.吟几声,快要醒来的样子。
陆君潜想着明日还有一堆事要办,怕她这会醒了,今夜又同他置气闹得睡不成觉。于是赶紧松开手,又抚了抚她的后背,将她哄睡了。
罢了,瞧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等她病好了,日后再慢慢教训她。叫她知道什么是温婉大度,和顺谦恭。
陆君潜这样想着。
天色将亮未亮之时,阮明姝的烧便完全退下了。
许是昨夜睡得太多,她早早便醒了。
发现自己正贴在陆君潜火热的胸膛上,身子被搂得结结实实的,阮明姝一时不敢乱动。
她怎么了......
阮明姝努力整理着混乱的思绪:她记得自己是晕倒了,晕倒前陆君潜......亲了她。
虽然只是唇角,也算是亲吧?算吧?
后来便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很痛苦,一会儿像掉进冷水里,一会儿像火烧。朦胧中似乎有人一直照顾她,将她拢在温暖的怀抱中。她以为是娘亲,因为她梦了一夜娘亲,可现在她醒了,知道那只是梦。
所以,难道是陆君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