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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冬、清晨,天地灰蒙蒙一片,万物呈现枯败色彩的同时又在醒来。
糕点屋那抹亮色在成块的灰败中尤为惹眼,段溯眼中也只有从一片光亮中走出来的那一人。
他想,一个人怎么能如此混浊不洁,还如此干净清透呢?
“怎么自己过来了?”段溯问。
“听说你今天有个项目开题,我特地来看看。”周围都静悄悄的,苏昔也放低声音,他问段溯,“你不该感到开心吗?”
按照之前的消息,苏昔现在应该在一家民宿,而非出现在这里,但段溯似乎并不为此感到惊讶,只道:“我非常惊喜,真想现在就带你回去好好疼你。”
“可惜不能。”只听话语,苏昔似乎不胜惋惜。
“令人遗憾。”段溯说,“外面很冷,上来坐坐吗?”
“衣服厚了些,热,不如你下来陪我走走?对了,这个还给你。”苏昔回敬道,顺手将一个银色的环状物扔给段溯。
这天晨间的寒气沁人,两人交换着情侣间的亲昵话语,互相虚情假意地嘘寒问暖——暗处的人只觉得这一幕诡异至极。
段溯接过那东西看了看,伴随一声轻笑,他下了车。
他站到苏昔跟前,手搭在苏昔的肩膀上,身子稍倾,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好想现在就把你扒光扔进车里,让你大张着腿被我狠狠操一顿,填满你,再堵住前后不让你出来,把你箍在怀里,看你难受流泪又不肯求我的样子……”
苏昔扬手就给了这流氓一巴掌,他从外衣兜里拿出帕子细致擦着每一根手指,脸上的浅笑如同画上去的,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变化,他说:“你看起来像是没睡醒,我帮帮你,一会儿说话的时候思路会比较清晰。”
段溯脑袋偏着,抹了下嘴角,回头说:“比上次有力气。”
“最近吃得还不错。”苏昔欣然。
“我却过得不太好。”段溯说。
“怎么?”苏昔关切地问。
“被人找了些小麻烦,家里长辈要我负责任。”段溯像是在抱怨,言语中似乎还有些委屈。
“你也会被找麻烦?”苏昔微微惊讶,双手抱到胸前。
“谁知道呢?”段溯无奈地摇摇头。
苏昔笑起来,十分开怀的模样。段溯宠溺地看着他:“怎么这么高兴?”
听得这话,苏昔止住笑,定定看向段溯,眼神却有些散,没有聚焦的样子。
“还有更高兴的呢。”他轻声说着,手臂往下放。
段溯也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故作温和的表情逐渐收敛,说:“时候差不多了,我得去……”他话头止住,视线缓缓向下——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横着,正抵上他的腹部,按进了他的外套里。
“别急着走,好不容易见面,咱们再多说会儿。”苏昔向前两步,段溯被他推着后退,背靠到车上。苏昔这个动作到最后几乎是扑到了段溯怀里,连方才的话都像在撒娇。
段溯舔了下虎牙,眼睛闭了闭,身体放松,再睁开眼时,他问:“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看着他,用笃定的语气叫他:“秦栖。”
“我建议你不要提那个名字。”苏昔收回面上挂的假笑,将手上压匕首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如果你想稍微好过一点。”
“好吧。”段溯只得无奈叹了口气,问,“几刀?”
这算是道上解决私人恩怨的方法之一,一方应允的情况下,原本吃亏的另一方按照约定上刀子。
“如果你不打算把命赔进来,一次恐怕不够。”苏昔手下放松,退后一步,将围巾多围了一圈,收拾好垂下的边角。
段溯垂眼看他,是纵容的姿态。
苏昔将手里的匕首转了转:“九刀,三次。”
“真够便宜我了。”段溯颔首,将外套脱下,他又说:“天要亮了。”
大学城这边道上人烟稀少,但此时已偶尔有经过的行人。
苏昔会意,转刀的动作一滞,第一下扎进段溯的左边上臂,快而狠戾。
段溯生生受了,竟忍住没出声,只睫毛颤动,抿了下唇。
苏昔一面缓缓抽着匕首,不让血溅到自己身上,一面说:“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错觉自己可以过那样的一辈子——普通人眼中光鲜亮丽的一辈子。认识你之后我才明白,失去背后的支撑,我确实可能什么都不是。段溯,感谢你让我提早认清这点。”
“作为普通人的大部分日子很愉快,如果没有你就更完美了。”匕首彻底抽出。
“……我很遗憾成为你的遗憾,同时亦为此倍感荣幸。”段溯说起话来的语调平缓,似乎没受太大影响,他一直看着苏昔,神色平常。
苏昔却觉得眼前这人是要把自己吞吃入腹。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苏昔嗤笑一声,抬起手。
“嗤——”又是一刀。
段溯左手臂前臂上的深色布料迅速晕出一片更深的颜色,苏昔稍微转动了一下匕首。
段溯额头上冷汗渗出,
', ' ')('倒吸了一口气,不太平稳地呼出来,腰弯下来,靠在苏昔身上,却还能笑着说:“真是心软啊,苏昔。”
苏昔没回话,匕首转动的弧度更大了些,浅淡的血腥味弥漫开,苏昔嗅着,目光涣散一瞬。
段溯轻啧了一声,脑袋在苏昔肩窝围巾里蹭了蹭,觉得不够,便右手掌住苏昔的后脑勺,让他的脑袋偏向自己的脸,顺势吻上他的唇,只是普通的亲吻还不过瘾,他啃噬着要撬开苏昔的唇关。
苏昔回过神,倒没挣扎,只是直接将匕首抽出,抵到了段溯后腰那儿。
“……”
段溯额角抽搐,明显身子一僵,缓缓退开说:“……这里会要命的,苏昔。”
“让你死在这里也是不错的选择,段溯,是你逼我,是你让我……快要疯了。”苏昔说着,眉头蹙起,却换了个位置,最后一刀刺入段溯的右边大腿,尖端进去之后速度放缓,他抬头欣赏着段溯纠结的表情,莫名有些快意,又掺杂了厌恶——对于自己这种行为和感受的厌恶。
觉得痛快,又觉得恶心。
总保持清醒,所以永远痛苦。
段溯感知到苏昔泄露出的情绪,他表情有一瞬变得怪异,那是混杂了疼痛的狂热惊喜——所有人前压抑着的感受都在扭曲变形,人形为囚笼,他身体里的怪物咆哮着要挣脱而出。他终于见到了苏昔多年来习惯性掩饰的、最真实的模样。
他从来明白苏昔的光鲜外在之下隐藏了同自己一样的东西,自他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嗅到那独特气息的那一刻起,这一点就不能更加确认。
可苏昔偏偏还想逃开、还想掩盖。
所以他真的好爱一次次将苏昔打碎,一次次看他清醒着沉沦。
疼痛皆化作眼底的痴狂,段溯任那霸道的欲望肆掠,他想:只要他见到了这个人,就绝不能放过。
太醉人、太惊艳了,束住他的翅膀,将他关到笼子里,随意把玩在掌间,届时,这只鸟儿一定会发出这世上最动听的叫声吧?
心脏激烈跳动着,那些想法只现于转瞬间,段溯竭力维持自己的“正常”,看着正观察他的苏昔。
你要看着我,要一直看着我。
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你,没有人能比我更想要你,你闯入了我的视线,那么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就必须无人可以取代。
……
总是这样。
苏昔想。
这人总是这样看着自己。
段溯右手搭在苏昔颈侧动脉那,清晰感受生命活跃的证据,手掌稍微撑着苏昔的下颌角,他说:“看看你的样子。明明那么清醒,却说自己疯了。”
“你该庆幸我理智尚存,不然我要的该是你的命。”苏昔冷冷将匕首拔出来扔在一边。
“怎么说呢。”段溯强撑着靠在车门上,难掩狼狈却姿态闲散,“我很荣幸你能为我做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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