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吹起,连声呼呼。
虽然是在破庙,但是杨朔睡得很沉,这不轻不重的伤势终究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等到醒来时,才发觉宫冷泪已经走了。
“我走了,我不得不走,可是你受了伤,绝对不能来!”
杨朔的心沉了下去,沉入了谷底,一种说不出的无可奈何的心情忽然就涌上了心头。
就像宫冷泪说的,现在的他功力已然受损,短时间绝无能力去与那一众高手放对,然而就这样放任宫冷泪独去吗?
想到这里,不由得激起满腔悲愤之情,仰天长啸,忽然一个悠然的声音响了起来,穿过这一层啸音,道:“何必自苦!”
杨朔一怔,停啸而望,却见门口已站着一人,竟然是路大章!
杨朔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大章指了指自己,道:“我嘛,我是来看看你的!前天一战之下,你声名更著,江湖上可有不少人嫉妒你呢!”
杨朔见他语态舒然,想必最近遇到什么开心事,心下涌起一丝嫉妒,口中道:“这当口,别拿我寻开心!”眼珠子一转,道:“或者你陪我去闹一场?”
路大章双手乱摆,道:“我可没这个胆子,再说了,我跟你是什么交情,居然陪你去玩命?”
杨朔冷冷道:“没错,我们是没什么交情!”
他语气忽然之间变得甚是冷淡,自然是路大章无心中的一句话改变了杨朔的态度。
路大章一怔,才笑笑道:“我不过开个玩笑,咱们朋友一场,有些忙不能不帮!”
听到“朋友”两字,杨朔表情忽然又有了一丝丝变化,但若不仔细观察,仍旧是看不出来的。
杨朔忍不住道:“那你到底要怎么帮?”这话无异于已承认了彼此的友情。
路大章叹了口气,道:“为了朋友,也只好出点血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递给了杨朔。
杨朔接过手,道:“这是什么?”
路大章道:“里面有一颗我多方打听收藏得到的昆仑小还丹,吃下去,三个时辰内内伤可愈。”
杨朔打开药瓶,一阵清香透入鼻端,精神为之一震,再无迟疑,一口吃了下去。
路大章点点头,道:“你现在可以去玩命了!但我还有点事,得去忙一忙先。”说着转身离去。
他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倏忽来去,若不是药力渐渐生发,杨朔真不免好奇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来过。
虽然让人觉得奇奇怪怪,不着边际,但路大章做的这个朋友却比一般人的朋友还要朋友多了。
杨朔懒得再去想,盘膝打坐,运起吐纳功夫,只待一战!
他不知道这一战会有什么结果,但事实上他已不得不去,至少在他心底是这样认为的。
秋意浓,是日风微。
三天转眼即过。
对于一些人来说,这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三天。
过了这三天,还有三天,三天后还有三天,漫长的人生中还有无数个三天!
可对于宫雄来说,这或许是他人生最后的一个三天!
暖阳洒落在徐家别院的大院里。
四下白墙高立,十八个劲装大汉,斜挎宝刀,腰背劲弩,不时于来往巡视。
古木疏、青枫子、公孙雨、马局谪等一众高手环伺一旁,守住了各个要道。
这公孙雨乃是凭着手中一杆银枪出名,向来不曾与君如意打过交道,今日来了此地,倒是让人讶异之极!
场中除了公孙雨一副漠然之态,其他人都有如临大敌之状。
所有人都散了开去,守住了坐在院子中间的宫雄。
宫雄坐着,身前还有一张桌,桌上空空如也,四肢锁上镣铐,但衣着面容却一如既往。
传出去的消息是:宫雄纵孙女杀人,今日于徐家别院处一命换一命。
所以今日也不会有什么判决的人。
等到正午,太阳高照的时候,让青枫子一剑刺入心脏,就算还了一命!
宫雄一脸漠然,四顾似无人,守着他的大多是他认识的人,十八个巡视的人里有十二个曾是他镖局里的手下。
还有马局谪他们,在不久以前还在同一张桌上纵声谈笑,开怀畅饮,今日却形同陌路。
这变化实在太大,也太快!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怕任谁也想不出能有这等变化!
午时将至,青枫子身后的一排门窗紧闭着,他就站在屋檐的阴影下,苍白的面色下隐约泛着的是似是一层兴奋之色。
他似乎忘了今日原是设好的一个局,而是专门来杀人的!
午时将至而未至,这时也正好是人开始觉得饿的时候,只要是人,纵然是将死之人,只要未死,就会有饥饿的感觉。
饱死鬼好过饿死鬼。
所以宫雄即使吃不下,不想吃,依旧会有人来送!
送午饭的是一个老婆子,满头银丝,满脸皱纹,脖子上裹着一块粗麻布,弯着腰,低着头,慢慢地从太阳底下走了过来。
她的人生已是夕阳迟暮,可是遇见这种将死之人,依旧免不得害怕,低着头,不敢看宫雄。
既然怕,为什么还要来呢?
因为这一处别院平时用得少,人也没有那么多,做饭的是她,送饭的也是她,这样可以拿双份的钱。
她将篮子放在桌子上,又忍不住想去看看这个等死的人长得又是什么样?
真是害怕而又矛盾的心理!
暖阳照落在桌上的菜肴上,缕缕香气随着春风飘入鼻端。
宫雄叹了口气,右手微微一动,还未动,那老婆子先已将筷子递了过来,正好送入他的手中。
宫雄脸色变了变,他这拿筷的习惯知道的人并不多。
老婆子又柔声道:“赶紧吃,吃完这一顿,你就可以回去了。”
宫雄霍然抬首,凝注着那老婆子,过了半晌,才缓缓道:“你还敢来?”
“我毕竟是你养大的,怎能不来?”说到这里,老婆子目中突然多了两道泪珠。
一个长得比宫雄还老的人,又怎会是宫雄养大的?
但宫雄听了这话,却似理所当然一般。
这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