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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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完饭,秦征开车送柏绥回家。柏绥下了车,秦征却放下车窗,在车内叫住他:

“身体不舒服?”

柏绥一愣,摇了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那行,”秦征看看他的脸色,温和一笑:“那你早些休息,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柏绥面前没有镜子,不知道自己此刻脸色苍色,眼神躲闪,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一路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发呆,秦征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但成年人之间交往的好处,或许就是知道人与人之间需要什么样的距离,寻根究底需要什么样的限度。

柏绥回到家里,背靠着沙发,在地板上盘腿坐下。

冬日斜阳散尽。老房子隔音不好,安静中传来楼上养狗的狗叫声、拉动椅子的声响、还有老人在开着电视机放戏曲。

他在凄凄惨惨的窦娥冤中,回忆起卫麟之前交往过的数任女朋友。第一任是初三时的校花,第二任是高中的学姐,第三任是大提琴特长生……数不清了,统一特点是长发、甜美,性格活泼开朗,追起人来勇敢热烈。

而他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性格木、嘴巴拙,内向无趣,长相平常,还是个男的。

——总而言之,就是卫麟喜欢类型的相反面。

柏绥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有心质问,却始终按不下去。他心里叹气,正准备按灭屏幕,突然手机来电,他定睛一看,上面的来电显示赫然是“卫麟”。

“……喂。”

卫麟说话风格一如既往地直接:“你今天是不是去了北巷?”

“……嗯。”

卫麟声音有些沉:“刘初阳告诉我,他看见你和一个男人在赵记吃饭。”

刘初阳是他们团队中的一个人,想来刚才起哄的人里也有他。

柏绥没想到自己还没问出口,卫麟倒是先问他了,但他多年来习惯了顺着卫麟来,便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最近接受了一份家教工作,他是我负责的学生的舅舅。”

卫麟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那个男人叫秦征是吗?”

柏绥诧异:“你怎么知道?”

卫麟不答,半晌,他低声道:“小绥,阿姨做手术的钱我差不多赚够了,你辞掉这份家教好不好?”

“……为什么?”

卫麟生硬道:“……没有为什么,你就说答不答应。”

卫麟很少对他用这种语气说话,一旦这么说话,不需要任何理由,柏绥下意识就想要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但柏绥现在另有心事,反问:“那今天站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呢?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卫麟哑口无言了。

要是在往日,看见卫麟被他堵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柏绥一定会忍不住想笑。现在柏绥同样有点想发笑,他问:“我眼神没有刘初阳好,没看清,那个女孩是长头发的么?长相可爱么?”

“你知道我很希望你快乐……作为朋友,也一样。”柏绥轻声说:“你如果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女孩,我一定会祝福你。”

他狠狠心:“你的奖金自己留着,这份工作很好,卫麟,你也祝我工作顺利吧!”

“……”

柏绥是不擅长发脾气的人,自认为自己撂了狠话,自我评价这话足够尖酸刻薄了,心情舒畅之余,语气又平和了:“房子我能再住几天吗?宿舍现在没办法申请了,我另外找住处可能要花点时间。”

卫麟语气都不稳了,快速道:“你不用搬走。”

柏绥平平静静地问:“你不怕女朋友生气吗?”

中学的时候,卫麟的数任女朋友都曾因卫麟总与柏绥黏在一起而闹过脾气,还有一个一边骂“基佬去死”一边扇了卫麟一耳光——柏绥还颇为心虚,毕竟心知他们两个人中自己才是基佬的那个。

卫麟:“她……”

柏绥叹气:“别说了,我会搬走的。再见。”

柏绥挂了电话,一下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靠在沙发边上,转头,还能看到他们上次做爱时自己留下的抓痕。

第二天在床上醒来,已经是接近下午了。柏绥昏昏沉沉的,只记得自己中途醒过一次,胡乱对付了顿饭,又回到床上躺着了。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机,通讯软件里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其中未读数量最多的是他们的班群,从昨天凌晨开始,群里都在给方锻刷生日快乐,一排排地刷屏,他都忍不住羡慕方锻的好人缘。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他估计是班里最后一个发生日祝福的了。

他编辑了条“生日快乐”,刚发出去,就收到新的消息提醒。

方锻问他:“今天晚上说好的生日聚餐,你还记得吧?”后面还附了个【可怜】的表情。

柏绥一整天睡得太阳穴发胀,四肢酸软。他把汗湿的刘海捋上去,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多颓唐狼狈,大概是电视剧里常见的被女神甩了后的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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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大概是不宜出门见人的。

他手指点在屏幕上,正犹豫要不要找个借口推掉,方锻又连发几条消息:

“你会来的吧?”

“我们说好的。”

“全班都来了。如果你不来,我都不想过这个生日了。”

柏绥不知道方锻是不是一向那么自来熟,所以才在同学中吃得开,但他自己确实很难拒绝别人的连番请求。况且自己确实承诺在先,临时推脱确实不恰当,便回复:

“嗯,我会去的。”

方锻反应迅速,马上发了个定位地址过来。

离晚上还有点时间,柏绥去浴室冲了个澡,略微拾掇一下,让自己看起来稍微能见人一点,便出发去了聚会的地方。

方锻说是简单聚餐,但这个“简单”的意思显然和柏绥理解得不一样。他的生日会在全市有名的豪华酒店包了一个宴会厅,由五星级厨师提供流水自助,甚至还请来了乐队助兴。

柏绥到的时候,系里的其他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玩或吃,方锻则亲自跑出来门口接他。

柏绥把一本包装好的书递给他,十分不好意思:“抱歉,礼物有些简陋了。“

方锻笑着看看他,道:“没关系,我很喜欢。”

在方锻眼里,柏绥穿了一件黑蓝色的长外套,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头发是鸦羽一般的墨色。脸色比往日苍白些,显得有些疲惫,但柏绥睫毛纤长,五官古典,使这种疲惫转化为忧郁的气质,如巴洛克时期的油画般吸引人。

方锻虽然有心和他多聊几句,但方锻是今天的主角,不能一直只顾着他一个人,很快就暂时离开,去招待其他人了。

柏绥在系里熟悉的人不多。他本就不适应这种多人的社交场合,加上今天精神不好,跟认识的几个人打过招呼,就在角落里安静坐下。

聚会进行到后半段,众人玩得正嗨,柏绥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去洗手间。

他第一次来这间酒店,被七拐八绕宛如迷宫一样的路险些转晕了,一只脚踏进去,才尴尬地发现这里是女士卫生间。

他正想默默退出去,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唉,那个谁真高冷啊,全程自己坐着,问十句不回一句的,不爱理人。”一个女孩子说。

另一个人道:“柏绥么?他一向这样,不说话,系里的活动也从来不参加。喏,上次班会他都没来,还是方锻帮他补的签到。”

有人补充道:“他是说要打工吧?”

第一个说话的女孩来兴致了,问:“听说他是特困生,家里有人得了重病,真的假的?他老要兼职打工,家里条件很困难吧。”

“可不是嘛,”突然有人阴阳怪气道:“不知道他端着个什么劲呢?一个穷鬼还整天装高贵的。”

柏绥:“……”

洗手间里也霎时沉默了,第一个女孩大概想扯开话题,生硬道:“哎,那什么,佳佳,你口红借我补一下……”

那个女生还在不甘心地说:“你们不觉得不爽吗?方锻请了他几次了,不过是想好心想让他融入集体而已,让人三催四请得还要摆架子,让方锻下去接。就他矫情!”

柏绥不好再听下去了,转身正想走,几个女孩却迎面从洗手间里出来,正好看见他,顿时双方都神色僵硬,尴尬不已。

柏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突然,有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他转头,看见是方锻端着两杯酒回来了。

方锻心情看得起很好,对他开玩笑道:“怎么了?一个人闷坐着,不无聊吗?”

柏绥刚刚失恋,现在又被方锻连环暴击一次,他苦笑一声,接过方锻递来的酒,道:“谢谢。”

“祝你生日快乐。”他对方锻手里的酒杯一碰,仰头喉结滚动,把酒一口饮尽了。

方锻目瞪口呆,没想到他喝得那么干脆,迟疑地看看他手里的杯子:“这……”

柏绥手背在湿润的唇上擦过,雪白的两颊泛起薄红,疑惑道:“怎么了?”

方锻心念一转,连连道:“没什么没什么,你要再喝一杯吗?”

柏绥多少有点借酒浇愁的意思,喝到后面,他已经有七八分醉了。修长的手指撑着额角,白皙的皮肤玉质般通透,两颊、脖颈、手腕处,从内而外地晕出霞色,眼底波光潋滟,灯光下是惊人得美貌。

渐渐的,越来越多人忍不住看过来了。

方锻坐在他对面,正笑着给他续酒。柏绥目光飘忽不定,他转过头,看见一个女孩端着酒杯站在不远处。

“我和你喝一杯吧。”他忽然对女孩道。

女孩怔怔地指了指自己,“我?”她就是在厕所里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女声。

柏绥点点头,低声道:“对不起,其实我……我不是不愿意跟你说话,也不是不理人。”

他长长的睫毛缓慢地颤动了一下,自嘲地笑笑,神色却非常真诚,一口把酒灌下,道:“是我太闷了。我的……朋友,也这样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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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和你们交朋友的。对不起。”

女孩回过神来,窘迫不已,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千万别这样说。”

柏绥低低咳了几声。他在众人注视下放下酒杯,揉了揉太阳穴,脚步虚浮地起身:“不好意思,喝多了,我去下洗手间。”

秦征跟一个项目的负责人刚谈完合作,走出来,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靠在墙边,弓着腰,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秦征一怔,上前把人一把扶着,那人仰起脸,可能是刚从洗手间出来,潮红的脸上湿漉漉的,头发和前襟都被打湿了,一身酒气。

正是柏绥。

秦征蹙眉:“你怎么在这?”

柏绥用力晃了晃脑袋,他想要努力清醒,却把自己摇得更晕了,一个踉跄倒在秦征怀里,半晌,竟然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秦征整个人僵住原地。

项目负责人大惊失色,下意识倒退一步。要知道秦总是出了名的洁癖,看看这脸色,怕是要直接把人给杀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去瞟秦征,却见秦征沉着脸,把柏绥往怀里一带,对他道:“不好意思,您先走吧,我这边遇到了一个朋友,可能要照顾一下。”

项目负责人原本还万分迷惑,正巧柏绥向他的方向一转头,样貌总算被他看清楚了。他顿悟,连声道:“无妨无妨,秦总下次再聊,下次再聊。”

等人走了,秦征低声问怀里的人:“朋友带你来的呢?怎么喝成这样?”

柏绥不说话。秦征又问:“认得出我是谁吗?”

柏绥沙着嗓子,低低道:“秦师兄……”

秦征再问,柏绥就嘟嘟囔囔地说不清楚话了。秦征蹙了蹙眉,打电话给酒店的人开了间房间,半搂半抱地把柏绥送了进去。

酒店给他准备的套房已经调节好了暖气,柏绥一进门就低低地说热。秦征把这个酒鬼的外套脱了,又从他的口袋里找出手机,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但都是没有存名字的号码。

秦征举棋不定,不知道该不该拨过去,柏绥却突然推开他,踉踉跄跄地往洗手间走。

秦征本以为他是喝多了还想吐,却没想到他一下把淋浴花洒打开了。

凉水淋下来,贴着柏绥的身体往下淌。他哆嗦着,弓着腰,湿漉漉地站在透明的玻璃浴室里喘气,像只被雨水淋湿的流浪猫。

秦征最不喜欢床伴喝酒。他有些洁癖,也不耐烦照顾醉酒的人。刚刚柏绥在他怀里滚了一圈,沾了他满身酒气,本该是让他不悦的,但他看着柏绥这副样子,心里却像被小猫崽挠了一下,最后一丝愠怒也烟消云散了。

秦征走进浴室,顾不上自己的衣服也要被淋湿了,伸手关了淋浴,扯过毛巾,擦掉柏绥脸上的水,哄他:“乖,别闹,去床上躺一会儿。”

但刚摸到柏绥的肌肤,就感觉对方浑身烫得有些不自然,身体还一个劲地发颤。

他心下疑惑,正想把柏绥的湿衣服换下来,柏绥却突然握紧他的手,问:“秦师兄……你失恋过吗?”

秦征:“……”什么鬼问题?

秦征失没失恋过暂且不提,他倒是让好几个人失恋过,心里无语地想,这是失恋了要闹借酒浇愁?

他无奈又好笑,一边想现在的小孩真是幼稚得搞笑——像他的倒霉侄子;一边又莫名其妙地觉得柏绥简直天真得有些可爱了——非常双标。

他甚至抱着一点对小朋友的怜爱,把柏绥吸满水的毛衣脱了,露出底下薄薄的T恤。

那布料因为浸了水而显得透明,紧紧贴在柏绥身上,直白地勾勒出身材轮廓。

柏绥胸前的两点缩紧挺立,鼓鼓的,是很艳的粉红色。秦征非常不正人君子地看了会儿,勉强移开视线,帮他把吸饱了水的牛仔裤脱了,错眼低头,发现柏绥身下竟然也鼓起了帐篷。

秦征此刻再不觉出不对劲,他就是个傻子了。

一般人被酒精麻痹了神经后,都很难有反应。所谓酒后乱性,那都是耍流氓的借口。

柏绥这个反应,不像是喝醉了,倒像是被人下了药了。

柏绥扶着他的肩膀,紧贴着他蹭来蹭去,棱角分明的嘴唇张合,秦征听清楚了,是在叫一个名字。

秦征帮他把打湿的头发捋上去,显出雪白的额头,笑了:“卫麟是谁?你男朋友吗?”

柏绥突然哆嗦了一下,很慢地摇了摇头,低声说:“不是……不是了……”

噢,差点忘记小朋友刚刚失恋了。

秦征低头审视他:一个非常符合他口味的美人,刚刚失恋,被下了药,正靠在他怀里浑身发烫。

秦征扣着柏绥的下巴,哄着他缓缓抬起头:“再说一遍我是谁?”

柏绥睫毛扇动,隔着一层水雾,努力把他看清了:“秦……师兄。”

秦征对他展颜一笑,非常礼貌地问:“师弟,或许,你需要我的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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