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gl]灼心作者:失眠七夜
第10节
后颈忽然一疼,我便失去了意识——昏迷之前,仿佛还听到了一声幽幽轻叹。
也不知晕了多久,再有意识时却是教人轻轻推搡着,晃了晃脑袋,这才慢慢清醒了过来。
后颈有些钝痛,甫一睁开眼时,眼前便好似有无数星星在打转,浓墨中逐渐洇晕出一个人的轮廓,耳边还伴随着锲而不舍的“醒醒”,我努力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对方,乃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
“你是谁?嘶,本王这是怎么了?”摸着酸痛的后颈,我慢慢坐起身,那女人非常自然地托着我的后背帮我坐起——我虽然抗拒陌生人的触碰,可毕竟体弱,手臂使不上劲儿,她又是一番好意,我也就没有拒绝。
“尊驾可是凌王殿下?”那女子将我扶坐起来以后便松开了手,低眉顺目地问道。
我疑心自己晕过去之事与她脱不了干系,警惕地盯着她的动作,见她没有别的逾矩的地方,紧绷的身子才略略放松了一点。
“怎么,你不认得本王么?”我一边揉着后颈,一边仔细打量她——只见她穿着御医制式的对襟大袖,虽然是暗色的常服,倒也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只是看不出品阶。
不过,她的年纪在杏林之中只算得上是稚龄,想来也只是新进宫的御医,认不得我也难怪。
“下官御医署医正冯斯卿,见过殿下。”见我并不否认,那女子便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
我也不制止,等她行完礼后才不紧不慢地问道:“既是御医署的医正,这么晚了,怎会出现在此处?”
不能怪我疑心病重,实在是这御医的声音,与我方才听到的那个浑郁的女声十分相近,而之后我无故昏迷,醒来后身边又只得她一人,怎么看都是十分蹊跷之事,不怀疑她才是不合理。
而我更在意的,却是那个仿若姜灼的声音——是我一时幻听,还是……别有误会?
事关姜灼,我总是不肯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的。
“禀殿下,下官原是今夜当值,在配置一方药剂时正好缺少了一味佐药,想起这假山附近种了这种药草,于是趁夜便来摘一些;谁知黑灯瞎火地,找了许久都不见实物,便派药僮回去取盏灯来。“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见我不声不响地看着她,没什么表示,也没喊停,遂继续说道,“等待时听到了动静,匆匆赶来后就见殿下倒在了地上。”
——这么说来,方才那与她说话的,是她的药僮?
那么,打晕我的人又是谁?
为了辨明她此话的真伪,少不得派人去御医署查探一番。
我压下了怀疑,温言说道:“原是如此。”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迟疑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试探着问道,“慌乱间只是看了个大概,不知殿下玉体究竟如何,可否容下官为殿下仔细切脉?”
——除了后颈处有些酸痛外,倒是没察觉出什么异样。
我无所谓地点点头,将左手递给她。
她恭敬地捧过我的手,一手托着,一手搭在腕间,沉吟片刻,面色却越来越凝重;我本来漫不经心的态度也不知不觉收了回去——看她的样子,莫不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岔子?
放缓了呼吸生怕影响到她诊断,却见她收回了手,与我告饶一声,又来掀我的眼皮,并要求我伸出舌苔;我心里疑惑且忐忑,只得按照她的指示乖乖地照做,隐隐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殿下可曾觉得胸闷气短,呼吸不畅,平日里四肢乏力,口干舌滞,食欲不振?”她拧着眉头,低声问我。
记得我刚来到大芜时,的确是这样的症状,后来坚持锻炼,又时常外出散心,倒是好上许多,少有发作。稍有反复,也是因为心有郁结,忧思难断之故:“嗯,本王自少时便有心悸之症,只是近来倒鲜有不适。”
“殿下,依微臣所见,您恐怕不是心悸之症,”就见她猛地一撩衣摆,跪在我身前,目光炯炯地望着我,眼里仿佛带着别样的神色,教我的心也跟着一跳,“……而是,中了毒!”
一时间,周围安静得犹如虫鸣都静止了一般。
我心神大震,只是呆呆地看着她,脑中消化着她的意思,半晌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说,我中了毒?
是什么毒?
那下毒之人,又是谁?
惊愕之时,却听一个惊慌失措的男声忽的打破了那份窒息般的寂静,教我和冯斯卿双双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去——正是那随我一同出来的宫侍。
而他身后却声势浩大地跟了一拨人,手中举着十几盏明晃晃的宫灯,刹那间便将这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我眯着眼睛望去——当前一人身着玄色直裰,外罩银色纱衣,暗线绣着展翼的凤凰,华美夺目;衣摆逶迤,漫步踱来,自有一番威仪,教人错不开眼。
“……皇姐。”遥遥对上那一双墨玉似的的凤眸,我连忙站起身;想到自己任性地溜出来,顿时心虚地不敢看她,讷讷地叫了一声便没了言语。
“小晗,可有受凉?这么晚了,竟然由着殿下独自出来,你们是怎么伺候的!”邝希晴目光沉沉地望着我,没有说话,反而是她身后的男子率先开了口,将那跟着我的宫侍和禁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显然是气得不轻。
——皇夫卢修竹,他怎么也来了?
是了,那宫侍曾与我提起过,邝希晴今日本是宿在皇夫那儿的,既然我的事惊动了她,那么两人一道前来也是常理。
况且,这卢修竹对邝希晗的感情……也不简单呢。
“本王无碍……是本王硬要出来的,怨不得他们。”忽略卢修竹过于热切的目光,我朝着两人微微行了个礼,低下头等着邝希晴发话;即便是惩罚,我也只好咬牙认下了。
就听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沉稳的声音近到耳畔。
我悄悄抬头,就见她已走到我身前,脸上的神色喜怒难辨,眼中却分明划过一抹无奈——顶着她的目光,我只能讪笑。
“……回去吧。”睨了我一眼,她没有如预想般大发雷霆,也没有出言训斥,只是牵起我的手,淡淡地说道。
心中庆幸她不曾追究,又或许仅仅是留待回到寝宫后再发难,我松了口气,努力忽略脸上的燥意。
邝希晴的手指修长明净,掌心温凉如玉,交叠之处,竟是比我的手掌还要冷上几分。
我试探性地挣了一下,却换来不悦的一道冷瞥,于是乖乖地由她牵着,再不敢挣脱了。
正要随着她转身,却听那被晾在一旁的冯斯卿忽然叩了一礼,朗声说道:“臣御医署医正冯斯卿,有要事容禀。”
本来将她无视的邝希晴脚步一顿,侧眸扫了她一眼,冷声问道:“何事?”
“回陛下,臣方才为凌王殿下诊脉,发现殿下身中奇毒,若不及时医治,恐怕……有性命之虞!”冯斯卿低着头,一板一眼地回道。
还没等她说完,卢修竹已经按耐不住惊呼道:“你说什么?小晗中毒了!”
周围狠狠一静,自我身边开始,慢慢被一股强大的气势所摄,温度骤然直降,犹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我感觉到邝希晴牵着我的手陡然一紧,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又放轻了下来,转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倒的冯斯卿,默然不语——那目光却阴沉得教我心惊。
☆、第47章求医
彤庭玉砌,璧槛华廊。
朝露殿,乃是大芜之君的寝殿。
我印象中为数不多的几次来到这寝宫正殿,还从未像这般严肃紧张过;偌大的正殿内,满满当当地呆着几十号人,却安静得仿佛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教人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邝希晴端坐在居中主位,面沉如水;她身边是一脸忧色的卢修竹,另一侧则是我的位置。
两边侍立着贴身的宫侍与女官,都是见过风浪的人精,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恨不能贴在墙上装成一幅壁画,省得教主子见了迁怒。
堂下端端正正地跪着三人,分别是我在假山后偶遇的医正冯斯卿,御医令扈白芍以及卢修竹连夜从宫外请来的大夫。
冯斯卿先前已经替我把过脉,仍是不改那套说辞,咬定了我身中剧毒,可是仔细问起是什么毒,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教我只能干着急。
“凌王她的身体……究竟如何?”邝希晴敲了敲扶手,略带警告的目光从三人身上依次扫过,最后却有意无意地瞥过攥着手帕的卢修竹;可惜后者只是关切地盯着我,似乎不曾注意到妻主的不满。
——擅自越过皇帝召了宫外毫无品阶的大夫入宫,不但暴露了他在这宫里宫外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也说明他对邝希晴缺乏信任。
无论是哪一条,对他这个皇夫都是难以轻描淡写揭过的大罪啊……这个卢修竹,到底是思虑不周,还是有恃无恐呢?
我朝后仰了仰身子,靠在椅背上,避开他的注视——随他去吧。
反正,我也管不了堂堂皇夫的事情,更左右不了他的想法,只要他别莽撞行事,牵连到我就行了。
而现在我最需要的关心的,还是那冯斯卿所言是否属实;倘若我真的中了毒,又要怎么解毒呢?
这事儿,颜珂又知不知道?
若不知,我该不该告诉她呢?
仔细想来,却是一团乱麻。
在邝希晴发话以后,除了冯斯卿外,另两人都先后上前来替我把了脉——之后的反应却各不相同。
那御医令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从侧面看去,总觉得她正小心翼翼地盯着邝希晴的脸,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想来也是,能坐到御医令一职的,不会察言观色怎么行?
若是不能正确揣摩主上的心思,怕是一不小心就要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身首异处。
我也不知道邝希晴是否给了她指示,就听那上了年纪的御医令拖着嗓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启禀陛下,依老臣多年来的经验,殿下确是贵体欠安,只不过这孱弱之状皆因先天不足,心悸之症所致;只要调理得当,并无大碍。”
换言之,就是我这身体弱归弱,却无性命之忧,更别说是中了毒。
邝希晴点了点头,没有其他的表示,脸色却不如方才那么冷峻,又恢复到了一贯的温润君主之态,显然十分满意御医令的回答;也因此,瞥向冯斯卿的眼神便有些不善。
卢修竹轻咳一声,指着那名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说道:“陛下,这位王小公子来自荣息城外的白云谷,乃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毒仙门徒,不妨教他为凌王看看,如何?”
——荣息城白云谷……毒仙?
也不知是江湖人以讹传讹瞎抬举,还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封的。
我向来对这种沽名钓誉之辈没什么好感,更别说是这样一个年轻又腼腆的少年;以貌取人固然不对,可是在这种资讯匮乏的时代通过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才更不靠谱吧?
本来没指望这少年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了他一眼,又悄悄去看身边的邝希晴。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与姜灼又大不相同——姜灼的五官更为立体,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又是略显凉薄的,不似邝希晴这般秀美精致,倒有几分欧洲人的特色。
即便如此,在我心里,那张脸依然是无以伦比的美丽。
几日不见,她在做什么呢?
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点地……想我?
这个假设教我忍不住痴痴笑了起来;注意到邝希晴不明所以地睇来一眼,连忙咬住嘴唇,强自将那笑意压了下去。
“既是皇夫的举荐,想必是有几分独到之处——你且说说看。”很快收回目光,邝希晴可有可无地朝着那少年扬了扬下巴,温和亲切中又带了几分不以为然的随意,显然与我一样,并不相信这个羞羞答答的少年有什么本事。
“启禀陛下,草民才疏学浅,只能诊出凌王殿下确是中了毒,只是这毒是何时所中,如何解开,草民却无能为力……恐怕只有草民的师尊才有办法。”那少年唯唯诺诺地看了我一眼,顶着所有人的注视,立刻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像是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地里。
而他此言一出,风向立刻又倒回了冯斯卿那一边,这也暗示了御医令的无能昏聩——据她所说,我的身体可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瞄着邝希晴怫然不悦的脸色,我忍不住怀疑这背后是否也有她的设计;只是这念头一出,便又被我抛下了。
若要下毒,她有的是机会……而我的坟头早就长满了野草,哪里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而且又是这么惹人怀疑的时间地点,以邝希晴的心机,断不会如此。
“你可知,凌王所中是何种毒?”不用转过头我也能感受到邝希晴陡然间散发的压迫力,似乎只要这少年敢回答一句“不知”就会被两侧虎视眈眈的禁卫拖下去处置一样。
少爷被她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连声音都几乎变了调:“回陛下,这、这毒名为迟暮,乃是当年自柔然蛮族传至我大芜的品种,当世罕见,草民也是偶尔听师尊说起过。中毒者先是体虚气弱,精血两亏,然后五感渐失,神思迟钝,最后满头华发,形容枯槁如七旬老妪,衰竭而亡……”
他起初说时,我与众人一样大都不当回事,可等他说到最后一个字,所有人都严肃了起来;而身为当事人的我更是从背后升起一股寒意——脑海中随之浮现起了相应的可怖画面,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制药之人的心思,未免太过歹毒!
而且,如果这少年所言为真,那么落入这凄惨境地的人可不就是……我么。
“这毒可有解?发作时间是多久?”我正惊慌害怕之时,卢修竹已是抢在我之前问出了口。
那少年迟疑了一会儿,这才说道:“皇夫请恕罪,这毒发作起来只需一个月,至于解毒之法,草民无能为力……不过,师尊他老人家或能一试。”
空气凝滞了片刻,就听邝希晴不容置疑地吩咐道:“既如此,将你的师尊请来皇宫为凌王诊治吧。”
“回禀陛下,草民的师尊醉心医道,闲云野鹤惯了,曾立誓此生不离谷,只怕要辜负陛下的厚爱……”不料之前还胆小如鼠的少年一听要传召他的师尊,立刻硬着头皮婉拒道。
“呵,区区一介白身,也敢违抗朕的旨意?你就不怕,朕派虎贲军围了白云谷么?”邝希晴轻笑着反问道,眼中却一片冰冷,显然是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以及他师承的白云谷动了怒——毕竟,在任何一种封建统治下,抗旨都是要掉脑袋的死罪。
“陛下息怒,”那少年吓得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倒是卢修竹再次开腔圆场道,“那白云谷毒仙久负盛名,自是与众不同;自古有才能之辈,必然有几分傲气,我们既是有求于人,更要礼贤下士,以彰显大芜皇室的慷慨气度才是啊!”
“那依皇夫的意思,莫不是要朕亲自去请他出诊?”邝希晴似笑非笑地看着卢修竹,语声中不免带了几丝嘲讽。
后者张了张口,却是不知该如何回话。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尴尬。
忽然,我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一个主意:“皇姐,可否听我一言?”
“你说。”她点了点头,眼中的复杂一闪而过。
“山不就我我自就山,既然那毒仙不愿出谷来,不妨我亲自上门求诊便是。”看她蹙了眉头似有拒绝之意,我连忙补充道,“第一,这毒发作只有一个月,来回折腾不过是浪费时间;第二,亲自上门体现了我的诚意,想来那毒仙也不好拒绝。”第三么,则是名正言顺地逃开这个令人压抑的皇宫,出去散心了——不过这一点却不好明说。
“可是,你才刚回宫不久……这毒也不曾确诊……”邝希晴仍是找借口反驳我,却似乎找不出更有说服力的答案,最终沉默下来。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毫不避讳对上她的目光,我只好下了一剂猛药,“再者,皇姐也不愿眼睁睁看着我毒发身亡吧?”
“也罢。”良久,她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像是被我说动了;可我明白,这只是她不愿意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我争辩而已——或许是另有对策——邝希晴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
不管怎么样,得到她一句应允,此事就成了一半,我也终于放了心。
此刻,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姜灼,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欢喜中,忘了去分析在场其他人那颇有深意的眼神。
☆、第48章埋伏
其实所有人一直都在刻意回避的问题是——我是如何中毒的?何时中的毒?而那下毒的人又会是谁?
一般来说,遇到这样的情况,首先应该排查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比如服侍起居的内侍,寸步不离的护卫等;另外则是检查一日三餐的饮食,熏香,甚至是贴身接触过的东西,人或是动物。
可是邝希晴并没有这么做,我也就识相地不曾提起——但这并不代表我心中不存疑惑。
颜珂似乎对我中毒的事有些猜想,但是不曾肯定;当初空皙禅师替我把脉的时候觉出了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什么,而其他大夫也查不出来,所以此事也就暂且搁置了下来。
如今教这冯斯卿点破,又得到了毒仙门徒的确诊,颜珂自然是心急如焚,比谁都赞成我去求医。
等我一回府与她仔细分说此时,她先是咬牙切齿地誓要找出下毒的元凶,而后便迫不及待地张罗着我前往白云谷求医的事。
临出发前,我终于见到了姜灼。
她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见到我时略微柔和了眉眼,教我觉得她也是不讨厌见着我的;本以为自己会有许多话想要问她——比如:你去哪儿了?有没有想过我?
然而真的见了她,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痴痴地望着她,怎么都看不够。
我想,只要能时时刻刻见到她,只要感觉到她就在我的身边,那么对我已经是一种幸福。
我去拿荣息城求医的事并没有知会太多人,对外则是宣称旧疾复发,在府内休养。邝希晴下旨免去了我近日的朝会,并不打算让群臣与百姓得知凌王教人下了毒的丑闻。
其实在我想来,若是教她们晓得声名狼藉的凌王居然被人下了毒,恐怕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感到恐慌动荡呢?
颜珂本来给我打包了整整三大车的行李,又安排了近百名王府的护卫,若不是我竭力阻止,她甚至还打算去就近驻扎在观澜城外的狼牙军里调一支骑兵小队来——我并不想知道她如何能调动四军之一狼牙军的士兵,我只知道若是真的遂了她的意,只怕我们这些人统统都走出不观澜城。
好说歹说,将行李精简至一车,随行人员只留下二十名丙等的王府护卫,其余人等包括我的近侍小蝉也都打发了回去——其实我想留下的人,唯有姜灼罢了。
见我坚持,颜珂终于妥协,只是安排了另一拨暗卫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又拉着姜灼千叮咛万嘱咐,这才依依不舍地送我出了城。
直到马车悠悠地离开了城门,我都没有等到邝希晴,也未曾见到代表御驾的明黄色车辇。
别说是亲自来送我,就连派人传个话都没有,就好像忘了今天是我离开的日子。
倒是卢修竹遣了身边的近侍给我送了些亲手做的衣物,还特意将那王小公子送来给我作指路的向导,教我好生感动了一回——这样一对比,本来与我更为亲近的皇姐却显得凉薄至斯。
说不失落是骗人的,然而失落以外,却又多了几分犹疑、几分恼怒——我不是感觉不到那日她的反常,心底却逼着自己不要怀疑。
可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不管我怎么努力忽视,遮掩,总是自顾自地生根发芽,说不定在哪一天就会破土而出,缠绕住我的心脏,将我对她的所有感情都消磨殆尽……这是我不愿意见到的。
只不过,隔阂既已产生,又岂是那么容易消退的呢?
枯坐在马车内,再没有侍从替我端茶送水,张罗点心话本,无聊时便不由自主地念起了小蝉的好,随之却又将这念头舍去了。
我是故意将他从随行名单中删去的,倒不仅是路途遥远,带着柔弱的男人多有不便,更是因为……我已对他生疑。
若说有什么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我下毒,那么作为我的贴身近侍的小蝉无疑是最具有嫌疑的;再加上他对着我时总是胆战心惊,谨慎忧惧的样子,现在想来,竟像是因为害怕被看穿的心虚。
一时半会儿,我没有证据,也没有时间精力去查证,那么将他远远隔开,便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只有我一个人独处的话,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着那个人的身影发呆了……悄悄撩开车帘一角,我盯着姜灼清俊秀雅的侧脸,兀自出了神。
——真好看呢。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直白,本来悠悠骑在马上,护在车厢边的姜灼微微侧过了脸,淡定地看了过来;我一时避闪不及,正好与她对上,只觉得窘迫异常——不用照镜子也能猜到,此刻我的脸一定红得不像话。
尴尬地咬了咬嘴唇,忽的计上心来。
我皱了皱眉头,抚着胸口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将后背重重地靠在车厢上,随手放下了车帘——收敛起脸上的痛苦之色,我竖起耳朵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就听马蹄声“踢踏踢踏”,接着车厢壁被轻轻地叩响,姜灼清澈好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可有不妥?”
我故意不出声,只是夸张地喘了几口气,又压着嗓子低低地咳嗽了几下。
“殿下?”姜灼仍是有耐心地叩着车壁,我却能从她紧绷的声线里听出了一丝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