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俨买羽绒服的时候真的会觉得红色暖和吗?还是这个型号没有别的颜色?
向兴学说不上来,但他也愿意相信向俨是特意买了红色的。
出发的时候风还不大,走着走着才呼啸起来,风吹在山间,山又给风回音,层层叠叠的风声听得人心里发慌。
黄桃一开始还能引向兴学说两句话,风大了之后她也沉默了下来。
气流能割开人的喉咙,与说话产生的痛感相比,沉默变得容易忍受。
向兴学默默地走了许久,肌肉一开始酸酸胀胀的,后来就开始发涩,他快要走不动了。
雪地里反射的阳光渐渐暗淡下来,天被风卷得发灰。
“向老师!”黄桃惊喜地叫出了声,“你看前面那个坡上,是不是有东西在动。”
向兴学抬起头,他视野没有黄桃开阔,看不到什么东西。他把黄桃接下马,翻身上了马背,看到枣红色的一点。
是那匹小马驹。
“我看到了,它还活着!”向兴学也亢奋了起来。
他用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让身下的大马嘶鸣出声。
小马驹与他们隔得太远了,像是感应不到这声呼唤。
向兴学的兴奋很快被风吹冷了,他们与小马隔了大概几公里——如果地上没有雪,马儿能跑起来,他只要几分钟就能骑着马到小马身边,可是在雪地里,大马也只能一步一顿地逡巡,如果天气好,他慢慢地走,能走过去,但是这会儿正好变天,他不敢往前继续走。
辛辛苦苦寻觅的小马就在眼前,可向兴学却觉得怎么也触碰不到。北的方向就像一道无法僭越的束缚,向兴学一路向北,离团圆一步步地远。
黄桃看出了他的犹豫,“向老师,我们再走几分钟,实在不行,就回去好吗,或者我去,你看着我走,我不累,这几步路还是能走的。”
向兴学回头看了看他们的痕迹,马蹄印和足迹都还在雪上。
他皱了皱眉头,“我们再走十分钟,如果天色变得更差了,就回去。”
大马好像也感知到了同伴的存在,不用人牵着就向前走了几步。
天越来越暗,小雪飘了起来,他们艰难地继续向北进发,原本只能看到的一个小红点变成了小马驹的身形。
向兴学拽着马顶风向前,不安渐渐地涌上心头。
他在风声里忽然听到了小马的嘶吼,声音不雄壮,细细小小的,让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黄桃,你有没有听见?”他用围巾捂着嘴,扯着嗓子喊。
“听见了——”
黄桃的声音被吞噬了大半,传到向兴学耳朵里只有正常说话的大小。
马鬃被狂风卷携着拍到向兴学脸上。
大片的雪花也被风带来了。
“我们不能走了,现在必须回去!”向兴学扯着缰绳把大马往来时的方向拉,大马却不愿意动,它能看见小马驹向他们奔跑,马蹄子插在雪里,不知是被绊的还是被滑的,小马从坡上滚了下来。
向兴学拉不住马,马忽然原地跃起,把黄桃颠了下来。小姑娘一下子摔在雪地里。
“你没事吧?”向兴学松了缰绳,跪在黄桃面前,“有没有摔着?”
黄桃皱眉,缓了好一阵子才露出抱歉的表情,“向老师,我的腿好像动不了了。”
向兴学忽然感觉到无限的恐惧。
他又看了看走过的路,原先分明的印记被新的雪遮了大半,他现在还能看到路,再过一会儿,等雪下一会儿,哪还有什么痕迹在。
向兴学不敢贸然去碰黄桃的腿,他只能扶着黄桃的上身把人搂坐起来。
小姑娘脸被围巾裹着,一双眼睛里却写着分明的痛苦,她很疼,却自责地说:“对不起,向老师,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往前走的。”
向兴学摇摇头,“跟你没关系。”
大马还在往小马驹身边跳,风雪中,向兴学看到倒在地上的小马站了起来。
荒原上的生命有多坚强呢?
那匹小马,从垫了几层羊粪饼保暖的马厩里跑了出去,在风雪里流浪,从坡上摔下来,滚了许多圈,倒在雪地里,可它还是站了起来,一步步地向大马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