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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全文修改中请勿点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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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深回到顾府,一切尘埃落定,他却生不出半分喜色,心头又沉又闷,似是随时能将人压垮。再说这偌大顾府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人影都不见几个,更像是荒弃已久的鬼宅。

待他回神时,人已经到了藏书楼。顾深轻车熟路走进小隔间,屋里不见往日那个清瘦身影,他转身四下探寻,周围黑黢黢死寂一片,外头也不过几个灯笼,林安可是怕黑的,伤了还是吓到了要怎么办,顾深莫名急躁,将喊人来时,乍然想起,那人已离开多日,甚至将他整个都抹去,是再不会回来了。

哽在喉头的名字堵得酸痛,顾深终是闭了嘴咽下去,他从前很少直呼林安姓名,尽可能忽略对方存在、以此自欺凡事都在他掌握之中。林安初时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很温柔,温柔得让人动摇,顾深不是看不懂蕴含其中的期许,他冷酷地漠视,鄙夷那个曾有一瞬悸动的自己,回以恶言恶语。后来林安的眼神变了,害怕、躲避、恐惧、怨恨,避他如蛇蝎。后来,林安再也不看他了。

屋里被褥叠得好好的,所有物件,和当初顾深布置下的并无两样,太干净了,干净得生分,惟恐有一丝一毫的逾越,怕是碰都不敢碰。顾深思索着,随即拉开两个柜子,里头各样衣物满满当当、整整齐齐,一眼便知不曾动过,顾深心口一阵抽痛,正想摸上去,又发觉自己几个手指都沾了不浅的灰,作罢。整间屋子只有书案一处还带点人气,纸镇压在摊开的书页上,而笔搁上的笔干了墨,还没等到人回来。

顾深醒过神时,人已爬上床,怀里抱着那床被子,脸埋在一团柔软里不住地蹭,像是抱住了白白软软的林安,棉花一样轻软柔弱,如何也不能撒手。顾深用力吸着气,动作猥琐又可怜,如同嗅着软软香香的林安本人,不想放过丝毫林安的味道,即使这味道已经淡得几不可闻。他把自己往被子里实实地压,几近窒息才松开,静默片刻,忽地滚下泪来,这是林安睡过的被子,有林安的味道,不能就这样丢在这里,他要带回去,带回去和他在一块。

顾深抱起被子往外走,他走得很快,生怕半路谁把他的宝贝被子抢了。待顾深进了屋,点上烛火,却发现这里不是他的书房,而是林安住过的小院子。

当初顾深有意让林安难堪,将人赶到这小院子。小院子在顾府地位还挺尴尬,无人怠慢,无人亲近,除去日常送饭备洗澡水来去不着痕迹的仆从,这里始终只有林安一人。

床上被褥凌乱,还保持着那天顾深一把掀开夺走画卷的样子。顾深将怀里被子放在一侧,跪在床前,摸上泛着凉意的被褥,心头一片又一片苦涩翻滚拍打。

当是时,外间的门吱呀一声推开,顾深愕然回首,却见一人端着汤盅进来,笑得温柔:“我跟钱大娘学做的参鸡汤,你尝尝味道如何……”

林安!

林安?

顾深微张着嘴吸着凉气,像根木头杵在原地。

门外陆陆续续走进来许多个林安,只着上衣的林安后穴塞了根玉势,阳精沿着纤长的腿点点滑下;绑了一身红麻绳的林安臀上数道鞭痕,眼睛红肿,小心翼翼唤着相公;回到苍溪的林安轻灵地蹦蹦跳跳,转眼脖子上一道淤痕,恨恨赶人“你出去,出去”;画卷被撕了的林安浑身湿漉漉,在地上蜷成一团,哭得要呛过去;密室里的林安一身红裙,双手被缚,静静等着谁进来……

满满一屋的林安。

顾深衣袖忽地被轻轻一拉,回过头,性事后的林安瘫软在床,身上痕迹斑驳,红裙破碎,抓着他不肯放手,脸上满是泪痕,战战兢兢道:“顾深……顾深你去救清河好不好,求求你了……我什么都给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顾深两行滚烫的泪坠下,噎得肿痛的喉咙滚动,“我救、我救!我什么都做,我马上让人出来!林安——”

顾深喊出名字那一刻,床上的林安闪身而下,同屋里其他林安聚在一起,所有林安齐齐退开几步,具是一脸惊恐害怕。密密麻麻的同一张脸,同一个神情,顾深一时头痛欲裂,扶着额大力甩头,稍缓过气,顾深朝林安们伸出手,对面又是连连退开。

“啊——”

顾深起身,所有林安急遽后退逃开,尖利嘶叫,如无路可退的绝望,最后消散在窗前。

“林安!林安!”顾深想追上去,然而才迈开一步就倒在地上,胸口阵阵作痛,一颗心不断绞紧,像是被人攥在手里,持续收缩,力气之大无法撼动分毫。

蛊毒发作。

雄蛊进入顾深体内后,为适应这具身子,前两个月断断续续地发作,虽痛,顾深还是能忍的。近些日子一直无事,他便疏忽了,不料这蛊正经发作起来这般凶戾。华大夫说,往后每月一次,一次数日,且每次时间不定。

眼里的世界渐渐模糊,顾深怔怔望着远处,夜色漏进来的地方,他掰碎了一块窗棂。

胸中剧痛难忍,如冰锥在他心上捅开无数个窟窿,凛冽的风携着锋利的刃以摧枯拉朽之势袭来。顾深原以为自己能起来,心头痛楚却一阵淹没一阵,暴怒的潮水将他卷入深海,唯有阴湿寒冷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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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后头他不得不认清现状,只能倒在林安床前,曲缩在地上,一张脸痛得扭曲,剧痛从胸口蔓延至四肢、全身,一度让他无法呼吸、不能动弹。他以为过了一个时辰、或许更久,可夜空中飘忽变幻的云雾还不曾挪动半分。

顾深痛得昏过去,再睁眼时外头天色灰黑,不见多少光,该是没过多久。顾深发了半身汗,身上疼痛缓了些,这蛊毒许是间断发作。他蜷在地上愣愣出神,没什么力气,也不想动,喃喃道:“林安、林安……”

顾深翻了个身,想将床上被子拉下来,烛光下却见床底似有一条穗子,穗子连着的东西落在暗处看不清,也许只是条无用的穗子,但林安不是丢三落四的人,顾深挣扎几番,钻入床底。

末了捡出来一副画卷和一个香囊,都裹着厚厚的灰。香囊一角破了个口,大概是被老鼠咬的,顾深将散落的香料装回香囊,破口子扎起来,闻了闻,是松香,冷冽而温柔。顾深拂开画卷上的灰,心中惴惴不安,照理说,林安是不会这样对待画作的……

画卷打开,顾深在看清的一刻仿佛被夺去魂魄,刺骨寒意爬上四肢,胸腔里一颗心跳得越来越重,久久不能平复呼吸。

画中人生得英姿勃发、气宇轩昂,墨色长发披散,有几缕自肩头垂落宽阔胸膛,如绸缎般软滑。那张脸端的是贵气逼人,一双凤眸敛起三分刺芒,又添三分柔情,未笑,却有笑意。

——顾深在林安眼中,曾是这样的。

画上只有一句题词,岁岁年年,盼与君同。

看落款,如无意外,顾深理应在七夕收到这副画,那香囊该是一起的。

七夕、七夕,他都做什么去了?

让顾深歇了片刻的蛊毒迅速卷土重来,顾深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各种声音嘈嘈杂杂,沸反盈天,如咒如怨,像是要生生将他头颅破开来。

“不是纳妾,是娶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我本来便是要休了你的,免得在麟儿面前添堵……”

“带着你,肏得两日是两日,怎样也不亏……看你情动的样子,还蛮好玩……”

“我顾府地处宛城中心……自然没有给你白吃白住的道理……”

“生意上的事,怎么就龌龊了……”

“和你的朋友道别吧。”

——被撕碎的画卷纷纷扬扬落下,摔得灰头土脸的林安全身湿透,一面大哭一面捡起池水中的碎纸片……

顾深对林安说过的那些话,最终如回旋的箭,射到他自己身上,万箭穿心。

顾深抱着头倒在地上,痛不欲生。

林安、林安是存了真心想同他在一起的,他怎么敢、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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