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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白没有听见那句低语,甚至人在恍惚下就已经离开了新手关。
离开的路并不长,他感觉自己并没走多久,但回过头时已经再也看不见那栋雕梁画柱的院子,只好漫无目的的前行,但走着走着,烟雾渐渐散去,直到了无法遮眼的地步,一座高门映入眼底——
这是座朱红青蓝的城门,高得几乎达天,长的也不见尽头,灰蒙蒙的天照映着青砖多显阴森,但正中三门蓬勃大气,左侧矮门是畜生道,有鬼差时常牵引牛马进出,右侧则是人道口,也是闹腾的样子,只有中间实榻大门紧紧闭锁,贴金的门钉深入了这不可一世的朱红漆——
阳间三世,伤天害理皆由你。
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
“你可来了?”两旁镇门石兽狴犴时不时睁开眼,目光如炬地瞪着排成一列的死魂们,旦有不轨之心的便一口吞了他们,穿梭在队伍里的阴差看见也不管,只惨白着脸一话不说话。
安静,无声。
阮白没有问这是在排什么队,似乎他已经知道自己本应在的位置,这是一种飞蛾扑火的本能,趋光却也自取灭亡。
死鬼们唯一的出路便是进那轮回的路,但排上了队伍就再也离不开这阴漆漆的枉死城,除非有人愿意替排队的当替死鬼。
但阮白离开了。
啪哒——
离开的脚步声惊扰到无数死去的人,他们发现了阮白,身体不动,千百个脑袋扭了180度,齐刷刷回头看他——
眼里都是强烈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你为什么还活着?!!”
阮白大骇失色,猛得后退一步,可一步便是离死地天壤之别的地方,无数白色粒子汇聚在他的面前,阻隔了那些窥探的视线,粒子越聚集越多,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
纯白色又空荡的房间,却凭空出现一张桌子,而桌子正中放着一本手册,正中四个黑体大字“使用指南”,而下方用白笔隐秘的勾了一行小字——
“是是非非地,冥冥晓晓天,都是一纸笑话。”
这里才是游戏真正的中转站,也是唯一能使得玩家安心的归处。
阮白定下心,走到木桌前,刚想打开这本《使用手册》,就突然见这手册长了张尖牙利齿的嘴,它骇然发出“嘻嘻嘻嘻”的诡异笑声,吓得阮白把书直接扔到地上!
湿润的眼里既是茫然,又是恐惧。
“通过新手关的不说有多出众,但也没有你这种一惊一乍的小东西,让我看看你的评分,嘻嘻嘻,果然是踩着狗屎运通关的。”
这书张口就是不讨好的话,一面嗤笑阮白的胆小,一面翻到玩家评分页面,页面上,暗红的笔勾出一个大大的E,看着还是用毛笔写的隶书,颇有种嘲讽的感觉。
“评分E,所获生存积分1点,哎呦喂,我可是第一次见只拿了1分的家伙,看什么看,还不快把我捡起来。“
手册语气怪模怪样,颇有种你是我带过最差一届的学生。
但见对方好似没有害他的意思,阮白才缓过神色,埋着头把书捡起来。
手册哼笑了下,明白自己离开地面,才继续道:”好在你还获得了个副本掉落捆绑道具(纸嫁衣),带出该道具需要消耗1点生存积分,是否要兑换?”
嫁衣……
阮白惨败着脸,那噩梦一样的嫁衣如影随形,穿在身上有一种窒息感,他使劲摇头表以拒绝。
可对方像没看见似的嬉笑两声:“兑换成功。”
阮白大惊失色:“你!”
这东西怎么能擅自作主呢?!
手册懒洋洋地说:“我怎么了?”
它的尖牙利齿留下斑斑点点的血丝,明里暗里都是“你敢有什么意见?”
谁敢呀?
阮白抿住粉色的唇,咽下气急败坏,只道这个地方不只鬼欺负人,连书也不是好东西。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手册笑了下:“你想知道吗,你敢知道吗,就你这胆子还不如浑浑噩噩的偷生。”
三句不离嘲讽,阮白被呛得不说话了。
可见人安静了下来,赖皮书反而凑了过来,调笑道:“怎么不说啦,你没有想问的吗?”
阮白:“你又不回答我……”
这委屈的勾子音让书听的一乐,哎哟,第一次遇见对本书撒娇的,还撒得这么黏人,受不了。
看着阮白可人的外貌,又想起那件道具的名字,手册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这么通关的啊~”
“真是个骚货!”
“你!”阮白又气又怕,脸上梨花带雨,双眼水汪汪的,而这模样看得手册写满了心痒。
但一本书能干什么呢?
呵呵。
“这里是大千世界中的一环,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只要明白自己必须通关游戏副本就行。”
阮白一愣,手册竟然老老实实地给他讲解规则,所以便放下敌意,乖乖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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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乖的模样让手册又笑了下。
“副本会随机掉落道具,只有使用生存积分才能将道具带出副本,每个道具都各自有用,好好积累积分。”
“按照通关评分可以累积一定生存积分,也可以通过消耗积分开直播获得打赏,只不过就你这等级还开不……诶等会,居然有人替你付了开直播的钱。”
阮白歪头,疑惑:“怎么了?”
手册顿了下:“你认识纪黎君吗?”
好名字,牌位上写过的,那是纪家大少爷。
阮白使劲摇头,差点没把脑袋摇掉。
“撒谎!”书的声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听起来还和那个男人的声音有几分相似。
阮白颤抖着小身板,解释道:“我…我真不认识他,就是…梦里见过他……”
还被强行压去拜了堂。
“傻的。”
被鬼骗去结亲,还以为自己是做梦,若不是对方开了后门,这傻东西怕不是被吃到连骨头都不剩了。
嘻嘻嘻……
“算了,反正该懂的你都懂了,就你这零点生存值在这里呆不了几分钟,赶紧去新副本吧。”
“记得开直播。”
我懂了什么呀?
阮白一头雾水,还想问怎么开直播,就见手册猛得变大,一张深渊巨口吞没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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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有病治病》
就像突然进入冥婚副本中,来到新副本也是回神的瞬间。
只是进新副本的姿势着实不美妙,阮白抚着胸坐到一张泛黄的病床上,试图缓解涌上的眩晕感,如西施抚心,柔弱得不行。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厚重的窗帘隔挡了阳光,只论活人,这里只有他,没有队友。
是医院,有着八十年历史的老医院,九十年代还被飞机轰炸过,到了后来,防空洞改成了地下停车场,但医院却因一直批不下改善金从来没被维修过。
腐掉的铁门留不下油漆,暴露出红黑的铁锈,到处都是刮蹭的痕迹,门上,镀铜字体也老化了,只剩下西城军区总医院这模糊不清的名字。
医院里,消毒水味分外刺鼻,甚至比记忆中的味道还添许些腥臭味,但内部却很干净,水泥地被人擦了又擦纤尘不染。
只是走廊总是关着灯,所有诊断诊室的房门紧闭,连楼梯口的紧急逃生通道也上了锁,想在医院跃层行动就只能依靠发出咔哧声的老旧电梯。
但阮白暂时没有行动的需求,看着任务说明是生存七天,主线医院逃生,但起点明明是医院一层,只有他睁眼就已经到了医院的顶楼。
医生说,这里是vip病房,仅供院长家属。
可院长家属关他什么事呀?
然后阮白傻乎乎地被抓上了床……
他的衣服被一双手撩开,这是双青白的手,手上的血管甚至隐约可见,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力道也是极大的。
这双手牢牢制住了自己,却没有丝毫僭越的举止,只是它一手附着在微微凸起的软嫩上,却是在感受那可怜的,微弱的心脏跳动。
白袍医生带着中世纪的乌鸦面具,如此诡异的着装,举止却显得极具专业性。
当然,需要无视掉最开始的那句威胁——
“乱动我就把你的心脏挖出来。”
冷淡的口吻没有一点说笑的意味,似乎医德在这里是个笑话,并且医生的耐心不好,他不喜欢不听话的病人。
扑通、扑通、扑通……
这是惊惧的节奏,就像是落地钟的秒针离开齿轮的桎梏,开始不受控制地转动,混乱淹没了心跳声,唯留下钟里的死鸟戏谑医院里唯一的病人。
但去除死寂与沉默,一切应当是安宁的。
如当年夏日,四周无人,男孩慢慢阖上眼,耳边响起起搏器龇牙咧嘴的尖叫——
十六岁那年,他死在了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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