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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人间芳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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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门一开,万余名漳兵袭来,翰牟精兵被夹在山谷之中,前方为敌,背后为壑。谷中之战延续三日,翰牟步兵阵营见谷中形势不对,方要撤兵,却见两翼漳兵兵分东西两路,从侧端堵截。

双方僵持整整七日,翰牟方无力再撑,只得先行亮了白旗。

十三年卧薪尝胆,十三年殚精竭虑,如同一个笑话一般,就这样结束了。

“镜涟,喝点粥。”

身旁传来簌簌声响,卢煦池睁开眼,顺着纪元策手臂斜靠在床头,张口咽下了递到嘴边的粥。

“你倒是活过来了。”他淡淡道。

纪元策吹着碗里的粥,腾出只手摸了一把他的腮边:“生气了?”

“气倒不至于,使计嘛,连自己人都骗得过,这才算高招。”卢煦池吃力撑起身子,肋下密密麻麻的痛楚蔓延到百骸,连带动作都迟缓了些。

战役方止,他才得知,所谓的“闹鬼”,实为军中突发的瘟疫——原来是高遂早已得知大漳派兵阻拦,便命细作潜入军中放蛊。羊皮疫乃西汴奇毒,传染性极强,沾之些许,便会迅速全身溃烂而亡。为保众人,军中只得将染病之人隔绝于山壑帐中,并传曰山中闹鬼,以防百姓误入。

璩山为关卡重地,漳军不能放弃,却也难以久持。翰兵在璩南易敌而食、掳掠人财,久不进攻,徒增损耗。日前正逢雪崩,为引得高遂进军,纪元策这才出此计策,携精兵伏于暗门之内,待翰牟进攻,一举歼之。

“高老呢?”

“一刀解决了,人到古稀,也算没有受苦。”纪元策道,“子胥自刎,剩下几位…归降了。”

卢煦池点点头,又问:“那羊皮瘟……找到方子了么?”

纪元策一下又下地按着他的肩:“军医也束手无策。已经派人急奏朝廷了,若实在没办法,只能……”说着便噤了声。

卢煦池明白他的意思,只叹了口气。瘟疫难敌火,历年遇到这种事,最后无非都只能是一把火将伤员和物什烧个尽,是实属无奈的下策。壮士未能死于沙场,反而葬在故乡。

二人都心知肚明地没有提起月余前的争吵。

纪元策坐到床头,也不说话,只覆住卢煦池的手,又伸出五指来与他相扣,细细摩挲着。随后又将手覆到他的脸上,细细按揉过纠结不展的眉心:“都结束了,还蹙眉做什么?”

卢煦池笑着摇头,又听纪元策低声道:“我在那暗门旁……发现了卢大人的墓。”

他顿了顿,又道:“我派人每日去打扫,你若想把这墓搬迁到灵抚,我陪你一同迁过去便是。”

肋下又是一波针扎痛意,卢煦池沉默良久,摇了摇头:“一座坟墓罢了,哪有什么花里胡俏的说法。父亲生时不曾歇息,一生送给了这山这洞。既然葬在这山里,便安息好了。”

纪元策上了床,伸出手臂搭着卢煦池肩膀,随后又翻身将人拥在怀里。细细密密的吻从发际落到唇上,又循循向下,在锁骨周围徘徊旖旎。

卢煦池周身疼痛,感觉不着快意,却也被身旁的暖源吸引了去。他自从毒发,便不再敢想些旧情旧事。虽然苦了这些年,但世间诸多情意,剥去仇丝后,总还是值得留恋的。留恋多了,只徒增哀愁。

纪元策手指熟稔地在乳尖逡巡碾压一阵,见卢煦池面色未红,呼吸也仍然浅淡。便心生疑惑,又朝他腿间摸去。

卢煦池连脸颊都瘦得凹陷下去,伸手一摸尽是骨头,唯有身下花唇柔软滑腻。这次唇间难得没泌出淫水,两片阴瓣被垂软的茎身遮挡,缺了生气似地耷拉在两腿之间。

纪元策脸色微变:“怎么回事?”

卢煦池喘着气笑道:“年龄大了,没这风月雅致了。”话音一落,又狡黠笑道:“师兄年老色衰,师弟还是另找檀郎为妙。”

纪元策不答,只将手抽了出来擦拭干净,在他肩颈周围徐徐推按:“最近太辛苦了,等敌军彻底退了……我就回山上去。”说着低头嘬弄卢煦池锁骨上的疤痕:“镜涟与我一同回去吧。”

虽是询问,话中却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卢煦池怔愣一瞬,苦笑道:“我……不想回去了。”

纪元策顿了顿,登时明白了些什么,脸色微黯淡下来:“当然,你想回宫中也罢……我也留不得你。”

卢煦池轻轻叹了口气,抬头吻了吻他的唇角:“我也不回宫里。”他犹疑一阵,话到了口中终是没有说出,只俯下身含住纪元策早已高高勃起的茎身,忍着喉间丝丝血意细细吮嗦着。

“那师兄想去哪儿?”纪元策平静问道。

卢煦池的确没想过这问题。年少时被困在一张张的网中,睁眼闭眼都是些舍身为国之事,从不敢妄生念想。如今所剩时日不多,似乎也不再敢想那些山水与情爱,横竖将死之际,若是尝得些花红柳绿人间烟火,又怎么舍得孤单离开?

心中胡乱想着,嘴上也没停下。耳边纪元策气息渐浊,阳物粗大得有些瘆人,连舌尖都能感受到筋脉凸跳。卢煦池换手上下撸动,见那物事仍然涨得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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怖,便好笑地拍拍纪元策囊袋:“多久没解决了?”说着心下一软,便拿过榻边的碗,两指沾了些药粥,裹入花穴里头。

他实在是被这毒折磨得够呛,浑身混混沌沌地痛着,二指甫一进花穴,便如同两根铁锥刺入体内,疼得他冷汗直冒,一时支撑不住,身体往床边歪去。

纪元策猛然起身扶住他的身体,抢过他的腕际紧紧把住,又翻开他后颈查看脉络颜色,随之彻底地了然,声音骤然发颤:“多久的毒了?”

卢煦池猛然抬头。

“…同一师门而生,你当我不知道?……客于肋下,循行迟缓,周身钝痛……这毒价格不菲,怕是原来给任羲阙准备的罢。”纪元策怔怔道,说罢自顾自笑了笑:“你对他,倒是一直真心。”

卢煦池苦笑道:“执行任务罢了…难免假戏掺些真心,反反复复,倒是把自己套了进去…当年若是真将这毒下了,你说现在又会如何?”

纪元策顿了顿,道:“你便能活着了吧。”说罢起身穿衣。

“你去哪儿?”

“去玉峰,找药师。”纪元策道。

出门前一刻,突然转过头,勉强提起个略微扭曲的苦笑来:“镜涟,人间芳菲,总要努力采摘一把才是。”

纪元策已离去两日。晨间洗漱时,卢煦池动作突然一停。只见濡湿发丝上,赫然埋着两缕灰白。

他若无其事起身,突而心跳如鼓,心脏慌乱地在胸口窜梭,五脏六腑也跟着搅动起来。不安沿着帐间渗进的散散微光攀至脑后,他伸手抓栏杆不成,眼睁睁见天地在眼前旋转,水珠劈头盖脸泼洒而来,与不知何处的赤红相融,唇际鼻尖一片腥味。

终于要来了,他想。数次与死亡擦身而过,却唯独这次感到浓浓的孤独。

帐外马蹄脚步纷杂。一名少年纵身跳下马来,眼神炯炯地一把掀开门帐。甫一进门,脸色却猝然发白:“爹爹!!!”

卢煦池整整昏迷三日,纵然鹿茸党参像水似的吊着,也吊不回那缕魂魄来了。

他静静躺着,周身轻飘飘的,连日魇住不散的钝痛也减轻了一些。眼前光影交错,周遭人声脚步纷杂,恍惚间,少年暴怒地斥责着什么,随后声音突而低了下来,逐渐恢复寂静。

一滴水滴落在卢煦池眼皮上,随后又是一滴,两滴,三滴。他昏沉了好一阵,才意识到那是眼泪,想要张口安慰,却被牢牢锁在昏沉梦境中。随后便是唇舌温软的触感,少年将那几滴眼泪轻轻嘬去了。

“爹爹。”唇舌挪移到人中下方,像是吻着一根羽毛一般轻柔地打着转,随即停了下来:“爹爹……我去找父皇……一定有救的…普天之下,一瓶解药而已…”说着声音又带了些哽咽:“一瓶解药都找不着……还算什么九五至尊……”

卢煦池心中苦笑,还没睁眼,又陷入沉沉昏睡中。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嘈杂声再起,只听一名老者嘶哑,言简意赅道:“毒入脏腑,三阴俱逆……没救啦。”

又颤颤道:“人各有命……老夫还是去看看那羊皮疫罢……”

第一捧春泉从山涧流淌而过,万物复苏,璩州灵抚人烟渐渐稠密起来。

卢煦池费尽全力掀起一隙眼皮来,对上了少年通红的双眼。

“爹爹!”任葭猛然起身,先是无头苍蝇一般到外头叫了军医,随后俯身凑到卢煦池唇边:“爹爹……你怎么样?”

病中焦头烂额,总有千万句话想要与爹爹说,西北边疆、从军轶事……到头来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心中也知道,不能再让爹爹生气了。

“以后……好好……辅佐父皇……”卢煦池断续道,末了又笑了一声,“还好逃出来了。”

任葭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低头蹭着他的胸口,支棱骨骼剐得胃里生疼。“我去找父皇……”他说,“太医院三十六人……难道就没个办法?”

说着焦灼地起身,前后踟蹰片刻,一咬牙转身冲出帐篷:“我去找父皇!”

长鞭马蹄之声渐远,卢煦池微微吁了一口气,卖力转向一旁的纪元策:“找到那老先生了?”

“嗯。”

卢煦池安慰道:“至少……几百名精兵倒是……活得成的。”见纪元策不说话,又咳喘道:“你还是得……找个人过……”

纪元策斥道:“闭嘴!”

“一人当莽夫……二三十年……不孤独寂寞?”

纪元策喉头哽塞,呼吸震颤,只不断地亲吻他的脸颊:“你走了,我就跟你一同走。”

卢煦池软软甩了个巴掌:“你当自己……是束发小儿?咳咳……天地有命……我造的孽……也不少……这些年……太累啦……”

说罢碰了碰纪元策的手。嘴上却也无力再言。

纪元策捧起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吻着卢煦池枯瘦寒冷的指尖,浑身发颤,力道控制不住,牙印细细密密地烙在了指缝上头。

“别亲啦……”卢煦池笑道,“你这样……我都舍不得走了。”

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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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漾进玉鸾殿内,皇帝伏案已久,突而心中一空,眼前昏眩。

老啦。他无奈想着站起身来,鬼使神差就来到青色梅纹楠木书柜前,伸手要拿那秘色瓷瓶。

鸦鸣掠过宫阙上空,他蓦地心悸,双手一抖来不及捞回,那瓷瓶落到地上,啪啦一声摔得粉碎。

“诶哟……陛下……快来人收拾——”

“别进来!”皇帝嘶哑吼道,在原地愣怔好一阵,才蹲下身来,一片片将那碎瓷捡了起来,紧紧握在掌中,血线顺着碎瓷上的字,一滴滴淌到地上。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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