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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勒巫师掰过仇薄灯的脸,重重地、近乎癫狂地吻上他的唇。

……救赎就救赎,毁灭就毁灭……无所谓,什么都好,什么都行。就算此时此刻,他的薄灯,他的阿尔兰,他的骨和血,要抽出一把刀,捅进他的心脏,他也只会攥着他的手腕,帮他把那冷冰冰的利刃捅得再深一点。

仇薄灯不想要以利刃刺穿图勒巫师的心脏。

他在任由图勒巫师发疯。

——他不该这么纵容的,因为图勒巫师更疯了,也更过分了。

铜盆被打翻。

血水泼向毡毯、泼向墙壁。

仇薄灯被翻过身,陷进厚厚的衾被,伶仃的腕骨被缠过冰冷的金链,各缠一圈、分开、然后按在脸颊两边……足够细也足够长的金属链条垂过他白玉般的脸庞,一个接一个的金环,像异域国度,舞女的面纱装饰过鼻梁。

灿金的、漂亮的装饰。标志所属权。

叮当。叮当。

翻倒的血水漫成一张古老的、灼红的羊皮卷。

血在雪狼皮上涂抹、流淌、弄脏,彻彻底底的……一双指节修长,指骨有力的手按在血色里,仿佛是岩石壁画一个一个印上的神秘手印——黑暗洞穴里爬出来的妖魔,在献祭,在膜拜,在玷污,在臣服。

“……阿洛!”

仇薄灯喊了一声。

图勒巫师低着头,极亮的银雪照出他的身影……仇薄灯来不及再说什么了,泪水浸过眼眸,他仰起头。

死死咬住冰冷的金属。

第55章圣子

填满寒鸟羽的枕头蓬松得不可思议,靠上去后压出一个深深的弧度。仇薄灯精致的脸蛋陷在其中,面颊、眼尾、唇角全都是红的,被泪水打湿的睫毛互相抵着,流水一般的黑发,散在清洗过的枕面。

由于他们不小心打翻了盛满血水的铜盆,还不管不顾胡闹了一场,毡毯、衾被乃至枕头全都没能幸免于难。

只能说,幸好……

幸好图勒巫师的力量在处理这些上,出乎意料的好用。

至少一般人可没办法像他那样,轻而易举地将雪汇聚,再消融成热气腾腾的水,再以登峰造极的控风能力将湿透的毡毯、衾被等等刹那烘干……死于雪崩的那些敌人,看到他这么干估计很是有话想说。

枕面下凹。

图勒巫师将炉火弄暗后,回来了。

他侧过身,一伸手,就将昏昏沉沉的小少爷揽进怀里,以最亲密的方式——下颌抵着头顶,手在衾被下相扣,指根挤进指根,指尖贴着掌心……少年的手绵软无力地停留在他的指间。

熟悉的呼吸落到耳侧,小少爷皱了皱眉,含含糊糊,抱怨了一声。

……怎么还在发疯?

好过分。

明天一定让他滚出去。

可惜小少爷困到极点,也累到极点,连动动指尖挠他一下,以示抗议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让他出去了……好在图勒巫师除了过分一点,也没有再做其他的,大概只是某种类似野兽喜欢把伴侣固定在怀里的习惯。

一定程度上,这也给了小少爷一种羞于承认的安全感。

于是他只象征性咕哝了两声,就任由男人锁牢自己。

有点奇怪。

出身东洲第一世家的小少爷按理说,不该没有安全感,可事实确实如此……他得点一盏夜灯才敢入睡,婢女得在他的枕头里缝进大量安神的草药叶片。在抵达雪原之前,他日复一日地做梦。

他又做梦了。

风从脚下流过。

孩子坐在高高的树枝上,高得一伸手就能捞一缕云。

挂在身侧的海螺被风一吹,就呼呼,呼呼涌出一重一重的潮声,和潮声一块响起来的是沙沙沙的树叶声。满枝满杆的红叶都在摇晃,是谁说它们不会动也不会笑?他们真该好好看看。

一只美丽的红隼停在孩子肩膀。

它转着脑袋。

好奇地啄了啄挂在树顶的海螺。

那可真是一个十足漂亮的大海螺,得有一面小鼓那么大,浅白的底色遍布星辰般的斑点,还带着放射状的凸起。

孩子在南冥的无妄崖底下找到它。据说海民们以它来充当号角,一吹就有长长的“呜呜呜”声,声音能穿透宽广的海面,在疾风暴雨降至的时候,召唤不小心驶得太远的渔船赶紧归港。

笃笃笃。

红隼啄了几下,被枫枝抽了一下。

它惊得飞起来,落到孩子肩膀上,一个劲儿地啾啾啾。

大概是在控诉他,明明它也有份功劳,怎么礼物没它的份?

孩子不得不补偿地替它梳理羽毛。

梳理到它心满意足后,孩子抬起手,伸向天空。

一振。

红隼展开翅膀,轻盈地滑进风里,弧线排开的正羽,修长美丽的尾巴,回旋折转出一道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弧线。它真是个喜欢炫耀的家伙,不过它也确实飞得最好看,阳光照在它的背上,灿烂得像朝霞。

整片红枫林都在为它鼓掌。

一组对生的红叶,就是一对热情的手掌。

孩子想跟着一起鼓掌,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红隼在高空盘旋,肆无忌惮地向它信任的孩子展露飞行的秘密,从每一片正羽的弧度,到每一次上升下降的角度。

……红隼啊红隼,你真是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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