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郎,你真的要动手么?”
江玉郎大惊之下,霍然回身。说话者正是方才仓皇离开的赵香灵,他目光炯炯,大步而入,竟似有了底气。
江别鹤目不斜视,只是悄悄打了个手势,示意他随机应变。
江玉郎尽收眼底,却没料到还有一人瞧见了他们二人的暗语。
他瞬即镇定,大笑道:“赵庄主莫非神经错乱了么,江公子和铁姑娘都中了你们下的毒,此刻正躺在府邸里休养,怎会来做轿夫?”
赵香灵厉声道:“你们的计策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你劫了镖银,借着所谓‘中毒’之名洗清嫌疑,又要扮作轿夫取铁老英雄的性命。日后若有寻仇之人,只知道杀人的是个轿夫,也寻不到你们身上了……江玉郎啊江玉郎,你们父子行事果真是心思缜密、滴水不漏!”
江玉郎心头一凛,暗忖着这赵香灵出去片刻,怎像是变了个人?
眼下情形容不得他细细思虑,只得见招拆招,大笑道:“笑话!段老爷子你说,这人是不是胡说八道的疯子!”
段合肥果然道:“赵香灵,你这话从何而来?我段家的镖银,第一次就是被江公子夺回来的。”
赵香灵高声道:“只因这做法可以摒除第二次丢镖时别人对他的怀疑!”
他自信一笑,接道:“双狮镖局的人一夜死净,也不过是因为江别鹤父子仗着与他们相熟,出其不意地杀人灭口。镖局的人死尽死绝,自然也没法子赔,所以那一批数额巨大的镖银,就神不知鬼不觉被江南大侠收入囊中。”
他侃侃而谈,口若悬河,言行自如,如同雄辩的文人墨客。
江玉郎目光闪电般一转,不对!
短时间内,赵香灵不可能分析出这些秘辛并且条理清晰地说出。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在暗中指点了他。
江玉郎的脑海中,缓缓勾勒出一个人影。
他抿紧了唇,眸光一冷,寒芒粼粼如坠月碎星,百般凄冷流转。正如他的心思一般,复杂难言。
他隐隐露出一丝阴冷笑意。江小鱼,你既然就在这厅里,我倒要看看你何时出来,与我相对交涉。
只听段合肥又道:“但据那马夫所说,出手的乃是一威猛老人。”
赵香灵缓缓一笑,道:“江玉郎既然可以办成轿夫,又怎办不成威猛老人?那……那马夫定是他们的同伙,试问一个刚刚目睹所有人惨死的人,怎能如此镇静而事无巨细地说出死人的经过?”
他顿了顿,似在思索回忆,突然改口道:“不对,我方才说错了,说不定那马夫便是受江别鹤指点的江玉郎扮的,下手的才是江别鹤本人!”
江玉郎心惊难止,好一个江小鱼。他冷冷一笑,步步紧逼,寒声道:“是么?赵庄主,你说的话,又是谁指点你的?”
赵香灵大骇道:“我,我的话乃是自己想出来的……”
小鱼儿竟是还不出来?
那我若是杀了赵香灵……你还会作壁上观么?
江玉郎眸底厉芒如寒剑出鞘,心中隐隐带了些报复般的赌气,大喝道:“简直一派胡言!你临死前竟还要诬蔑他人,我却容不得你!”
他身形一闪,向赵香灵飞身扑去,心口却有如针刺,猛然疼痛起来。江玉郎轻盈如燕的身躯立刻如遭雷亟,中途狼狈不已地跌了下来。
这变故谁也未曾料到。赵香灵不及闪避,木立当场,本已经在等死,却瞧见那口舌伶俐的“轿夫”中途就跌落下来,竟像是受了重伤。
江别鹤面色一变,目中隐隐透出焦急之色。
江玉郎半跪在地上,痛苦地连连寒噤发抖,喉头不断涌上的腥甜潮汐冲刷,他只得一口又一口地咽回,再咽回,几乎气息不顺。鲜红湿痕从嘴角隐秘渗出,素女丹仙子香果然无法全然抑制这阴毒。
一直负手而立的花无缺也是一愣,探询地看向那跪在地上的纤瘦身影。
这人……
一个常年抬轿的轿夫,会有这样如同稚气未脱的少年般的身子么?
“咣啷!”
一声清脆的利器落地声打破了大厅中一时的寂静。
众人纷纷如梦初醒,聚集在大厅中央那“轿夫”身上的目光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掉在地上的长剑血光闪闪。方才那绿衣少年满面惊惧,踉跄坐到地上,捂紧了肩头源源涌出的猩红。
江别鹤瞳孔一缩。
大厅众人惊呼不止。本来端坐在大椅上无比虚弱的铁无双,此刻也是满身血迹,虎目赤红,瞪着那绿衣少年,嘶声道:“你……你……”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人。那人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一身青袍,面目普通,是在人群中绝不会被认出来的面容。
也正是精通易容之人最善于捏造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