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塘,地灵庄”上下,鸦雀无声。
铁无双端坐厅中,下首则分别坐着罗家兄弟和赵香灵,只是后者脸色也是灰白非常,眸中惊骇欲绝。
再下首,便跪着铁无双那赫赫有名的“十八弟子”,想来皆是为了师父之事而赶来的。为首的一个,就是当日倒酒下毒的少年。
在满厅家丁和赵香灵惊骇的目光里,两条人影在大厅中央飘然而立。领先的便是白衣飘飘的花无缺,他那双永远含着谦逊和礼貌的眸子里结满了冰晶。
江别鹤负手而立,依旧是一副温润的样子,淡淡道:“铁老英雄若是以为此等埋伏能制住花公子和在下,怕不是过于轻视我等了。”
他意味明确地扫视了一眼地上层层叠起的黑衣劲装武士,微微冷笑。
那些埋伏的武士正是赵香灵在小鱼儿和屠娇娇离去后与罗家兄弟商议完毕所布下的,铁无双全不知情。而江别鹤和罗家兄弟暗中私通,自是将这些做戏的埋伏通通揪了出来,便成了如此场面。
铁无双厉声道:“怎么回事?!赵香灵,你说!”
赵香灵面色失血,惶然四顾,道:“这……这……”
厅后,一片寂静。两顶轿子蓄势待发。
抬轿的轿夫们显然训练有素,皆是一声不响地垂首,对于厅内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倒是轿中人暗暗焦急,悄声问道:“厅里头怎么样了?”
“段三小姐莫要着急。”抬轿的一个轿夫抬起头,微笑道:“若是到了时候,江大侠自会示意小人抬入厅里。”
他眼中寒芒流动,只是一瞬,那光芒就消失不见。
江玉郎回答了段三姑的问题后平静地垂首,聆听着厅中那出依照他与江别鹤勾勒出的剧本步步上演的好戏。
他们暗中在赵庄救回了段合肥和段三姑,打算在合适时机给赵香灵、铁无双当头一棒。
只听赵香灵大声道:“两位怎可如此,这些人岂非都是两位要在下埋伏在这里的么?”
罗九冷笑道:“你竟敢将此事赖在我兄弟头上!只不过你纵然狡赖,只怕江大侠和花公子也不会相信的!”
赵香灵狂吼一声,道:“你……你好,好!”
只听“噗”地一声,铁无双气急之下气血翻涌,喷出一口血。他门下弟子面色骤变,有的赶忙扶住师父,有的已经拔剑出鞘。
那面色惨白的绿衣少年却挡在了前面,装腔作势道:“此事有古怪,大家切莫出手。”
江别鹤微笑道:“这位少侠所言不错。事实俱在,谁是谁非自然明了得很。”
绿衣少年四面环顾,故作悲伤地解剑掷地,长叹道:“弟子虽追随师父多年,却也不可不顾江湖大义。师父,只怪您老人家多行不义,弟子再也无法为您瞒下罪过了!”
长剑“当啷”落地,众人寂静哗然。连铁无双的弟子都已认罪,别人纵有不甘,也无话可说。
铁无双面白如纸,这身躯雄厚的老人此刻单薄得令人怜悯,惨笑道:“你……你难道……”
眼看情形愈来愈坏,赵香灵咬了咬牙,大声道:“慢着!你们要将赵某除去,不过是为了段合肥那老家伙,但他此刻也在赵某手中!”
江别鹤又是如沐春风地微微笑道:“是么?”
他眼光轻轻向着后厅瞟去。江玉郎心里一紧,知道是时候到了。他回首示意众轿夫,抬出了段合肥父女所坐的两顶轿子。段三姑掀起轿帘,大笑道:“赵香灵,江大侠已将我们父女救了出来,你还在那里虚张声势做什么?”
赵香灵目眦欲裂,踉跄倒退两步,向厅外奔了出去。江玉郎余光看着他背影,心中不免慨叹。赵香灵啊赵香灵,你跑得掉么?
江别鹤道:“花公子,你瞧怎么处置?”
花无缺终于开口,缓缓道:“念在他成名也算不易,便让他自己了断罢。”他说这话时,竟然还是从容不迫,神色依旧沉静潇洒。
江玉郎心道,这少年果然不愧是移花宫的继承人。纵然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掌中之物可以主宰,但他依旧风度翩翩。
铁无双连连惨笑,仰天长叹道:“苍天呀苍天,我铁无双一生光明磊落,不想今日却要被恶人陷害,死在这里!”
他双目赤红,须发怒张,目光凄冷若刀,狠狠地刺向江别鹤的脸上,又移向了绿衣少年的面孔。
绿衣少年打了个寒噤,不自在地后退两步。
铁无双厉喝道:“老夫待你不薄……是不是你?!”
绿衣少年一愣,强笑道:“师父在说些什么?您……您莫怨弟子无情,只怪您老人家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江别鹤眉头微微一皱,不着痕迹地看向江玉郎。
江玉郎怔了怔,是要他杀人灭口么?他这半生并非没有杀过好人,但……
脑海中出现那双该死的明亮的眼。
江玉郎咬了咬牙,思绪翻转间身子已做出反应,一个箭步窜了出来,大喝道:“你莫要狡辩!多行不义,人人得而诛之,那么就由我来动手罢!”他心口突突狂跳,毒发疼痛时隐时现,磨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