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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这般高的树,她跳下来可从不见有半分害怕。如今越长大反倒是越回去。
郗珣含笑看着她,将双臂举的更高了些,“别怕,闭上眼睛,阿兄会接住你。”
珑月见无退路,她紧闭双眼,松开失力的双手,身子猛地从枝丫上坠落。
少女姿势笨拙,双手捏拳浑身紧绷的厉害,不过转瞬间,娇小玲珑的身姿便稳稳落入一个坚硬宽广的怀抱。
她鼻尖笼着那胸怀里的淡淡沉香。
同记忆深处一般无二的味道。
整整三百多个日夜,她都不见她的阿兄——
听闻女儿闯了祸事,楚王妃连忙从王府备车匆匆赶了过去。
楚王妃约莫四十余岁,常年阴沉着一张脸,鼻翼两侧有两条极重的纹路,瞧着十分古板严肃。
也不知是不是来替着女儿压阵,竟还着一身朱红亲王妃常袍,发髻高盘,往其上倒腾了不少发油,一层又一层,油光锃亮,再往其上攒上累赘的步摇珠翠,显得倒是威风十足。
只如今叫在场众人心中不知如何想的,可真是还没打小的,就跑来了老的。
昌宁郡主这些年在京中惹出多少烂摊子,还不是因这位王妃娘娘总能替她收拾烂摊子,盖遮羞布?
昌宁一整日的气急败坏使她嗓音都有些尖锐。
她三番几次想走被如此多人盯着没走成,本有些害怕,如今见她娘来了,只觉得有了主心骨,只在场外骂:“她那般蛮横,抽了刘三落了马,她落马难不成不是活该!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竟还敢朝我动弓?若非我躲得快,那弓都要抽到我脸上!一个如此低贱的庶出罢了,以往给我提鞋也不配!”
素来心平气和的浔阳听闻都止不住蹙眉,她道:“你便省点力气,等人平安出来你再来这一套,若是安乐伤了,你以为燕王会放过你?”
与珑月近段时日相处,浔阳自然不会只信昌宁的一面之词。
楚王妃听自己女儿的话怎么听怎么可怜,一听公主说她女儿的不是,当即一口气梗在嗓子眼中不上不下,偏偏浔阳好歹是宫里的公主,她又骂不得,只能指桑骂槐冷冷假装骂自己女儿:“昌宁!母妃莫不是没教过你?什么庶出不庶出,你纵然是嫡养的姑娘又怎能说出这等失身份的话?!”
浔阳被气的面色泛白,忍着不想与这位楚王妃计较。
楚王妃一通责骂过后,也只能任命的替自己这个女儿收拾起烂摊子。
只是以往烂摊子收拾起来容易,如今这位却怕是不容易了了。
燕王何等人物,藩王中的第一等,手握三十万的兵马,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如今更是才打了胜仗班师回朝。
楚王妃越想心头越萧瑟,只是如今再后悔将女儿养成这副德行也是晚了——
不知不觉已然夜幕降临,月影暗淡,林中春风撩动。
珑月在兄长怀间抬眸,眸中撞入那张完美无瑕的下颌线,挺鼻薄唇,再往上是那双揉入了深沉却温和的眼眸。
月光朦胧下,郗珣眼中浅笑氤氲,一切都那般的真实,又朦胧的虚假。
郗珣见小孩儿小兔子一般瞪着红眸,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许久,不经含笑道:“怎么傻了?”
谁料话音刚落,小孩儿又猛地重新钻入他的怀抱。
这一扎的力道不小,郗珣没有丝毫准备,被小孩儿的头撞上胸怀撞得一颤,险些叫两人都摔下马去。
他伸手扣住小孩儿瘦弱的双肩,低头抵着动乱不依的小脑袋,嗓音含着无奈的浅笑:“安静,珑月安静。”
珑月仍是兴奋,她的恐惧去的无影无踪,连嗓音都像是沁入了蜜,她吸吸鼻子,欢快道:“阿兄回来了,我自然是高兴的傻了啊!”
一如幼时,珑月总喜欢埋首于兄长颈间,依偎在兄长怀中睡觉。
后来渐渐长大,长大了十一二岁的年纪,旁人都说是男女有别,叫她要与兄长保持距离。
可那时的珑月总是不依,连兄长也不再准许自己晚上去他房间,她仍总变着法子偷偷闯入从小到大睡惯了的那方小榻。
她只觉得闻着兄长的味道,靠着兄长近一些,才能安心入睡。
如今她大了,仍是无比眷恋这熟悉的气息。
兄长与以往总是有区别的,区别不大珑月却能清晰的感受得到。
郗珣纵穿着宽袍大袖显得高瘦清隽,可常年征伐战场的将军,怎会是一副单薄的身躯呢?
衣袍之下劲瘦的窄腰,肌肉紧实,珑月靠在兄长胸怀前,只觉得像贴紧着一堵高昂直挺的铜墙,着实算不得舒服,
可又叫她恐惧与绝望皆在兄长出现的一颗,无影无踪。
小姑娘埋在兄长怀里一本正经地提醒说:“这里有熊,阿兄你要当心。”
“放心,北苑猎场放出来的猛兽都是群老眼昏花的。”
深林中月光少的几不可见,唯有耳边兄长沉稳的喘吸和马蹄声。
珑月觉得难得的安静,可随着
', ' ')('耳畔又传来方才吓得她险些哭出声来的阴森叫声。
她紧闭起双眼,将脸颊往阿兄的怀里贴的更紧一些。
“阿兄我听到鬼叫了。”
郗珣能嗅到小姑娘发顶的馨香,他微微后仰,颇为哭笑不得指着远处树梢上闪着一双荧绿的眼睛。
“那是夜鸮,小时候替你捉过的,珑月不记得了?”
珑月记起来了,兄长曾经拿着肉放在屋檐上替她逮来了一只眼睛又圆又大的胖头鸟儿,结果第二日珑月忘了关笼子,夜鸮飞走了,小孩儿哭了足足三日。
珑月抬头,果真见到那个胖头大眼睛鸟儿。
不过如今她不会再央求着兄长替自己抓了,她知晓鸟儿跟人一样,要有自由,该要飞在天上,不能关在笼子里。
“遭欺负了?”兄长的声音落在她耳畔,平稳而又温和,仿佛这日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只不过是睡着了又起来了而已。
珑月琼鼻被夜风染红了几分,眼眶也因先前的落泪变得红粉一片,被夜风染的微湿的乌鬓,像是一只柔软的猫头鹰。
昌宁郡主嗤笑说她生母不详,说她与燕王嫡庶有别,她不该唤燕王为阿兄。
珑月着实不明白什么叫嫡庶有别。
只因为在自小生长的王府里,她与二哥哥,大姐姐都是庶出。
嫡出的只有阿兄一位。
纵然听长汲说起过阿兄身份如何尊贵,可小孩儿与阿兄朝夕相处,甚至同吃同睡的,如何会察觉的到呢?
与她而言,她有无数金线银线宝石珍珠镶嵌的华丽衣裙,阿兄却只穿着简朴,春夏秋冬皆是素净衣裳。
郗珣膳食更为简朴。
反倒是珑月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仍需满府人便着花样哄着。她花费的银钱不知比嫡出的兄长多出多少倍。
她听院子里嬷嬷说,养她长大的银两,足够重新盖上几座燕王府。
以至于‘尊贵’这个词,珑月一直觉得自己是比阿兄尊贵的。
且她幼时就问过阿兄,何为嫡出?何为庶出?
阿兄说,正妻之子女是为嫡出,其余偏房所出为庶出。
皆为父所出,母不同罢了。
阿兄说,生养者才是母亲。
是以,年幼的小孩儿从不随着阿兄管长公主叫母亲。
直到今日珑月才知,原来嫡庶之别在外人看来竟是天壤之别,她与阿兄是至亲兄妹,却也有着天然的地位差别,不过如今叫她难过的不是这个——
珑月仰头看着她的兄长,却只能看见兄长精致的下颔,她闷闷地问他,“我的阿母呢?为何我从没见过她?”
阿兄有母亲,长姐有母亲,就连二哥也有母亲,他们的母亲对他们都可好了,可只有她没有。
郗珣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轻轻抚着怀里小姑娘柔软的发。
她今日受了惊吓,远没往日的精气神。
往日二人如此久未见,这个调皮的孩子必定是要絮絮叨叨说上许久的,哪会如这日这般安静,又低沉。
缩在他怀里,被夜风吹的瑟瑟发抖,无助的问着这个叫他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
郗珣想了想,最终没有告诉她,她是被自己捡到的这个实情。
他只道:“等你长大些再告诉你。”
小姑娘还是太小了。
“每次问你,你总这般糊弄我。”甚至连珑月都时常质疑起来,自己的身世是不是见不得人?
郗珣听了无动于衷:“等你同兄长如今这般大,兄长便会告诉你。”
这般一说,珑月忽的想起小时候。
自己不喜欢吃饭时,兄长便吓唬她,不吃饭会长不高,只有吃多了才回长高。
“珑月要是努力吃饭,能长多高?”
“珑月想长多高?”
“珑月想长得比阿兄高。”
少年笑说:“那你就要顿顿吃三碗饭。”
珑月再不挑食,顿顿都吃三碗饭,可她很久后才发现兄长骗了她。
饶是她如何努力,也不会长得比兄长高。
六岁时,她长到兄长腰间,十一岁时,她长到兄长胸前。
十四岁时,她兴高采烈的发现她已经快长到兄长的肩头,为此她无数个夜晚祈祷老天让她再长高一些,她就能超过兄长。
结果如今她十五岁了,珑月悲催的发现,她身高几乎不再有变化了。
她仍没有超过兄长,她奋力站直,奋力的跳起来,也只勉强到他肩头一寸。
兄长永远像是一座挺拔的大山,将她罩在身下。
珑月动了动身子,忽的察觉到浑身的疼痛。
原本见到兄长回来只觉得满心欢喜,可如今欣喜逐渐冷静下去,迟钝的痛觉才涌现上来。
她后背与腿间方才跳下马时的摔伤和被枝丫的蹭伤,如今只觉得四处火辣辣的胀疼了起来。
郗珣一惯敏锐,且又是自己养大的小孩儿,见她如此自然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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