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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咬他。

一点一点,缓缓地,用牙齿轻轻磕碰他的唇。

有些疼,有些痒,可更令他神震的,是她那撩人心魄的行径。

他没想到她竟如此勾人,竟如此大胆,竟如此……不顾礼数。

可他又何时君子过?

大掌一把箍住她的腰,狠狠揉了两把,将她按入怀中。

掌心之火非灭却盛,烫得他禁耐不住,猛地将她咬回去。

她的腰,比他所想还要细软百倍,她的舌,比他所想还要柔滑万分。

英欢于他怀中,身子被烫了个透。

腰间硬掌箍得她痛,勾着他脖子的手不禁也用力了些,指甲浅浅陷入他颈侧肌肤。

这一个吻,似一场无声的战。

她热,他也热。

她痛,他也痛。

丹唇列素齿,似金戟刀枪,无往不利,锋刃不已。

他没被女人这般咬过,她亦没被男人这般搂过。

可眼前之人,却比过去十年间所见诸人都要诱人;所予之吻,却比往年往日中所享之乐都要憾人。

心底里,那先前辨不明的感觉,仿若一瞬间清楚了些。

可仍是不敢肯定。

她蓦地挪开唇,他亦同时松了手。

月光绞着茫茫夜色,将两人罩住,任心底如何思量,都似梦一场。

一时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冒出昏黄晕光,细看之下可辨是渐移渐近的两盏灯笼,叫她瞬时回过神来。

怕是狄风久久不见她归,遣人来寻她了。

※※※

那灯笼的光,在这夜里,就似人的一双眼睛一般,让两人心中均忐忑了一瞬。

陌生之情不可辨,可却仍知自己要什么。

贺喜嘴角一勾,忽地握紧她的手,直直起身,将她一把拉起。

“你……”她诧异,不知他要做什么。

他不开口,将她的手罩在宽宽的衣袖下,牵着她,朝亭子后面退去,大掌又厚又烫,又紧又硬,脚下步子虽快却稳,纵是在这夜色中,在这碎石铺就的小径上,也能不偏不倚地往院中深处走去。

英欢心头一动,抬眼去看他的背,那般宽厚结实,一身墨袍仿佛要同夜色融在一起去了。

手被他握着,虽是不知他要做什么,可心里竟无一点恐慌,仿佛他这霸道之举,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一件事。

仿佛她本来就该被他这么拉着,听任他带她去任何一个地方。

英欢嘴角忽地扬起,这男子,竟能让她如此心甘。

而这心境,又是那般美好,心中好似浸了蜜一般的甜。

他长腿一迈,便是她小两步的距离,她几乎要提裙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英欢手心微微渗出些汗,忽然想起小时候,在那宫门重掩的深宫后院,在那莺语燕笑却无人声的大内藏书楼的阁楼上,她背着人,偷偷翻过的那些市井小册。

那一年她刚满十岁,机缘巧合间发现有这么一处地方,便总背着太傅,跑去那儿偷偷看许多她平常看不到、也不能看的书。

书中那些才子佳人,佳人才子,一见面便往桌下钻,看得叫她红了脸。

却是欲罢不能。

十岁的她,头一回懵糟糟地明白了,在这世上,男人与女人间,竟还有这样一种关系。

虽不甚清是何处不同,可仍知晓,那是与宫闱之中帝妃之情全然不同的新奇之事。

记忆中,十四岁前的那段日子里,天是纯澈的蓝,朱色宫墙高高重重,却挡不住她的思绪,更挡不住她的心。

不是没有希冀过,或许将来能遇上一个如同书中一般的男子,或许也能有那么一场令人脸红心跳的纠结之情。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那么陌生的八个字,却让她心生向往。

现下想来,所有那些单纯的、朦懂的、不知所谓何物的日子,虽是幼稚得紧,可却最为美好。

然十四岁那年,九天阊阖,十重宫殿,一夜之间俱是缟素。

往日蓝天一去不返,只留乌云在上,沉沉地将她的心压了又压。

就那般僵然无措地走上了九崇殿,坐上了那个令千万人敬仰又垂涎的高高銮座。

在大殿上,看着下面的臣子们三叩九拜行大礼,听他们高呼三声万岁,她的心于一刹那间轰然而亡。

从此再无它想,再无旖念。

身旁所有男子,只有忠奸之别,只有能庸之分,那一张张皮面表相之下,究竟藏着何物,还得她去分辨,还得她去断定。

而她,在他们眼中,又当如何?

女人之上,有帝号之称。

便就此绝了那男女之间的沟沟壑壑。

任是哪个男子在她面前,均不能信其真心。

江山在握,可心底空似无一物,这日子最初难熬,可慢慢也就习惯了。

本以为习惯了便是习惯了,却不曾想,还能遇见他。

这一遇,便将十年间深藏于心的那番念想,哗啦啦地全部勾了出来。

在街角遇见他,在奉乐楼与他对饮,在这宅院中同他相语。

还有此时,被他这样拉着,头顶是藏青苍穹,脚下是樱草碎石,竟将往那深黑之处行去,却如此坦然。

心在胸腔中,空空荡荡地,一下接一下地跳。

这感觉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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