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戏魁第四章》
车凌魁还以为要是落到段锦红手上,肯定会与其他人质们关在一块、同等待遇。或者至少也该被囚禁在什幺地窖大牢里,忍受那阴湿幽暗的环境。
哪里知道醒来时,却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如果不是手脚都让绳索给綑绑起来,车凌魁还真有那幺一瞬以为自己是被段锦红招待来此作客的错觉,而非当成那擅闯她居所的敌人被囚禁。
但四肢呈大字形绑在床角的束缚感一点也不假,而他浑身上下仅有颈部能够左右转动,身体还留有那迷魂馨香毒药的后遗症,依然显得瘫软无力。
睁眼只见一片的红。
红的衾枕被褥铺满床榻,红的纱帘挂在大床四周,迎风起舞,甚至连窗边都挂满各种殷红的吊饰。不说的话,还真还以为自己置身在哪大户人家的喜房里。
面对周遭舒适的环境,车凌魁却丝毫不为所动,直嚷着段锦红:「臭婆娘!死婆娘!妳给我出来!」
连叫了十几声,直到他都差点要放弃、喘口气的时候,才见到段锦红款步扭腰缓缓踏进房门。
「车大侠怎幺这幺猴急?才一时半刻不见,就想念我啦?」
一看到她,车凌魁又一肚子火:「妳有本事就杀了我吧!把我绑在这里算什幺好汉!」
段锦红半点也没有被他所触怒,嘟着嘴说:「可是…人家本来就不是什幺好汉。所以,就算绑了你也不打紧是吧?」
「你…」他实在说不过她,只能哇哇大叫:「要杀要剐随便妳,我车凌魁技不如人就认栽了,犯不着在这里假惺惺的。」
艳唇一勾,她笑道:「杀了你?我还捨不得呢!」
车凌魁还没弄清楚她到底什幺意思,又听得她说:「咱们还有笔帐还没清,怎幺捨得你死?」
段锦红说的倒是事实,四年前与车凌魁一面之缘后,对这幺个正气凛然还不随便佔人便宜的家伙已经是印象深刻。再加上他的相貌彻底就是自己的喜好,高壮威猛、古铜色肌肤,配上那浓眉大眼粗犷的脸孔,有着纯然的男子气概。
这回几番交手后,更觉得他有趣,随便逗弄一下都好有反应,更激起段锦红那股征服欲,想要将这幺个浑身傲骨的大侠狠狠踩在脚底,再用力蹂躏一番。
不过…在蹂躏他之前,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段锦红暗想。毕竟人吃饱了饭,才有力气挣扎嘛!那样玩起来也才有趣。
遂将手上的木盘端到床铺边小几放着,坐在床边对车凌魁道:「不说这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肯定饿了,我準备了一些食物,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说着就端起一碗蔬菜粥到他胸前。「你毒性刚解,多吃点清淡的食物比较有助于排毒。」舀起一勺粥凑近他嘴边。
「哼!」车凌魁丝毫不领情,脸撇过一边,紧闭双唇,一口也不愿意吃。
「别像个小孩子般挑食嘛!虽然味道清淡了些,但我亲自试过,味道还是挺好的。」
「谁挑食啊?」他忍不住啐道。「妳这臭婆娘拿来的任何食物我一口都不会吃的!」
说着就扭动起身子,想要让她把碗给拿走。哪知一个不小心,就将她手上的碗给打翻,热腾腾的粥撒满他胸口,更溅到她端碗的手。
「啊!」突如其来的热烫,让段锦红握不住碗,就跌落在地,碎个遍地都是。
但见段锦红没去管那碎落地上的碗,反倒连忙拿起毛巾将车凌魁胸前的热粥包起,再轻轻擦拭他衣裳,问道:「没烫着吧?」
这女人…自己不也被烫到吗?干嘛先管我啊?
车凌魁心头忽然有种异状,闷闷的,很不舒坦。接着努努嘴,对段锦红示意:「妳手呢?」
彷彿直到此刻才注意到自己手似的,段锦红笑笑,将手指含在嘴里,毫不在意地说:「没事。含着降降温就行了。」
那副模样好不暧昧,眼波流转,风情万种,立刻又打消了他心头那一丝的歉意。
「唉…你不吃早说嘛!」段锦红低下身去,一片片捡拾碎碗,再收拾残余粥屑。「犯得着这幺粗暴吗?这粥可是我熬了一个时辰才弄好的呢!」
望着她一贯高高在上的姿态,如今却低着身子收拾那些破碎玩意,车凌魁心头颇是複杂,又听得她说替自个熬了许久的粥,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幺才好。
怎幺?她不是有很多男僕供她差遣,犯得着自己做这些粗活吗?看她一副细皮嫩肉模样,大概也是做不惯这种活的。
哪里晓得,段锦红做起这些事情却是手脚俐落,三两下便收拾乾净。
还待说上几句道歉话,见了她的脸却又吶吶,开不了口。心想只怕说什幺都会教她给曲解,索性扭头闭目,什幺也不说。
「罢了,你不吃便不吃,我也不来勉强你。」段锦红觑着他说道。「要真饿了,再唤我来吧!只是下回别再扯着嗓门喊了,这园子这幺大,只怕你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你。」
她指指床边一条绳索说:「这绳子联繫着各通道房间的铃铛,要想吃点什幺,就拉拉绳子吧!虽然你手脚不能动,但嘴巴总还构得上吧!」
「用不着,反正我是不会求妳的。」车凌魁嘴硬地说。
段锦红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关闭了门,留下车凌魁一个人在这空蕩蕩的房间里。
说不饿,是骗人的。车凌魁从小食量就大,先前闯那桃花林、石迷宫与地道,早已耗费他许多精力,再加上昏迷了一天一夜,肚里早已经闹空城计,锣鼓喧天直闹腾了。
但他能忍!若是因为区区的肚子饿就向那妖女低头,他还算什幺好汉?这件事怎样也得忍下去。
然而,进去之事能忍,出来之事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了。
吃喝拉撒乃人类最原始的需求,车凌魁忍受得了前者的诱惑,却按耐不住后者的需要。
车凌魁忍耐了好一阵子,只觉得膀胱快要爆炸,若不想办法,只怕自己要尿得一被子都是了。几番内心挣扎之下,终于一咬牙扯住嘴边的绳子,拉铃唤人。
段锦红倒也没骗他,果然拉铃后不多时,就看到她轻移莲步,来到房内。
「怎幺了?肚子饿啦?」
车凌魁却摇头。
「那是…」段锦红凝睇着他脸问:「哪里不舒服吗?」
车凌魁摇了摇头,忽然一想,又点点头。
段锦红忍不住叹气:「哪不舒服你倒是说啊!这般打谜语,我可不是你肚里的蛔虫,哪里晓得?」
但车凌魁只是咬着牙不说话,脸色却愈发难看了,下肢更忍不住磨蹭着。
见到他的异状,段锦红忽然吃吃笑道:「你该不会是想小解吧?」
车凌魁刷的脸一红,眼一闭,索性扯开了说:「不行吗?妳就不用排泄吗?」
「抱歉!抱歉!」她嘴里如此说着,但笑声丝毫没有中断,半点对不起的意思都没有。
「既然知道了,那还不赶快放了我,让我去解放一下,否则一个弄不好,妳的床铺可要成了茅房,到时候臭气薰天我可不管。」车凌魁乾脆说得难听点威胁她。
哪晓得段锦红丝毫不为所动。「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抓到你的,哪这幺容易就放人呢?」
「我保证,排泄完就回来,绝对不会逃跑的。」总之是先解决这档子事,至于有没有机会逃跑,他就不敢保证了。
「嘿嘿!男人嘴里的承诺,多半是不能相信的。」段锦红笑笑地说。
「妳!」车凌魁几乎要气绝,但尿意令他不敢轻易动怒有任何大动作,只能忍着。
「虽然我不能放你,不过…」段锦红沉吟了半晌便说:「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车凌魁还待问她如何帮,只见段锦红不知打哪弄来一个虎子造型的夜壶。
「妳别开玩笑了!」车凌魁吼道。她一个姑娘家怎幺可以?
「那你的意思是不要啰?」段锦红坏心地眨着眼说。
「妳索性杀了我吧!」他吞了吞口水道:「士可杀…不…不可辱。」已然接近崩溃边缘。
却只见段锦红已经伏上身来,双手替他解开裤头了。
「妳…妳给我…放手…」车凌魁声音沙哑,垂死挣扎。
但段锦红却丝毫不将他的话放心上,逕自脱了他裤子,男性的阳物就此裸裎摊在阳光底下。
「妳这妖女!到底要不要脸啊!」他闭起双眼,几乎不敢看下去了。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知检点的女人?
只觉夜壶口套进下体,而床上重量一轻,段锦红的声音渐远:「我是可以不要脸,但你可不能不解脱。我就不打扰你了,省得你这幺大个人,连尿都不会尿了。」
就听得门扉关上之声,睁眼一瞧,再没有她的身影。
「这女人…」车凌魁虽忿恨羞赧不已,但既然人家都已经给自己空间了,生怕她突然又改变心意跑了回来盯着自己瞧,还是赶紧解放了为妙。
生理需求解决后,终于感觉身子一鬆,精神上也才有余裕考虑其他事情。
不晓得要被这死婆娘给关上多久?少则三五天,要是她心血来潮把我关在这一年半载也未必不可能。我与其跟她硬碰硬,还不如养足精神来对付她。
车凌魁转念一想: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犯得着拘泥于这点小事吗?待我养精蓄锐够了,不怕没机会弄死她。
主意既然已定,他便放宽了心。再度扯了扯铃,唤段锦红过来。
「好啦?」段锦红推门入内便问。
车凌魁咬着牙,点点头。虽然已经替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但再见到她的脸依然有些羞红。
段锦红倒有些良心,没故意调笑他,收拾了溺器,替他穿好裤子,转身便要走开。
「喂!」车凌魁却叫住了她。
「怎幺?还有什幺事情吗?」她盈盈转身问道。
「咳…」他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支吾了好一阵子才终于说:「我饿了,有没有什幺东西能吃?」
说这话其实内心着实有些愧疚,毕竟自己先前才把人家好好一碗粥给打翻,现在还说肚子饿,简直是不知好歹了。但管他的,自己在她面前丢的脸已经够多了,再添一桩也无所谓了。
听到他的话,段锦红居然没生气,反倒笑道:「我早猜到你会饿,厨房里已经準备着晚餐了。你等会儿啊!」说着,提起溺器走出门外。
再次回来时,她双手端着一好大木盘,上头摆满各式各样的菜餚,好不丰盛。不一会功夫,就放满了整张桌子,宫保鸡丁、麻婆豆腐、龙井虾仁、蜜汁火腿等等应有尽有。
看到这许多料理,车凌魁真彻底感到饥饿了,不觉目瞪口呆、口水直流。
似乎很满意他的表情似的,段锦红嫣然一笑地说:「就说你挑食还不承认?清粥小菜就嫌弃得跟什幺似的,看到大鱼大肉眼睛还不凸了出来,真是有够现实的。」
「呃…」还欲辩解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又觉得似乎没必要说清楚,最终只是讪讪笑着。
「罢了。姑娘我也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说吧!要吃哪一道,我夹给你吃。」
车凌魁还欲拒绝她的餵食,但想到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乾脆将自尊心抛诸脑后。半点不客气地点菜:「那就先来个滷鸡腿吧!」他最喜欢啃鸡腿了,既然有得吃,就不跟她客气了。
段锦红果真就抓起一根鸡腿放到他嘴边,车凌魁大嘴一咬,鲜嫩多汁的鸡肉立刻充斥口腔。一旦开吃便觉得怎幺吃都不够,三两下工夫,鸡腿已经啃得只剩根骨头,而他嘴边也早已油光氾滥,还带点肉屑呢!
段锦红见状,拿起巾帕替他擦了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瞧你吃的猴急,这些菜餚全都是留给你的,没人和你抢,急什幺?」
话里彷彿藏有无限温柔似的,但这怎幺可能?她不是欲置自己于死地,不是还有什幺帐要与自己清算,哪里可能温柔待自己?这一定是她的计谋,可千万别被迷惑了。车凌魁摇摇头对自己说。
像是要转移注意力似的,他随口问问:「这些菜挺好吃的,妳上哪弄来这幺好厨子?」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车凌魁忍不住呛到口水,瞪着段锦红结结巴巴地说:「妳是说这都妳做的?」
「是啊!瞧你问也不问一句就吃得那幺高兴,你就不怕我在里头下毒吗?」
经她提醒,车凌魁才想到自己未免过于大意,都已经栽在她手里两回了,还没学会乖。「呸呸!」连忙将嘴里剩余的一点肉末都吐出来。
「呵…」见了他模样,段锦红掩嘴吃笑。「你也反应得太晚了吧?我要毒死你,还等到现在吗?」
车凌魁只是狐疑地斜睨她,完全不信那说词,望着段锦红夹起的一只虾仁,再也没方才那股馋劲了。
「不信?」段锦红瞧他脸色,撇撇嘴:「不信那我就自个吃了。」一口一个地往嘴里放,吃得津津有味,好不开心。
「啧…我手艺怎幺这幺好?」
她也不怕人说她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而车凌魁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手艺还真是不错,至少挺合他胃口的。
见她一点也不客气,一个人就快把那盘虾仁给嗑光了。
车凌魁见都要盘底朝天了,自己却一口也没吃到过,不由得吞嚥口水,索性心一横:反正刚才吃也吃了,要死早就该死了,就算死,也别当个饿死鬼投胎。
「喂!留点给我啊!」车凌魁嚷着,忍不住抱怨:「真搞不懂妳看来挺苗条的,哪里这幺会吃?」
段锦红听了却不反驳,只是笑靥如花地端起碗盘,夹着菜到他嘴边,餵车凌魁吃个饱。
很多事情,那是一回生二回熟,初时觉得彆扭,再到得后来竟然习以为常,不以为意,连车凌魁自个也不禁感到习惯的可怕之处。所有吃喝拉撒都让段锦红替自己服务,他便整日躺在眠床上无所事事,终日吃饱睡睡饱吃。
当然车凌魁绝对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仰躺在床铺上,扣除掉吃饭睡觉以及与段锦红嘴上功夫交手的时间外,他便潜心修练,养精蓄锐。虽然无法活动筋骨,练那些外家硬功夫,至少逼得他调息运气练点内功心法,这辈子哪曾有过这如此多的时间,能好生静下来修练?说来也是一种因缘际会吧!
山中无岁月,车凌魁只感觉吃了十几餐饭有余,但这红通通的房间蔽不见日,加上终岁燃灯点烛,其实车凌魁早已失去了时间概念。反正肚子饿了就唤她来餵饭、要解决生理需求了也叫她一声,而段锦红这人待他确实不错,扣除掉这怎幺挣扎也挣脱不了的绳索之外,车凌魁真有种被待若上宾的感觉,自己一个人在外浪迹天涯也没吃过住上这幺好。
傻子!她那是在软化你的意识力呢!你还真以为她是什幺好人吗?瞧她随便出手就是向六大有钱有势的人家勒索要钱,你要真被缠上了,那还不啃得连骨头屑也不剩?
刚吃过一顿好料后,车凌魁才一放鬆心情,却又立刻对自己晓以大义、精神训勉一番。
此番当务之急,就是趁着她对自己鬆懈不加提防之时,摸清楚这园子底细,再找出那六人被囚禁的地方,搭救他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