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以没回答她的问题,她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像个委屈的小孩子一样跟井婆婆诉苦:“阿婆……我好累啊,我好久没睡好觉了,心里好难受……我好想好想你。”
井婆婆听完她小声的嘟囔,马上就更心疼自己家囡囡了。
井婆婆晚上原本打算随便吃点,因为井以回家,又特意去买了各种食材,给井以做了一道啤酒鸭。
晚上睡觉时,井以抱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去找阿婆一起睡觉。
井婆婆像小时候那样,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慈祥地问她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不开心。
井以于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井婆婆,当她说到“去世”这个词的时候,井以有些后怕地往井婆婆那里靠近了一些。
井以是个讨厌离别的人,小时候在语文课本上看到这两个字甚至还会特意拿笔给划掉。井婆婆从来都知道,因为提起这种事时,小时候的井以总会撅起嘴,所以井婆婆很少跟她提起自己早晚有一天离开她这种话。
井婆婆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井以多久,如果可以,其实井婆婆也希望这个过程能够再慢一些。
但是人总有一天要接受生老病死,井婆婆拍着她的背说:“囡囡啊,其实死亡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你小时候邻居家的林婆婆不是常告诉你吗……死去的人都会到另外一个世界活着。”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囡囡,就算再不舍,也要好好道别……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其他人。”
井以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逃避这个话题。
“有时候,死亡并不算是真正的消失……”井婆婆看着井以一脸的抗拒,也就不再继续说什么,她心软地想,其实囡囡也才十九岁,十九岁——还是半个孩子呢。
半夜,井以再一次突然惊醒,井婆婆睡眠浅,很快就打开小夜灯,问囡囡怎么了,井以愣了愣,重新躺下来说:“……做噩梦了。”
井婆婆于是像小时候一样轻轻哼着摇篮曲,隔着被子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肚子,朦朦胧胧间,井以竟然真的感受到一阵久违的困意。
***
这段时间里,凌承望一直在查三叔三婶失联的事。
原本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乘坐的飞机应该在一个星期之前就回到a市。
凌承望已经做好了最差的打算,查了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结果以后,凌承望知道差不多该把这件事暂时放一放了。
但是艾飞山忽然说他收到父母的消息了。
艾飞山一直对通信这方面的东西很感兴趣。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凌修真向来很支持这个继子的爱好,有时候甚至还会托关系拿到军用的一些淘汰设备陪他玩。
艾飞山收到的消息就是来自他们俩平时模拟的联系方式。
凌承望半信半疑地按他所说继续查了下去,三天之后居然真的成功跟凌修真夫妇取得了联系。
与此同时,对凌高逸的调查也结束了,没有证据证明凌高逸参与了魏家恶意转移资产的犯罪行为。
凌鸿轩稍微松了一口气,一边扯开自己领带,打算去好好放松一下,一边把凌乐安从公司放走了。
凌乐安终于从凌家一系列事中脱身出来,他想起郁湾前几天发来的消息,犹豫片刻,主动给井以打去一个电话。
第五十九章
井以放下手机,开始认真考虑到底该给郁湾准备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抛开那个意外,井以跟郁湾其实不算熟,所以不太了解她究竟喜欢什么,凌乐安告诉井以说郁湾的生日聚会人不算多,她只要来就行,不必操心礼物的事。
井以觉得不太合适,虽然自己和郁湾不熟,但是去都去了,哪有空着手的道理。
井以回忆着前两次见面时郁湾身上的小配件,包上似乎挂着一个水晶骰子,手机壳上面……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什么卦阵。
井以在网上挑了很久,最后选了一套精致的塔罗牌。
***
在井以回到a市之前,凌乐安和公和泽已经来到郁湾家了。
郁湾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她性子也比较独,所以生日这天就请了几个相熟的朋友一起过。
在场的二代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大多都是从上幼儿园开始就互相认识了,所以对郁湾的性子都了解。
就是这样郁湾尚且还嫌弃人多,她看着有些嘈杂的客厅,皱着眉问:“今年人怎么这么多?”
公和泽嘻嘻哈哈地跟人打招呼,还抽空回答郁湾的问题:“郭子和长峰今年从国外回来了,奥对,还有小清她们……”
年年聚会都是公和泽主动替郁湾张罗,不然的话她又是普普通通吃顿饭就过去了。
凌乐安一出现,公和泽就热情招手,示意他过来坐。
郁湾看他两眼,突然问:“井以呢?”
其实郁湾想问的是井以为什么没来,她是不是讨厌自己……?
但是这话对郁湾来说太难为情,她说不出口。
凌乐安看见郁湾脸上的别扭神色,毕竟从小一块长大,他很快就看出了郁湾脑海里的想法。凌乐安觉得有点不对劲,郁湾以前可不是这种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他又忽然想起上次的那个意外,凌乐安心情复杂,还有种说不出的不爽。
即使有些在意,但是凌乐安尚且记得今天是郁湾生日,所以还是实话实说道:“她还没回来,可能一会儿到,到时候我下去接她。”
郁家的别墅离凌家老宅不算远,走路也就十几分钟。
郁湾不动神色地松一口气,面上却只是平静地“哦”了一声。
公和泽把一切看在眼里,凑过去问:“乐安,你们家的事解决了?”
“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下那批烂尾房的处理问题了,看魏家的态度……不好说。”凌乐安把袖口挽上去,露出一小节线条清晰而结实的小臂。
“这是打算冷处理了?”郁湾皱起眉,有点厌恶地说,“真不是东西。”
他们两个聊起这件事的时候,一向话多的公和泽像鹌鹑一样不说话,郁湾察觉到不对劲,她眯起眼睛问:“那帮人的事你插手了?”
公和泽心虚但是心存侥幸地说:“没没,就是魏成林那小子说要干票大的,在圈里挨个拉投资来着,我就投了一百万。”
凌乐安诧异地挑眉看他一眼,淡淡地说:“能抽身的话就尽快。”
“……我手里空闲的钱都拿去买车了,至少下个月才能空运过来。”公和泽摸着自己鼻子,迟疑片刻,还是对两人坦白了。
郁湾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柳眉紧锁,厌恶地说:“那些小畜生什么脏的烂的事都敢干,你还跟他们有来往?”
她冷笑一声,“也不害怕他们挨枪子的时候,溅你一身血……”
凌乐安说起这件事,脸上也隐隐有点冷意:“魏家太贪心,直到现在都还有一只脚不清不楚地踏在□□上……不过现在也放肆不了多久了。”
公和泽听完他这话,若有所觉地问:“小……井姐待的那个剧组,原本是魏家用来洗钱的?”
郁湾听见他对井以这个称呼,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凌乐安点了点头,掏出一支烟,俊朗的眉眼间堆满了这几日积累的疲惫。打火机按下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一瞬间的火光短暂地照亮了他俊美的半张脸。
凌乐安深深吸了一口烟,香烟入肺,在肺里短促地停留片刻,然后又被他缓缓吐出,凌乐安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他用手指轻点着烟灰,神情慵懒地说:“嘉德娱乐投资以后跟魏家就没什么关系了。”
郁湾把桌子上那副扑克牌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说:“魏家从几十年前就跟国外的势力有牵扯,现在就算想要断干净,也得伤筋动骨……不是小事。”
魏家出问题是早晚的事,就算不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烂尾楼,也会是因为其他事,毕竟魏家跟境外势力有联系,光是走私枪支和玉石这件事,都够他们脱层皮。
郁湾冷着脸,抽出一张卡扔给公和泽。
“里面应该还有八百万,我用不着……。”
公和泽也不客套,接住卡凑到郁湾身边,恨不得往人脸上亲一口,“小湾,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不讨厌我的!”
“滚蛋。”郁湾嫌弃地把人推开,还不解气地往他脚上踩了一下。
井以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沉下来了。
郁湾一个劲儿地用余光往外面瞟,却不转头,直到井以走到她面前,郁湾才装作刚发现她来了的样子正眼看着她。
井以笑着把礼物递给她,跟郁湾说“生日快乐”。
她说完以后,抬眼一看,正对上凌乐安的目光。井以想起那天在凌乐安面前掉眼泪的事,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心里又有一个声音一个劲儿地告诉她——好想靠近他,好想离他更近一点……
井以犹豫不过片刻,最终还是按照真实想法,坦率地走到凌乐安身边坐下。
凌乐安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他咳嗽一声,掩饰反复上扬的嘴角,被右手盖住的那条腿克制不住地想要抖腿。
公和泽原本坐在凌乐安身边,井以刚进门的时候他就弹跳起来,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现在一脸姨母笑地看着他俩。
郁湾从小受到的教养告诉她当众拆开别人送的礼物是不礼貌的,可是她又实在好奇井以送的究竟是什么,所以郁湾抬起自己的扑克脸问井以:“……我能现在拆礼物吗?”
井以看着她这副别别扭扭的样子,还有那双藏着期待的眼睛,忽然觉得有点眼熟,她忍不住笑了下,说:“当然,今天过生日的人说了算。”
郁湾打开包装精致的礼品盒,发现里面是一盒很漂亮的塔罗牌,她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郁湾很少收到这种很合心意的礼物,不论是凌乐安还是公和泽,送礼物其实都很直男,他们送的包和珠宝虽然贵重,但是郁湾从小又不缺这些。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从朋友手里收到这样一看就花费很多心思的礼物。
“……哼,”郁湾小心翼翼地把礼物重新收起来,“还挺有眼光的嘛……”
公和泽热情地对井以揭郁湾的短:“小湾这样说就说明她真的很喜欢。”
郁湾耳根泛红,咬着牙恼怒地让他闭嘴。
郁湾板着脸切开自己十九岁生日的蛋糕,看着乱哄哄的客厅,头疼得恨不得让他们吃完蛋糕就回去。
佣人一道道上新的菜,但是客厅里二代都嘻嘻闹闹地在玩游戏,大多数人都没怎么吃东西。
井以身上有种不融于世的寂静,她像个局外人一样一杯一杯喝着酒,凌乐安在她身边,目光几乎一整晚都没从井以身上离开,偶尔给她夹几道菜,也不拦着她喝酒,反正他们两人里只要有一个清醒的,就能顺利回凌家。
井以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凌乐安根本舍不得拦她。
郁湾看着她说:“井以,你喜欢酒是不是?”
“啊?”井以喝了这么久,仍然只是微醺,她脸上带着层薄薄的酡红色对郁湾点了点头,说:“是啊。”
郁湾被眼前的美色冲击得一愣,好几秒以后才勉强回过神来,她面无表情地叫来离自己最近的佣人:“你,过来。让管家去地窖里拿酒……我哥是不是收藏了好几瓶红酒,全拿出来。”
“不用了不用了。”井以一听她的话就疯狂摆手。
郁湾颇有霸道总裁气质地说:“没事,喝不完可以带回去。”
公和泽:郁大公子惨遭亲妹背刺,造孽啊……
井以没真开那几瓶看起来就很贵的红酒,以免影响他们兄妹感情,她依旧一杯一杯地喝自己面前叫不上名字的酒。
她喝得实在太多了,喝到凌乐安都有点害怕。他担心井以身体喝出什么事,打算拦一下。
但是刚一阻止她,井以就抬起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凌乐安口干舌燥的同时心软下来,因为实在太过喜欢,所以他总是对井以强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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