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乐安无奈地用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抵着眉心,束手无策地看了会儿她的侧脸。最后他站起来走到安静的角落处,拿出手机给徐良科打了个电话:“小科,你知不知道阿以喝酒喝到多少会不舒服……?她现在喝了不少了,但是……”
徐良科想了想,抬头望向天空,说:“没事,她要是喝够了自己会停的,到时候想多灌她喝一口都不可能,不过,阿以喝醉了的话……”
凌乐安微蹙起眉头,有些担心地追问:“阿以喝醉了会怎么样?”
“可能会随便逮人唱情歌吧,以前是这样,不知道这个习惯变没变……总之小安你稍微拦着点就行,反正她第二天醒了就都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湾真是好孩子啊,每次一出场,小安和阿以感情线就往前走一大步……
第六十章
徐良科这边还有工作,匆匆跟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凌乐安心里隐隐感觉到不妙,回去一看,果然井以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凌乐安凭借着身高优势扫了一眼全场,没等他看到井以,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现实总是无情又残酷,
轻易打碎我们的梦想,
不知道你是不是
还能记得自己当年的那副模样……”
前面一群人围成一圈,声音就是从里面传过来的,周围的二代都很捧场地安静下来,认真地听着她唱歌。井以看着墙上的游戏电视,熟练地唱出屏幕上的歌词:
“如果不能展翅去翱翔
那就让我自由生长吧
不用管未来终究会是怎样
至少还能找到我自己……”
她自顾自唱着一首一首歌,声音像是从身体里挣扎着破土出来,空灵又塞满感情,像是无处落根飞鸟,只要尚有一口气喘息,就不会停止向前飞翔。
井以有一把好嗓子,她的声音像一把穿越了很多时光的乐器,仅仅是听见就让人眼眶莫名湿润模糊。
话筒不知道是谁递给她的,原本在玩游戏的那个人看着电视屏幕上的“sss”膛目结舌,居然每个音都标准地对上了……
凌乐安静静地看着她在人群中唱歌,看着她在周围人着迷的注视中闪闪发光。
公和泽目不转睛地看着井以,忽然问:“我能追小以妹妹吗?”
凌乐安的表情忽然凝固住,给他一个“有胆子就试试”的眼神。
公和泽讪讪笑笑,用肘关节顶了顶他,说:“乐安,我肯定是开玩笑的啊,干嘛一副这么可怕的表情。”
躁动的音乐声里,不少人跟着音乐踩节拍,井以越唱越放松,突然拉起了离自己最近的郁湾的手,带着醉意深深地看着她,换了首歌继续唱:
“窗外雨声滴滴嗒嗒,
三天三夜都还在那下,
犹如我最爱的你呀,
三天三夜都不接电话……”
这回真的是情歌了,凌乐安呼吸一滞。
郁湾定定地看着她,原本郁湾过来是打算替凌乐安把喝醉的井以领回去的,可是现在她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看着井以失神。
凌乐安顶了顶后槽牙,俊朗的眉眼压低,脸色算不上好看地走过去,他浑身的低气压太过明显,两边的二代都自觉地给他让开一条路。
凌乐安走到井以身边,大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板着她的身子,让井以转向自己。
井以人面向凌乐安,眼神却还在看郁湾。凌乐安磨了磨牙,什么冷静和自持都忘了,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妒火中烧的感觉,他直接用公主抱把人扛了起来。
井以不算矮,但是凌乐安依旧轻松地把人禁锢到自己怀里。
“哇哦~”周围的二代都齐刷刷地起哄,一边吹口哨一边拍手鼓掌,看热闹不嫌事大。
井以愣愣地把视线放到凌乐安脸上,眼神迷离地看了会儿,忽然笑了,“小安真好看啊……”
她一只胳膊绕到凌乐安脑后,攀上他肩膀,话筒被扔在怀里,井以痴迷地看着他的脸,用指尖轻轻触摸凌乐安清晰的下颚和唇线。
井以真的完全醉了。
她的指尖柔软又冰凉,像是小猫一样伸出爪子确认着他的真假,凌乐安被她触碰的地方忍不住战栗一下,他连呼吸都忘记了,感觉自己好像马上就要溺死在她的眼睛里。
井以就着这个姿势专注地凝望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看着忽然捧住了他的脸颊,脸上露出一个澄澈的笑容,然后甜蜜蜜地对凌乐安唱:
“大雨还在下,我的心里好害怕
就连自己最爱的人都留不住呀~
大雨还在下,你的心里怕不怕
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家……”
她的声音就像是裹了蜜糖的毒药一样。
凌乐安抱着怀里的井以,被脑海中剧烈的愉悦冲的有些昏沉,他看着井以黑亮的瞳孔,那里面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影子。
凌乐安有一瞬间想不起这是哪里,他的世界只能容下井以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
他忽然就舍不得放手了,舍不得把人从自己怀里放下来。
郁湾眯起眼睛,用一双不带感情的死鱼眼看着凌乐安。
凌乐安当然知道井以早晚有从醉意中清醒的一天,她不可能像此刻一样永远活在自己怀里,这么惹人怜爱地对自己唱歌,可是……
郁湾还在死死地盯着他,凌乐安被她的视线刺得不得不放弃自己荒谬的想法。他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陶瓷一样,把井以整个人好好地放到沙发上。
井以就像雏鸟一样始终望着他的眼睛,看他坐得离自己有些远了,还会主动往他那边蹭蹭,平时被她压抑在心底深处的喜欢,现在都变成动作无意识地表现出来。
凌乐安觉得现在幸福得简直像是在梦里一样。
郁湾走过去,把话筒从井以手中拿了出来。
歌早就停了,井以看上去也是真的醉了。郁湾想起被凌乐安“横刀夺爱”的事,对凌乐安翻了好几个白眼。
凌乐安顶了顶后槽牙,一点没有退让的意思,说是斤斤计较也好,说是小肚鸡肠也罢,凌乐安就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井以拉着别人的手唱情歌。
郁湾从井以手中拿过话筒以后,井以的视线就一直放在她身上。
井以看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意识不太清醒地想,自己终于想明白为什么看着郁湾会觉得这么眼熟了,无论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态还是别别扭扭的脾气,郁湾都太像老太太了……
越是看着眼前生动的郁湾,井以就越清晰地认识到——老太太真的不在了。
她对这件事的反应神经好像迟钝地绕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圈,直到现在才突然触摸到冰冷的现实。
她对“死亡”这件事不是慢慢接受,而是在这一瞬间突然意识到的。
井以原本一直乖巧地坐在凌乐安身边,此刻她怔楞地看着郁湾,左边的眼眶里忽然就掉下了一滴眼泪。
一旦开了这个头,后面的泪珠就像刹不住一样,一个一个接连滚落下来。
郁湾看见井以的眼泪,被她吓得整个人都炸毛了。她像是被烫到一样马上把话筒塞回了井以手里,哄小孩一样说:“……好了好了,不要哭了,话筒还给你。”
凌乐安薄唇抿得紧紧地看向井以,轻轻捧起她的脸,用大拇指抹去她脸上一颗一颗的泪珠,问:“怎么了阿以?为什么哭?是难受吗……?”
井以一张脸都被泪水浸湿了,她一边哭一边说:“小安……奶奶走了,她以后不会回来了……”
凌乐安沉默下来,虽然今天本意就是让井以放松心情,慢慢从这件事里走出来,能主动哭出来其实是件好事,可是当他真的看见井以的眼泪,凌乐安依旧有种焦躁中掺杂着心疼的感觉。
周围已经有认识的朋友看过来了,凌乐安旁若无人地单膝蹲在她面前,捧着井以的脸给她擦干净眼泪,他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也不在乎似有似无的议论声。
凌乐安拉着井以的手,问:“我们回家吧,阿以?”
井以低头看着他,乖巧地点点头。
凌乐安转过身,驾轻就熟地把井以背在自己背上。
“我们先走了。”他对今天过生日的郁湾说。
郁湾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背上安安静静的井以,想不到凌乐安这么简单就把人哄好了,看来井以潜意识里其实很依赖他……
她心情复杂地说:“走吧,明天我让人把酒送你们家。”
“……乐安,虽然凌奶奶不在了,但是……节哀。”
作为发小,郁湾难免想——井以没有走出来,那凌乐安呢?
“嗯。”凌乐安轻声回答她,然后背着井以,一步一步,平静又坚定地往凌家老宅的方向走去。
月光洒在他们走过的路上,像雪一样,掩埋了一切。
公和泽和郁湾目送他们离开,直到看不见人的身影,郁湾才散漫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盯着自己手里的话筒愣了会儿神,总觉得话筒上好像还残留着井以手上的余温。
郁湾忽然轻轻地说:“栽了。”
公和泽诧异回头,问:“谁栽了?乐安吗?”
郁湾朝他翻了个白眼,恹恹地把话筒放回原处。
出了郁家大门的凌乐安和井以已经走了一段路了,井以脸上最后的泪水都被风吹干,因为路上带着潮湿的冷意,井以稍微精神了一些,她搂紧凌乐安,凑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小安,你冷不冷?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她的呼吸吹拂在他耳畔,凌乐安觉得半边身子都是酥麻的。
井以不等他回答,深吸了一口气,被灌进肺里的凉气激得打了个颤,就在凌乐安耳边唱起来:
“天涯呀海角
觅呀觅知音
……
家山呀北望
泪呀泪沾襟
小妹妹想郎~直到今
郎呀患难之交恩爱深
爱呀爱呀郎呀~
患难之交恩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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