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吃白喝的庄儿最后终于悟出一个道理,娘说过钱多出妖怪,这个老太太那腥红的大嘴唇一看就是吃人肉的,莫不是看他壮实养肥了好下口?
庄儿打了个哆嗦,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曹老太,正巧曹老太也正看向他,曹老太那鲜红色的大嘴唇一笑,庄儿吓得一缩脖子,又老老实实的趴在窗台上了。
只听得“咚”的一声,曹五大力撞开门,汗津津的曹五一进门就大喊:“娘!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其它几个正打牌的人均朝门口看去,看到气喘吁吁,浑身被汗水湿透衣襟的曹五后,众人不禁停下了手。曹老太不动声色的抬了抬眼皮,摸了一把手里的牌,淡淡道:“老五,被狼咬到脚后跟了?”
曹五虽然心里急,但是见到母亲后心神定了下来,态度立刻收敛了许多,他走到母亲身边,小声道:“娘,许大夫说不让你抽烟锅子,对身子不好。”
曹母将金烟杆往桌子上敲了敲,不耐烦地道:“抽死了算!”
曹五挠头,他隐约还能摸到几个缠在头发里的苍耳,他这些天有事没事就已经习惯的伸手往头上摸摸这几个硬疙瘩。
趴在窗边的钱庄见到曹五后吓得一屁股坐在榻上,两条粗壮的腿带着一双大脚板子不停的发抖,天哪,这不是集市上收钱的那个大爷吗?怎地跑这里来啦,还叫老太太娘?
钱庄和老爹常常打兔子去市场上卖,市场里有规矩,凡是卖肉的都要交二十个钱!钱庄爷俩欲哭无泪,兔子肉价贱,咋能和卖牛肉,猪肉的比?更可气的是,听说那人牙子也才交二十个钱!虽然都是卖肉,可是他们赚的少哇!
于是钱庄爷俩就加入了市场里的“游击部队”,也就是说那是一群专门逃费的商贩的队伍。这些逃费的商贩见到曹五跑的比兔子还快,钻树林的钻树林,趴草堆的趴草堆,着急了还能钻到别人裤裆下!还好,这曹五也很有规矩。每天寅时来收钱,不到卯时就走了。曹五脑子很好使,凡是交过钱的商贩他将对方的脸记得很清楚,所以这些商贩也不用跑,乖乖交钱了事。但是你一旦开了头交了第一次钱,那就逃不过去了,除非你不做生意,否则抓住加倍罚!
由于钱庄的块头太大,一个没留神,撅着屁股藏在草丛里的他就被曹五抓到了,不仅交了费,还没收了所有的兔子!从那以后,钱庄爷俩打的兔子就赚不了什么钱了,家里穷的养不起他,他就鬼使神差地来到这里。
曹五早就注意到瘫软在皮榻子上的钱庄,心里不禁暗骂,这不是卖兔子的那穷小子么?怪不得被老娘留下了,瞧他胸口那两团子肉,比娘们儿的还大!
曹老太敲了敲烟锅:“说吧,急里慌张的,出了什么事?”
曹五凑到母亲耳边小声道:“娘,巡检司的人去老六矿上了,结果老六放出了凶兽伤了人,据说伤了司徒瑾两个兄弟。”
“人死了么?”
“娘放心,咱们的人没死。”曹五得意的笑,这次他们曹家人可是和巡检司交手后第一次打的大胜仗,自己的人一个没伤到不说,司徒瑾的人倒是重伤了两个!而且听说性命堪忧!痛快!可真痛快呀!
“笨蛋,我问的是他们的人死了么?”
曹老太微微皱着眉头。
曹五无奈地摸着额头道:“听说他们的人快不行了……这不,有线人来报,司徒瑾正点兵呢,说是要去矿山找老六的麻烦……”
曹老太心里奇怪,这巡检司的人据说非常厉害,怎么会被老六养的虎豹轻易伤到?想到这里,她开口道:“那个叫朝歌是不是没有和我们交手?”
曹五惊讶地道:“娘,你咋知道?就是因为领队的不是朝歌,所以老六才放了豢养的凶兽!”
“这事你达哥知道么?”
“达哥知道,他现在也点了兵,再加上我和老六养的打手,最少也有几百号人!咱们曹家兵都正磨刀霍霍准备出发呢!那司徒瑾视兄弟为手足,可老六是咱家亲兄弟!这次说什么不能让老六吃亏!娘!这次咱们要翻身了!”
曹五兴奋极了,老娘成天让他们忍耐司徒瑾,这次出了事后,就连脾气一向温和的达哥也忍不住要出手了!
“一群蠢货!一个文官打个屁仗!”
曹老太骂骂咧咧的推了一把骨牌,几个牌搭子看事不对,纷纷起身告辞。
众人走后,曹老太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伸开两条华丽丽的金红大袖,她身后的丫头立刻上前给她整理仪容,有一个丫头还拿起小扇子端起熏炉往她身上前后左右的扇香风。
曹五知道老娘这是要出门,他连忙拉着母亲的袖子:“娘,你要去哪儿?”
“娘要去会会那司徒瑾!”
曹五惊慌地道:“娘,你莫要去呀,达哥马上就要出兵了!这乱刀乱剑的,伤了您老咋办?”
曹老太一甩袖子,怒斥道:“底层人好虐,上头人却难欺瞒!那巡检司的人来查咱们曹家的银砂矿,无非是图财,给他们银子就完了,何必图一时意气生死相搏?!再说达子那些乌合之众绝不是那巡检司那帮杀神的对手,竟然还妄想着拿鸡蛋碰石头!只怕到时候你们这些没有脑子的怎么死都不知道!娘并不是一味退让,咱曹家人打就要打胜仗,打他个司徒瑾百年怕!打他个万年不敢出头!可是你们拍拍胸脯问问自个儿,有这个实力么?”
曹老太叹口气道:“再说了,娘知道你们都为那福牛憋着气,可是那福牛就是因为不给人活路,遭到了毒手……老娘我对你们提醒过多少次了,自古以来贼有三不偷,匪也有八不抢,这些都是规矩!咱们姓曹的一家可以有欲望,但绝不能贪婪!真以为自己是马王爷,有三只眼不成!”
曹老太暗自摇头。创业难,守业更不易。前代人费尽心机,无非是替子孙考虑,后辈人若能体谅这种老辈人的苦心,不只保全现在,还能扩大门庭!可惜那些不成材的子孙,视老一辈的苦心为草芥,乃至家无立锥之地,实在是可悲!
求人太难,不如小心谋划万全之策,才能持家。
听到母亲的话,曹五顿时沉默。说真的,他和老六真的很想和巡检司的兵马面对面的硬来一仗,与其受气窝囊的活着,不如死个痛快!如今达子哥终于要出兵了,他兴奋之余,并没有想过太多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肥肥的一章
☆、三十九
南风布谷鸣,田间麦陇黄,男女持镰刀,孩提携壶浆。
此时,正是青阳镇最忙碌的麦收时节,金色的麦浪在热风下一起一伏,沙沙作响。农户们全家出动,壮劳力汗流浃背弯着腰持镰刀“唰唰”的收割,而孩童们帮忙捆麦秸,拾麦穗。正在劳作的农户身后是一排排整齐的割好的麦穗,待收割的庄稼蚕食般慢慢减少。
天空中出现片片鱼鳞云,俗话说:“天上鱼鳞斑,晒谷不用翻”,寓意是指这种天气正是割麦晒场的好天气,因为不会有雨。
可是当地的百姓并不在乎天上出现什么云,即使偶尔有乌云,也不会有落雨,百姓们已经习惯这种虐待的日子。所以,他们最关心的仍是夜里不时出现的浓雾。如果犯懒,那些雾气会将成熟的麦子漉湿,也会变黑发霉,那这一年的口粮就可惜了。
正当大家抢收麦子的时候,忽然从远方传来阵阵震彻山谷的号角声。
百姓们不禁停下劳作,纷纷手挡凉棚往远处张望,人们纷纷打听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说传出号角的地方是巡检司的驻地,可能是在练兵。也有人好奇,虽然巡检司整日练兵,当地百姓们也能听到那浑厚高吭的军号声,但是从来也没有听到过像现在这样深远急切的声音,人们的心不由跟着号角声不安了起来。
更有好事者,甚至不顾待收的庄稼,丢下手里的镰刀,亲自跑到几里地外巡检司的署衙一看究竟。结果这一看不得了!乖乖哩,只见巡检司已经被杀气腾腾的曹家兵给团团包围了!这青阳镇虽然遭过天灾,但是还没有经过战火的洗礼,这曹家兵和巡检司可是都属于大青鸾的国民啊,自己人打自己人,这是要闹哪样?
身穿一身青色曲领大袖普通官服的曹达骑着大马正站在队伍最前方,虽然他脸色看起来很平静,但是内心充满着愤怒。
在平日里,曹达属于一个典型的温和中年大叔,但是他内心深处也是有男儿血性的。司徒瑾伤他兄弟,霸占他土地,甚至还查抄他的产业……实在是欺人太甚!在荚县,他曹达才是真正的王者!怎么可以容忍他人处处掣肘!
曹达身为县令,其实并没有兵权,他身后的兵士虽然将近千人,但主要是由衙役,民团,打手组成,这些队伍的最后面还有众多穿着曹家仆役衣服的若干家丁和护院,人人手里都拿着大砍刀,狐假虎威的站在队伍最后面,正等待着领队的曹达一声令下就冲进巡检司,杀个你死我活!
曹达心里还是有把握的,那巡检司不过百余人,而他身后足足有上千人!虽然巡检司的人马训练有素,但是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场战争还不一定谁笑到最后!
大敌当前,巡检司的大门一直紧闭,里面不时传来号角声和马蹄声,看起来那司徒瑾不过尔尔,直到现在军队都没有整装完毕!曹达面露微笑,心里不禁有些期待,耐心已经用尽的他决定要下令强攻破门了!正当他挥起手时,终于又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这次,巡检司的大门终于开启了!
曹达脸色一凛,和身边的杨捕头相视一眼,杨小迷冲身后着黑衣的一队捕快们做了个手势,那些捕快立刻抄起身上弓弩,齐唰唰的对准了巡检司的大门。
随着大门的打开,首先出动的是两队身着铠甲头戴铜盔的骑兵,骑兵一手持盾,一手持长抢,胯下的战马也披上了亮闪闪的铠甲。只见这两队威风凛凛的骑兵一出门,立刻就布出了雁形阵。这种阵形可以保护两翼和后方的安全,也可防止敌人的迂回。
随着身边有人轻抽冷气,曹达不禁抬头,只见巡检司箭垛上神出鬼没的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弓弩手,正目不转睛的俯视着下方,毫不示弱的将自己手里的冰冷的大驽长弓对准了曹家兵。
曹达心里不禁大骂,敌方在高处,自己在下方,这开局就在地势上吃了亏,还没接招自己就已经先输了几分!他本想给出门的军队迎头痛击,结果这两队骑兵装备精良,浑身上下均似铁桶,并不惧刀剑,一味上前冲反而很被动!
还是没有实战经验啊!曹达暗暗握紧了拳头,他此时才突然想到应该采用火攻才对,将燃烧的火油丢进去,定会将所有人烧个精光!可惜现在太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此时,只听到“唰”的一声,骑兵整齐的分散两边,从队伍里闪出一条小道,一身黑色战袍的司徒瑾骑着他鲜红的战马缓缓从中间走了出来,他身后正是一身戎装朝歌和紫色战袍的晋伯,这三人来到曹达面前,左右一字排开。
司徒瑾冲着曹达喊道:“曹县令,别来无恙乎!”
曹达点头示意,公事公办道:“这次曹某人奉命来查办巡检司,有人举报巡检史司徒瑾触犯青鸾律法,不仅拥兵自重,玩寇自固,且不服上级和朝延的管治,属罪大恶及也……”
司徒瑾不禁莞尔一笑:“那如此说来,曹大人私下开采金银砂矿又论何罪呢?”
曹达也笑了,他慢条斯理地道:“这世间事有合法和非法两种,如何去区分,就只有看当事人的身份了。”
司徒瑾和晋伯相视一笑,不由得为曹达暗暗鼓掌,真是耍的一手好流氓!话既说到此,也没有什么可谈的,既然人家都送上门来了,那就打呗!
只见司徒瑾举起长马刀高喊一声:“众将士听令!立兵伍,定行列,正纵横!”
随着悠远的号角声传来,火红的战马长鬃飞扬,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战马和军士全都抬起了骄傲的头颅!巡检司的军士们迈着铿锵有力,如金石相击般的整齐步伐,手持闪着寒光的兵戟喊着口号向曹家军逼近!
这些铁血军士们全都拥有慷慨赴死的决心,只见巡检司的军士们从容不迫的每向前踏进三步,就大喊一声:“杀!”
生就铁脚板,山川任我行!战马嘶叫,虎狼呐喊,在这千里大漠黄川,英雄气势如虹,直贯天地!
曹家兵被对方气势吓得往后直缩,这帮由地痞流氓组成的“黑社会”成员,从来没遇到如此强大的军队,不由得心虚冒汗,双腿发软,两条腿不由自主的往后慢慢退。不知何时,曹达和杨小迷两人竟然被孤立起来,他们身后的曹家兵竟然离将领有三丈之远!
杨小迷气得笑了,这帮曹家兵里一大半都是姓曹的,但凡是沾到曹姓者都把自己当成无冕之王,平日里做大爷习惯了,就连杨小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理会这些“皇亲国戚”。可是当真的遇到拼性命的时候,竟然全是怂包!而那些外姓的散兵游勇,见情况不对,暗暗也往后缩,他们心里清楚,这明显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败仗,他们才不愿为曹家人当替死鬼!
曹达见状大怒,他挥刀大喊:“后退者杀无赦!”
很快,守在后方的打手手起刀落,立刻斩杀几人,尖叫哭喊声中,曹家军慌乱中又上前纷拥了几步。还没开战,就军心不稳,曹达觉得自己很失败,他很想死在这战场上,也不枉自己生为男儿身!
于是他又举起了长刀,沉着脸大喊:“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到一声大喊:“都给我住手!”
一辆檀香马车冲到两阵之间,随着马匹的嘶叫,车轮后面带着一溜烟尘。正扒在车门处的曹老太等马车停稳后,一把掀起金丝绒的车帘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娘?你怎么来了?”
曹老太没有理会儿子,而是在曹达目瞪口呆中,施施然的向对面巡检司的兵马走去。这两阵中间乍然出现一个穿大金红绸纱裙浑身珠翠的显眼老太太,是她身上踏过去呢还是踏过去呢?事实则是,在交战中,如果没有将领的命令,军队仍是目无旁物的大步前进!
看着对方毫无退意的继续杀气腾腾前近,曹达急的大吼:“娘,你快回来!”
老太太不为所动,仍朝着巡检司的军队而上。
在后方观望的司徒瑾只好大声命令道:“停!”
刀剑虽无眼,却不伤无辜人。
随着军鼓声激烈的响起,正在前行的军队如同机械断了电源般戛然而止,静立不动,那曹老太离她最近的士兵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
此时,虽然四周黑压压的全是煞气冲天的士兵,可是空气却安静的吓人,没有人敢妄动,只有空中的军旗声和战士们头顶红缨的飘动。
曹老太松了口气,她定定神继续朝司徒瑾的方向而去,只听到空气中嗖的一声,曹老太脚上一沉,只见她的绣花鞋上中了一箭,那根箭羽堪堪刺破了她的鞋尖,将她牢牢订在地上。
好功夫!曹老太心中喝彩!
她嘴里打趣道:“唉哟,这孩子吓我一跳!”
曹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哼哧哼哧地将箭羽用力从鞋尖处拨了出来,盘腿坐好,拿起鞋子朝地上磕磕,然后又倒了倒里头的沙土,最后才不慌不忙的给自己穿上。等她站起身后就将那要根长长的箭羽用力一折,那箭头立刻拦腰断掉,曹老太将箭头往自己头发上一簪,一脸淡定的朝司徒瑾款款走去。
☆、四十
“当”的一声,两位兵士用亮闪闪的长戟拦住了曹老太的去路。
曹老太抿起大红袖子,慈爱地给拦住她的兵士脑门上擦汗:“可怜的娃,来青阳受苦了,小小年纪的就出门在外,这打打杀杀的万一伤了自个儿,家里的老娘定会担心。”
军士们面不改色,稳丝不动。
司徒瑾见状微微皱眉,开口道:“放她进来!”
长戟闪开,曹老太走到司徒瑾面前责怪道:“瑾儿呀,有什么事跟老姨说,万事好商量。”
司徒瑾举起手中那张落日弓:“曹老太,你没看到么?你儿子正捉拿我这个要犯,而我这个要犯正在暴力抗法呢。”
曹老太叹气:“老姨我没有看到什么官差,更没有见到什么要犯,老姨看到的全是的孩子!”
朝歌在一旁冷冷道:“大哥,别和她费话!”
曹老太打量朝歌,只见他长相姣好,俊俏风流,只是那张粉面朱唇的脸冷冰冰的,就像凝了寒霜的苍兰。而另一旁的晋伯,皮肤古铜色,一双深邃的眸子沉稳睿智,肃然如寒星,耳鬓上竟有些许斑白,使得这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增添了几分凝重沧桑之感。
位于中间的司徒瑾是最出色的,他坐在马背上身姿如同劲松一般挺拔,皮肤就像散发着阳光味道的成熟小麦,乌黑的头发散落肩旁,浓眉入鬓,眸若星辰,俊美而疏狂。
好几位翩翩浊世佳公子,怪不得有人称他们为“青阳三杰”。
曹老太不动声色的打量他们几位,而司徒瑾也在暗暗打量她。
司徒瑾已经想到曹母会来,果然不出所料。
所谓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司徒瑾初来青阳时就将曹达的底细查个一清二楚,可是查来查去这个曹达没有什么可挖掘的,倒是曹母在当地是算个人物。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这个曹母倒是个会享福也会吃苦的人,为了儿子们,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会走到今天。
她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成了寡妇,留下四个能吃的壮小子。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她无奈何只好带着儿子从外地来到青阳找活路。寡妇的活路无非是再嫁人,可是她不仅带着四个拖油瓶,而且是个长相粗陋的丑寡妇,条件好些的人家根本不娶她,她只好下嫁了一个又老又穷的曹姓农夫。
谁也没想到,她来青阳镇还不到一年,她的第二任老公又意外得暴病身亡了,这下“长期饭票”没了,她还坐实了克夫的罪名,真是苦水里泡黄莲。
曹家人嫌她晦气,就想打发她走,毕竟她过门不到一年,也没有生下个子嗣,还不算是曹家人。可是曹母偏不走,谁不知道这青阳镇是个富的流油的地方啊!随便在路边摆个茶水摊子都能赚钱!
当年的青阳镇来往客商很多,曹母的茶水摊生意很好,由于她善于经营,能说会道,赚了不少银子。可是曹家人却仍嫌她碍眼,到处散播谣言,说她茶水里有让人上瘾的麻茶叶子,这下子生意一落千丈。
曹母算是明白了,这曹家人不想让她在此地呆着,于是她干脆舍了曹家那一亩三分地,净身出户。在经营茶水的生意中,她早就盯上了青阳络驿不绝的客商,这些人可全是肥羊,手里银子,脑里有路子,于是她装扮成男子混进边境来往的商队里,开始学着做买卖。
由于她体格高大,生的丑陋,而且嗓门粗,扮成男子倒也不违和。可是纸里包不住火,时间长了和她混在一起的商队的贩子们还是发现了她真实的身份。
这些螭国男子对突兀出现在商队里的女子虽然有些吃惊,但是却很佩服她的勇敢,得知她的情况后还赞美她是伟大的母亲。螭国商人对她特别照顾,不仅给她介绍更多的生意路子,而且还照顾着她又生了两个儿子,就是现在的曹五,曹六。
当青阳发生天灾的时候,螭国商人还提议接她们母子到螭国,可是曹母拒绝了。那些螭国女人可是很彪悍的,甚至不远千里翻山越岭的来悍卫爱情,那些散发着狐臭味儿体格强健的螭国娘们儿很善于格斗,本来还算壮实的曹母在她们面前,立刻就像山羊面对巨大的乳牛般毫无抵抗能力,她被人喷过口水,扇过耳刮子,扯着头发在街头扭打,甚至还被抓到过牢里。
曹母哭笑不得,就连她也不知道两个儿子的亲爹到底是谁,而且她也不屑让儿子去认亲,她自己既是娘也是爹。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曹五和曹六竟然多了好几个爹,那些螭国老头子对他们兄弟俩个倍加关爱,不仅经常来探望,甚至有人去世后还给他们留下遗产……
话扯远了,就说现在。曹母赚了第一桶金后,一口气在青阳连开十几家铺子,专门经营高档紧俏货,就连远在临月的客商,也专门点名找大名鼎鼎的曹母拿货。这下子曹家人慌了,原来他们当初赶走的可是个财神奶奶啊!什么克夫,什么私生子,曹家人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眼下赚钱最重要!曹家人不仅立刻归还了当初被霸占的土地和老宅,甚至还主动提出要一起做生意。
曹母同意了。
她非豁达,而是重实际。世间什么人好?什么人坏?无非是共同的利益才团结在一起。而且在青阳想要立足,她也需要更多的自己人来打根基。于是曹母领着曹家人一起做起了买卖,曹家渐渐壮大起来,曹氏家族名下有无数的驿馆,酒楼,商铺,甚至还有几间青楼……
现在曹家人推举曹老太为当家主母,可是曹老太并没有被冲昏头脑,她心里很清楚,位置越高,责任越大。她们曹家并不是有势力的世家,仅仅是个暴发户而已。商人终究地位低下,需要长久立足,发扬光大还需要更坚固的背景才是。所以她就特别关照喜欢读书的曹达,希望他考个功名,政商通吃,才算完美!
虽然最后曹达阴差阳错的做上了荚县的县令,但是曹老太已经很满足了,毕竟黄金不为贵,安乐才值钱多……
看着曹老太不断打量自己的目光,司徒瑾暗想,其实这老太太年纪越大胆越小,已经没有了当年不怕死的热血和冲劲,而且她个人能力太强,反而使得子孙畏首畏尾,估计这一代是没有后辈能超过她的。可惜,她若是个男子,倒是个有趣的对手……
此时,只见曹老太一挥手,冲着身后大喊:“把人带上来!”
立刻有人将五花大绑的曹六推到了司徒瑾的面前,曹老太一脚踹到曹六的腿窝子,曹六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曹老太走上前,噼哩啪拉一口气扇了曹六十几个耳刮子,曹六的脸立刻肿的老高,闭着眼睛一声不吭的承受着母亲的巴掌。
曹老太揪着曹六的耳朵道:“快给你司徒哥赔个不是!”
曹六嘟囔着道:“司徒大哥,实在对不住,是我糊涂……”
“大点声!”
曹六一梗脖子:“司徒大哥,对不起!要杀要剐我曹六认了!”
司徒瑾表情淡淡,不置可否。
曹老太见状举起手吁了一声,将手上那一团血糊子里的一颗带血的牙齿拨拉掉道:“瑾儿呀,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可惜我的这几个儿子早早的没了父亲,只有我这个做娘的把他们几个兄弟拉扯大,也是我的失职……听说瑾儿也是你母亲一个人养育成人的,她定会理解老姨的辛苦……若是老姐妹来到青阳,我们定要坐在一起好好聊聊彼此的不易才是。”
司徒瑾挑起嘴角笑了,这曹老太真是老狐狸,话里有话。
司徒瑾是纯孝之人,这世间他只有一个软肋,就是他的母亲娄氏。若是母亲来到青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定会让他有很多顾忌。这个曹老太,只怕是利用母亲来敲打他呢!
见司徒瑾没有说话,曹老太一捋袖子:“这样吧,让老姨去给那两个受伤的小子侍疾,别的不说,照顾病患老姨还是有一手的。”
“留步!”
司徒瑾终于开了口。他怎么可能让曹老太真的亲自去照顾病人,这要传出去定会有损巡检司的声誉。
做势要走的曹老太停下了脚步,她脸色轻松了下来,立刻又令下人抬进来十几口大箱子,只见放在地上这些大箱子沉甸甸的,看起来里头全是重货。
“瑾儿,这里全是药材,给受伤的兄弟疗伤。”
司徒瑾开口道:“曹老太太,我敬你是长辈,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司徒瑾也会留几分面子,你让曹达先退兵就是。”
“成!”
曹老太很爽快,她一拍巴掌,对曹达道:“达子,下令退兵!”
曹达只好挥手:“都退下吧!”
众人早就等着这句了,一听到曹达发了令,立刻作鸟兽散。曹达身边只留下他和杨小迷以及一帮捕快。曹达心里暗骂,亲戚?狗屁亲戚!
曹老太不仅抬来了箱子,还抬来几只兽笼子,笼里装着几头虎豹。
“这些伤人的畜牲老姨也带来了,就交给瑾儿处理了。”
朝歌飞身就从马上跳了下来,对司徒瑾行了个礼道:“大哥,我来处理可好?”
“可以。”
得到司徒瑾的命令后,朝歌走向兽笼子,只见这些虎豹见到朝歌后瑟瑟发抖的蜷缩在笼子一角,连身上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朝歌打开笼子,揪着一只吓得浑身发硬的花斑豹子就拎了出来,只见他提着那只足足有一百多斤的豹子往自己腿上一磕,一扭脖子,那豹子就软得像滩烂泥。朝歌用手朝它肚子上一捋,一大团带着血的肚肠全都从肛处脱出,一串白花花的内脏还冒着热气。
司徒瑾和晋伯平静的看着朝歌,只见朝歌打了一个呼啸,一条黑色的影子如同闪电般出现在朝歌身边。只见这条黑色的影子一出现,笼子里的几头虎豹竟然失了禁,一股冲天的臊味弥漫开来。
“黑鹰,给你打牙祭。”
那只叫黑鹰的黑狗皮毛黑亮,四肢细瘦,脸长鼻尖,两只眼睛如同发红的琥珀般耀眼,它骨架很大,前腿抬起来比人还高!只见它神情高傲,对周围的人充满了蔑视,它根本没有看其它人一眼,旁若无人般腾地就跳上笼子,叼起一只吊睛黄斑虎瞬间就跑的没了影子。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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