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人心肠较软的人,看到她如此惨状,实在再也呆不下去,就慢慢地散了去。
被留下来叫嚣的人,统统都绝非善类,他们说着难听的话侮辱,不时的就是拳脚相向,被绑在木桩上的人就如那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忽然,一个人叫了一声:“哎呀,午膳时辰到了。”
众人听闻,顿时作鸟兽散,深怕打饭晚了,纷纷往食房赶去,留下那身受困之人独自在烈日底下烤着。
李小英隔着远处的围墙默默地看着这边,却始终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他的意愿是希望这些人尽快将这丫头给活埋了,但那赖刀子的性子却偏生喜欢繁文缛节,长期拿刀庵割他人的他心态亦慢慢扭曲了,就是喜欢看人受折磨,竟然将这个董秀钉在此处示众,扬言要她经过暴晒之后,再受那死刑。
他李小英虽然想将事情尽早的解决,但他却深知此时此刻自己万万不能出面,亦不能出声,因此由始至终他都没有现过身,此刻他能做的就是等待。
知道自己插不上手,他还是收起了打量的目光,背过身悠闲自在地离去。
李小英在那松书殿上的回廊处行走着,并且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当差的太监,几个小太监见他那带着探究的监视目光,不由得都站端正了身子。
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迎面跑过来,李小英见状对着他大喝一声:“你这奴才,干什么跑来跑去,在松书殿内你也竟敢这么无规距吗?”
这小太监听他这么一吆喝,连忙站定身子了,抬眼一见是他们领班的,似是找到了救星般连忙对着他说道:
“李公公,皇上刚刚早朝回来,现在午膳还未传上,他要找那小秀子来陪膳,但那小秀子现在在那木桩上呢,奴才们见主上问起,都不敢说实话。您说现在是不是让小的是去将那小秀子松了绑好向皇上交差?”
她只能默默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那命债,待她死了之后,再到阴间去寻那三个孩子,跟他们道歉,请求他们的原谅,俺俺一息的她在心底打着的是这个主意。
身子被那人放了下来,却不是粗暴地掷落下,而是平稳地放下来的,身底下是软软的东西。她伸出麻木刺痛的右手往下一摸,竟然是棉被。
难道不是入麻袋而是用棉被卷着自己再埋么?但……她不解地睁开双眼,触目所及的却是再熟悉不过的环境,这儿竟然是她的葵屋。
疑惑地看着跟前的壮汉,她张开口,好一会儿才找着自己的声音,沙哑着声线,她追问他道:“你怎么送我回这里来?”
“怎么?送你回这里你倒不愿意了?难道还想死不成?”那壮汉对着她讽刺地说道,跟着又说:
“李公公在皇上跟前为你说尽好话,这才救的你,你就感谢李公公的再生之恩吧。”这人说完,走近门边,伸头出门外,唤了一声,紧随着刘太医就走了进来。
他拿着墨黑的药膏正要为董秀的受伤的手腕敷上,却被董秀双手一推,一把推倒在地上。
董秀疯狂地跑了出去,那壮汉举手也没有拦住。
不……她杀了人,她不能活着,她是该尝命的……
她此刻就如那没有灵魂的躯壳,失魂落魄地游走着,她眼珠子游离却不是看着眼前的事情,几次都被脚下不平的石块拌倒在地上,她又珊珊地爬起来,继续游魂似的一步一步走着。
最终还是来到了那个地方,三具体依然整齐地在地上面摆放着,寒冷的天气底下,尸身并不容易腐烂,因此并不急于埋葬,几个有空闲功夫的太监正在白房内为简单的出殡仪式做准备。
遇难的三个小太监都是刚刚进宫的,在宫内跟任何人都没有套上交情、自然就有人肯掏出一点腰包来为他们准备一副薄木棺,虽然如此,简陋的出殡仪式还是有的。
董秀盯着眼前打横排放着的尸身,木然地向它们走近。
平到跟前,她失神地跪拜在三个尸身跟前,只见她一动也不动表情木衲,在此处忙碌的人几个太监都接到命令不得为难她,也就只是偶尔看她一眼,却没有上前搭理,由得她在此处自生自灭。
时间一刻一刻地逝去,要准备的仪式非常简陋,因此准备功夫也很简易,不用太久就已经一切准备就绪,一切事情只有等着主事人回来了就能举行了。
忙碌的太监早已经悄悄地离去,但董秀依然一动也不动地跪拜在原地,本来还尚算清醒的眼眸慢慢变得迷蒙而无神,此刻的她就似进入了一个旁人无可探究的世界。
良久,两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寻了来,原来他们奉领班的要救照料这个小秀了,但他们去到葵屋,却连个影也没见着,到处找着,见着了有人提醒才知道他在此处。
两人看见她跪在地上,于是都走上前去拉她,其中一个责备她道:“原来你在这里,让我们到处找你,这里的人都将你放了,你还不回去,杵在这里干什么?”
“就是!”
另一个太监亦张口埋怨地指责她,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们所说的话,或者是听到了,只是当了耳边风一扫而过而已。
于是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道走上前伸出双手去要拉她一把。
但董秀却毫不为之所动,被他们的蛮力拉离一原位一丈,她又挣扎着脱了身,走回去原地继续跪着,两个小太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竟也没能将她拖走。
两人无耐的四目相投,终于还是放弃了,商量了一会儿,就留着一个人在此处看牢她,另一人匆匆地去向上头禀报了。
李小英闻言匆匆的赶过来,见着她那似活死人般的神色,于是对着她说道:
“小秀子,皇上可是命你明日就到殿前去伺候的,你此刻不让太医为你诊疗一下,就不怕明日起不来,伺候不了皇上么?”
他出言恐吓她,但那跪在地上的人根本毫无反应,根本就是置若罔闻。
李小英不由得用手推推她的肩膀,她柔弱不禁风的身子他手上的力道往旁一倒,没一会儿,她又撑起自己的身子依旧跪回原地,此情此景,似乎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李小英根本没有推过她,而旁边亦无旁人,她只活在了自己的世界。
“难道皇上的命令你也敢不从么?这几个人不死都死了,你跪在在这里顶什么用,跪着、跪着、难道还会将他们重返人间不成?”李小英讽刺地说道。
但见她依然木无表情,根本没有将他所言听进去,李小英大怒,看着地上排放的几具尸体,他问一旁的小太监:“这几尸打算什么时候掩埋?”
“回公公,冥纸底下的人都已经统统准备好了,就等廖公公回来主持仪式!”
“别弄什么仪式了,让人赶快拖去埋了吧,留在这儿徒添晦气!”他不耐烦地说道。
“是!”大领班的话谁敢不从,两个小太监听他这么一说,连忙出去找人过来帮忙了。
于是准备好的叠成一叠的冥纸成了废纸,又被重新收了起来,来了十来个太监,几个人分别抬着包袱着遗体的草席,另外几个人扛着锄头和铲把,一路上无人发一言,都安安静静地往内侍院的后院一角落走去。
董秀站起来迷迷糊糊地跟着在他们的遗体后面,这一行送葬的队伍走到那里,她就跟到那里。
李小英没有再管她,反正那几死尸身都掩埋了,她也应该会主动回去的。
一行人来到了后院的深处,穿过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竹林,后面竟然是个岳山,几个开始往上山的小路走了上去,寻着一处杂草丛生之地。
这个后山丝毫不似前院那么风景靓丽,倒有一股阴森之气息环绕着,任谁也想象不到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内竟然还有这么一个阴森恐恐怖地方存在。
而这里却是个秘密的地方,只有一些在宫中呆了很长时间太监和宫女们知道,这是专门用来掩埋死尸的乱葬岗,而宫中的主子们是从来不晓得宫中竟然还有如此一个地方的。
几个负责俺埋的太监显然不想在此处多呆上一刻,将那尸体安放在一旁的草堆上,几人一些拿锄头一些拿铲把,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合力在一处积雪较少的杂草处开挖了。
董秀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一切,她一声也没有哼过,也没有要上前帮忙,就像一个在这个深山处本来就存在的游魂般静静地呆立在一旁,若不是在她的身前有一个阳光照射出来的影子,还真能让人误认为她只是一个鬼魂。
这几个人也是敷衍了事,因此下的功夫也不深,挖了一个两丈宽的坑,但深度却不足一丈,见他们有几个人将那三具裹着尸体的草席拖至坑内,再往那上面铲些泥土下去,估量着泥土已经盖过了顶,即便下大雨也不会将尸体暴露出来,这就草草了事。
见完成任务,几个人扛着带来的挖掘工具,匆匆忙忙地赶着要下山了。
十来个人走了往来时跟走了一小段,一个人见着见着董秀根本没有跟上来,并回头唤她:“喂,你不走吗?”
但他见董秀根本没有看自己一眼,似魂不附体般只是站着,那人觉得无趣,就悻悻地跟着大伙一同离开了。
这后院的竹林之处本来已经让人觉得阴冷,后山就更加阴森,此刻重重的乌云将太阳挡住了,这个后山处就更显得冷清、阴霾。
董秀站着站着,苍天似乎在为那几条青春早逝的生命感到惋惜,竟然在这只下雪的季节下起了凄凉的小雨。
这凄风苦雨毫不留情地拍打在那新坟头上,亦毫不留情地拍打在董秀的身上,她依然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直到那雨水渐下渐大,打在她的脸上生生作痛。
她身上的的那些伤口遇着了雨水,就像遇着了盐水一般,刺刺的痛,而那手腕处就更是剧痛难耐。
但董秀却依然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慢慢的她开始在这后山的野林当中游荡着,那洋洋洒洒的雨水敲打着她的身子,却不能敲进她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