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2章 她是凶手</h1>
但董秀有时相当的倔强,说白了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说得不好听就是犟,一般人见到处不见要找寻的物件也就作罢了。但她偏不,她在这内侍院内已经逛了不少时候了,此刻只见她寻着寻着就穿进了一条狭小的而又细长的巷子内去。
这条巷子因为特别狭小,两边的围墙又是白透的白透的,白得在晚上都能让得觉察到它白得呆怖,在黑暗当中长长的不见尽头的巷子,看在眼内分外的阴沉。
但她却没有停下脚步,依然向巷子那头走去,穿过了巷子,又是一处院落,院落的右边亦是白纸似的外墙。
董秀觉得此处分外熟悉,但她平日里总是只往皇上常去的宫殿上行走,要不就是通往葵屋的那条路,除了这些地方外很少在内侍院里头闲逛,倒想不透这熟悉感打从何而来。
令她惊喜的是,当真被她见到木柴的影子,而且还不止一捆,是好几捆被打坚放置在那屋门前,董秀没作第二想就走上前去,一把抱起离那朱红门最远的一捆木柴。
董秀被他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吓了一跳,见他凶悍地向自己逼近,她连连条件反射地向后倒退。
倒退了几步之后,背后竟然抵上了身后的墙边,再也无路可逃。
那太监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双肩,凭着他那魁梧的身形轻而易举地将董秀高高地举起来,双脚几乎不能碰着地面,紧接着一把将她扔到了地上去。
董秀瘦弱的身板儿受他的那蛮力这么一扔,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飞去,血肉之驱硬生便砸在了门槛的硬木板上,顿时背后传来一阵刺心裂肺的剧痛。
但那凶悍之人似乎依然不解恨,走过来又是一手抓住董秀的衣领,将她整个身子拖高了,然后不停地搜动着,似乎要将董秀的肝、肺、脾都抖出来才肯罢休。
董秀瞬时间被他抖得喘不过气来,但她却是丝毫反抗不得,只剩下那双手随着那人的力道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站在旁边围观的一个人眼见又要弄出一条人命来,赶紧跟另一个人说道:“我去找找领班的过来。”
另一人闻言点点头,并出言催促他道:“要去就快去,快点回来,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虽然这样说,但却没有要上前阻止正在虐待董秀那个太监的意思,依然是安安静静地站着。
在董秀以为自己将要死去之时,那人终于松开了他那能夺命之手。
董秀的衣领被他松开了,身子一下子没有了承托之力,一个不稳瘫坐在地上。
这时,外面的人听闻此处的骚动,朱红的门口处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在围观、看热闹,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插手。
天已渐渐露白了,董秀被两个太监押着,跪在门口的雪地上,三个孩子的尸身被他们用草席卷着,打横的一排放置在她的跟前。
她旁边及四周都站满了观看的人群,众人纷纷在旁指责她是个狠毒的杀人凶手。
董秀跪在地上,哀切地望着横在自己跟前的尸体,昨日里还活生生的人,此刻却已然变成了一具具僵硬的死尸,是怎么样的造化弄人。
董秀对旁人的指责置若罔闻,她知道自己是清清白白的,她没有害死任何人,而此刻她只是在为这三条年轻的生命感到痛惜。
而旁边的人却将她那哀伤的面容误认为是杀人犯的忏悔,甚至还有人偷偷的从她身后踢了她几脚。
董秀依然一动也不动地跪在原地,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领班李小英闻风赶来,本来是打算以领班的身份来主持公道的,但当他见那惹事之人是董秀之时,不由得一楞,心想这个奴才怎么总是能到处惹事生非,似乎有她的地方就肯定不得安生。
但他转念一想,原来要跨出去的脚步又急急地收了回去,反而远远的站在外围似局外人般看着里面的热闹。
皇宫内规距严明,杀人那是死罪难逃的,但宫中的宦官,私底下又有自己的一套私法,通常对于那些不听话的奴才,会使出一些阴暗的手断。
比如说,若有那个主子看不惯一个奴才,主子不用找任何明目将那奴才查办,都是底下的奴才帮忙解决的,这解决的办法嘛,投毒、上吊、活埋都是惯用的手段,而活埋却又是是最常用的一种,只要是方便而且利落,将人装在麻袋内,随便找个深院,挖个坑,往里面一埋就是啦。
这已成了宫中所有资深宦官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本来嘛宫中的太监本来就多,从来不缺,突然少了一个、两个,是不会被轻易察觉的,就算察觉了,又会有谁肯冒着那得罪人的风险,挺身站出来追究呢?
此刻李小英所想的就是,利用这个机会让这些太监们在无意间帮他解决这个麻烦,这个董秀,要是能在这里就被他们用私刑处罚掉,那岂不是为他解决了一个大患。
他李小英也深知皇上挺是看重这个小奴才,但只要他不出面插手此事,即使皇上追究起来,也是怎么也追究不到他身上来的。
此刻李小英脑筋翻转,就是打得这样的如意算盘!
“拉他去活埋吧!”一个站在她身后人气愤地建议道。
“活埋便宜了他,先打个五十大板再活埋!”另一个加入激烈的讨论当中。
沉默着跪在地上的董秀,听到他们那冷酷的对话,身子不由得一颤,但很快就恢复了应有的平静。
她本来就是在死里逃生的人,曾经在阎罗王那兜了一个圈子,她能活过来算是拾了便宜。现在再要她的命,她不觉得冤,但她转念一想,如果她这么一死,杀死三条人命的凶手不就从此安逸了!
由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她想到这里,就不再沉默了,她忽然向着众人大声呼叫道:“人不是我杀的,我是冤枉的!”
“不是你杀的?”那身形魁梧之人原本是静静站在一旁死盯着她,此刻听闻她这么一辩解,气是不打一处来,跨步走到她跟前对问题她的脸颊伸手就是一巴掌。
“那水是不是你喂的?”他质问她道,看着她的眼底带着轻蔑。
“我就喂了水,其他的什么也没做过?”董秀辩解着。
众人一听她如是解释都不由得哈哈大笑,董秀难以理解地望着他们。
“看你小小年纪,倒是挺会装的!”那老太监向着她用鼻音哼了一声,又咬牙切齿地附加了一句:
“那三个小子都是新进宫的太监,三天前才接受了刀子手的庵割之礼。但凡是太监,都有这个常识,你问问在此处的那一位不知道庵割之后几日之内都不得喝水,喝下的水排泄不出来,不出四个时辰就会断命的!”
他话刚一说完,董秀只觉得脑袋‘嗡’地作响,整个人呆若木鸡。
太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掌一下下地拍打着她的脸颊,他每拍她一下子那力道都不轻,并且说道:
“你还给我装,你说你是不是太监?是不是?是太监你就都受过这个苦,都会明白这个道理,你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水喝,还不是蓄意谋杀是什么?”
董秀被他口中的事实吓呆了,是她……竟然是她,他们是她杀死的,她是杀人凶手。
她没有要杀伯仁之心,伯仁却因我而死!
只一瞬间,董秀就如那离了魂的躯壳,任由跟前的人打与骂,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空空荡荡的院落,地上三寸厚的积雪,积雪中央的一支高高的木桩形成了一个举行私刑的刑场。
双手被高高地举过头顶,被麻绳捆绑在木桩的顶部,整个身子都被吊起,只有掂起的脚尖能微微地接触到冰冷的积雪。
太阳已渐渐地升上了半空中,那积雪随着越来越猛烈的阳光慢慢地融化,那融化的冰水毫不留情地浸透她的棉鞋,冰着她的双脚。
她身体的重量坠着那手腕上的麻绳,麻绳的结被坠得一刻比一刻勒得更紧,那粗糙的麻丝已经深深地勒进她的皮肉之内。在烈日猛烈的照射下,头顶处是感觉火热得汗水淋漓,汗水由她的额头随着她的脸腮一滴一滴的往下滴去,垂落在那半融化的雪地上。
头顶在烈日当下,而脚尖却被泡在冰水里,头是火热的,脚是冰冷的,她被如此吊着已经不只两个时辰,头脑本来还尚且清醒的董秀随着时间已经变得迷迷糊糊、神智不清了。
突然一木桶冻水兜头淋了过来,头脑受到刺激,董秀慢慢地张开迷蒙的双眸,眼前的一切,在雪地的阳光反映之下,都似是虚无又似是幻影。
这内侍院内住的都是太监,他们平日时本来就无聊的时候多,日子也过得索然无味,此时此刻见着一人人皆可诛之的杀人犯被绑着示众,来看热闹的就自然多了。
不时有几人成群结队地来到这木桩前,看好戏似地盯着董秀,偶尔还有滋事者往她身上投掷些垃圾。
果皮、蛋壳这些类似的东西在董秀身上及四周都零散着,向她投掷垃圾的人见她毫无反应,就拿起地上的小石块,将她当耙子一般,练练眼力,一个石头扔过去,董秀就痉挛一下。
但有人还不觉得过瘾,竟然提了一桶冻水过来,还往里面放了雪,雪遇着比它温和的水,一下子就融化了,这一木桶的水一下子变得冰冻无比。
这一桶兜头冻水倒将在董秀身上,她身上的脏物被一下子冲去了七八成,而她瞬间亦成了个落汤鸡,那冰冷的水湿透了她大半个身子,被扎在那木桩上本来木无表情的人,开始一阵阵地发着抖。
聚在一旁的人见她有反应了,就开始觉得兴奋,不停地出言讽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