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孩子,连他曾经送他的饼干盒子,都几乎全新地保存至今,却把这条,那时欢喜到藏不住心事的手链,毫不犹豫地拆断,扔还给他。
江随都不敢去想,她如今到底……是有多恨他。
他只记得很小的时候,看过这样一句话——一道刺破黑夜的光,让迷失的人找到了路。无论这条路能否带他回家,至少提供了前进的方向。[注]
他曾经觉得,夜空里的星芒,就是一簇簇刺破黑暗的光点,所以在孤单的年幼时光,他总喜欢仰望这片广袤宇宙,憧憬那点遥远的炽热。
又渴求地祈盼,他也能拥有一颗,为他引路的星。
可如今,这颗原本只属于他的星星,好像真的不愿再照亮他了。
喉结艰涩划滚,咽下滚烫的灼痛,江随僵硬地走上前。
“脾气这么大。”玄关台阶下,他低下头,小心翼翼,牵过她手腕,努力学着从前的样子,散漫轻笑,涩哑低问道,“手不疼啊?”
第53章 等我离开了,你也向前走……
江随握着她腕骨的指节, 有轻微的颤抖。可林鸢明白,这已经是他克制后的结果。
因为即便他低着头,她依旧看见了他眼里的潮意。
这个男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就像一个敲碎了壳的软体动物, 将自己荡然无余地抛进这个世界里。
任何一点触碰, 都能随意刺痛他, 叫他疼得无处可遁。
林鸢滞在原地,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迁怒的发泄,还是因为别的, 整个人心悸般, 微微发抖。
她感到心慌、极度不安。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 为了一份感情, 能将尊严、傲气、原则, 全踩在脚下,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到底是因为爱, 还是已经成了执念?
林鸢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整个人, 就像被某种矛盾的情绪死命地拉扯。
明知道理智上, 她该恨他、怨他。
可竟然还会不可思议地,并不想看见他这样。
仿佛有个更年轻的灵魂飘在半空, 盯着她, 指挥着她,控制着她。而她只能呆站着,任由那个灵魂抽动手里的丝线, 让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闷痛。
可她需要的感情,绝然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控制,也不是一方对另一方,无止境的迁就和讨好。
她必须尽快离开。
离开他,去到完完全全,没有江随的
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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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鸢回房后,一直到夜里,隐隐约约听见楼下客厅,总有细微克制的动静。
知道江随并没有走。
她想了许久,最终下楼。
客厅里,只餐厅连着厨房岛台那一片的灯带亮着,并不明亮,林鸢却一眼看见,一个人安安静静,微垂着眼,默然坐在餐桌前的江随。
餐桌上几道摆盘精致的中餐,酒器里不知道醒了多久的红酒,还有一只造型清雅可爱的草莓小蛋糕——不是从前那个牌子。
他像是在发呆,她下了楼梯,顿下脚步很久,他才迟钝地抬起头来。
在看见是她的那一刻,潋滟的眸子,闪过一刹那克制不住的欣喜,又在下一刻,小心翼翼地掩饰下去,动了动唇,没说话。
林鸢捏了捏指节,走过去,低眼看着桌上几道,都是按她口味做的菜,笑了笑:“饿了,下来吃点东西。”又抬眼问他,“你吃了吗?”
江随有些茫然地摇头:“……还没。”
像是不敢相信,她竟会关心他。
“江随,抱歉。”林鸢看着他,平和道,“我今天……心情有些不好,所以……”
“应该的。”江随打断她,嗓音有难言的哑意,笑了笑,低道,“应该的。”
林鸢一顿,没有再说下去。
两人默契地都明白,江随所谓的应该,是什么意思。可这样我扇你一巴掌,我回你一拳似的互相伤害,林鸢不想要。
“菜都凉了,我再叫人……”
“不用,”林鸢笑了笑,“我们热热,一起吃了吧。”
江随微愣,像个小心观察大人神色,是否是真的没在生气的小孩,点了点头。
厨房里,俩人将那一小锅莲藕排骨汤架到灶台上,打上火。其余的,按林鸢说的,简单加热一下就行。
只是林鸢盯着浓白色的汤汁,泛起细微的气泡时,突然问:“江随,我们在一起的话,你是准备,和我结婚吗?”
江随猛地一怔,手里的餐盘都差点掉落。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是林鸢在考验他,还是反讽他。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有回应,林鸢偏头,笑道:“怎么不说话?”
“嗯,我想。”江随一下慌张起来,赶紧说,又无所适从地放轻了声音,“我……可以想吗?”
林鸢一顿,看着他,胸腔里有细细密密的隐痛,却轻声笑起来。
点点头,又问:“可要是……你家里人不同意呢?”
“阿鸢,那你试试。”他像个急于表现的孩子,毫无迟疑地说,“你看我选你,还是要他们。”
林鸢猛地呼吸一窒,被他眼里,仿佛终于得见一丝希望,病态的执拗激得一个冷颤,咬紧牙,没说话。
顿了好久,直到江随又有些无措。
“江随,”林鸢安慰道,“我只是随便提个假设,你不要这样认真。”
江随一愣,有些茫然地安静了会儿,又点点头。
“先把菜端出去吧。”林鸢弯着唇,偏头指了指餐厅,“再不吃,你生日都要过了。”
他懵懵地弯起唇,又高兴,又有些慌乱,心跳都克制不住剧烈跳动,点头道:“好。”
按她的指挥,去端那些加热过的瓷盘。
他将掌心严丝合缝地托住灼烫的瓷器,死死贴着,不敢松开。
直到走到餐桌边,放下瓷盘,江随捻了捻一瞬间有些模糊的指纹。
那么烫,那么疼,他也没有醒。
真好,不是做梦。
林鸢坐下,吃了些菜,又端起江随替她倒的小半杯红酒,举杯向他道生日快乐。
“所以,你会把我带回家见你家人,是吗?”放下酒杯,林鸢问他。
“明天,”江随心脏的跳动难以平缓,有些迫切地说,“明天我就向郑老师说,可以吗?”
林鸢看着他,努力平缓了一下呼吸,笑了笑。
“也不用这么着急,我就是……想和你先试试。”她寻找着合适的尺度——总要为自己蓦然的改变找个理由,顿了下,平和道,
“毕竟,人总要向前走的,不是吗?”
却不料对面的男人,仿佛丝毫没怀疑这点转变的突兀,高兴又激动地措词都有些混乱。
“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回家,你……你不要着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