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来,我多久都可以等,多久都可以的。”
林鸢颤了下睫尖:“好,点蜡烛吧。”
“好。”
江随只觉得,这是他过得的,最快乐的一个生日。
他看着她,看着她隔着烛光,美好又柔和的脸,弯起笑,鼻腔酸涩难抑。
林鸢看着他那张漂亮又精致的面孔,在烛火温染下,仿佛中世纪教堂里的油画。
她曾经第一眼见到他时,便觉得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就该是这副模样,故事结尾那句“王子和公主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才有说服力。
轻眨了下眼,林鸢说:“许个愿吧。”
“我希望,”那双深挚的桃花眼,执着地望着她,低低道,“明年生日,还和阿鸢一起过。”
林鸢轻笑,在烛火熄灭的那一刻垂下眼,安静向他说:等我离开了,你也向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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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随和郑老师提及林鸢的结果,就是由她亲自带着,又去了趟顾家。
不是没有人向她说起江随这段时间的动作,只是弄清事情原委,也知道这小子自己善了后收了尾。
就等着他自己送上门。
顾玉鸣夫妇,着实有些意外。说被宠若惊都不为过。
上回江随来,自家儿子将人家揍得一身伤,该有的礼数道歉,经济上的赔偿,更是不遗余力。
如今罚金和滞纳金一应缴纳,那几家出了事的分店,整改完成也重新营业,这一道槛安然度过。
按顾玉鸣的想法,这样踩红线的事,越早发现解决,后遗症越小,如今一切揭过,反倒让他安心些。
没想到,郑老还带着江随一道登门。
更让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是,还请了家法。
“他是没犯法,可他犯了错。道歉几次都不为过。”郑老师道,“明文律法奈何不了他,那就家法教训他。”
“跪下道歉,”郑老师冷脸看着江随,“是你长辈,没什么不能跪的。”
江随看了她一眼,单膝曲起,抵到地上,又落下另一处膝盖。
顾玉鸣夫妇想劝,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劝起。
江随身后警卫扎扎实实落下一军棍的时候,夫妻俩似乎觉得自己,开始有点明白,江随为何会这样偏执了。
至少他们对待顾淮,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绝对下不去这样的手。
“该他承担的责任,都让他承担,我会叫人盯着他的。”郑老师又道。
原本默不作声的江随,却猛地抬头,仿佛一头受了伤的小兽,即便此刻自愿受制于人,却依旧警惕地盯着她,时刻戒备着,不能叫任何人毁了他的家。
郑老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补充:“任何经济损失,都叫他负责。”
江随肩线一松,重新低下头。
从顾家出来,江随忍着每呼吸一下,
就从后背肋骨两处传来的扯痛,别扭地向她说:“谢谢郑……谢谢奶奶。”
“浑小子。”郑老师好气又好笑。
“我让你赔别的,你会肯?”到时候怕是连郑老师都不会叫,直接叫她老太婆了。
江随不说话。
郑老师看着他冷汗涔涔,惨白的一张脸,没好气地说了句:“叫小赵陪你去医院看看,别真有个好歹,人好好的小姑娘,总不能找个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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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鸢是元旦前,和江随一道去的华盛胡同。
原因无他,背部左后两根肋骨骨裂,虽不用像其它部位一样上石膏,却每次呼吸,每次起坐都得复习一遍当时的剧痛。
郑老师说不想看见他那副病恹恹的小白脸模样,让他好了再去。
林鸢去杨梅胡同时,见的多是宋朝欢那样的一进小院子,或是两进院落,隔成好多户人家。
她扫了眼院子里那株落了叶的白蜡树,淡淡收回眼。
她也不清楚江随是怎么和郑老师说的,这位老人见了她,同那次高中时偶然的一面无差,爽朗又慈爱。
她进了主屋客厅,老人笑着向她说:“阿鸢,还记得奶奶吗?”
林鸢一怔,倒是有些不安起来。
郑老师的样子,不像是……不同意她和江随。
面上却弯起笑:“郑老师,您好。记得的。”
两人寒暄了几句,郑老师将江随打发走,叫林鸢一起,去厨房和她包包子。
案台前。
“年纪大了,不让我吃太多荤腥,你看这个萝卜丝肉包,”挑了点儿提前备好的馅料,郑老师嫌弃道,“几筷子都见不了一点儿肉腥。”
林鸢笑。
她没和这样脾性的隔代长辈相处过,却在她身上莫名体会到了一点儿老林的调性。
一点本能的亲近,叫她放松下来。却也犹豫,是今天就向她求助,还是先捉摸下老人的意思,再做别的打算。
却听郑老师道:“阿鸢,江随这小子呢,就是学杂了,从资本主义那儿学来的冷血无情高高在上,在他哥部队耳濡目染那些兵痞子的坏嘴,又不知道从哪儿自学成才的拐弯抹角口是心非。”
林鸢一顿。
“也就还有我,给他灌输吃苦耐劳立场坚定的优良作风。”
林鸢听到后来有些想笑,老人故意自卖自夸的样子,真像个老小孩儿。
“其实他16岁的时候,我就让他选过,要不要走他哥的路。”
林鸢一顿,摁着手里的褶,低垂下眼。
“他那时候脑子还没想清楚,心却诚实得很。”郑老师笑起来,“陆江两家的路,他都不选,他要做自己的主。”
“毕竟,得了家族的好处,也该担起相应的义务。这是他们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她在江随16岁时让他选择。
江随知道,如果选择陆靖的路,往后的许多事情,便不能自己做主。
而若是不做选择,陆家也不会再为他铺路。
权利和义务,总是对等的。
林鸢有些怔愣,又有些茫然。她机械地做着重复的动作,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小子和你说过,他小时候的事儿吗?”郑老师却好似看不出来般,继续道。
林鸢回神,点点头:“嗯,说过一些。”
老人笑了笑:“那他大概没和你说过,陆靖当年向我求情,让我把他留下来的时候,我知道他在书房外面。”
林鸢一滞,突然有些不敢听下去。
“但我还是和陆靖说,‘陆家不会养别人的孩子’。”
林鸢狠狠咽了一口。
“后来他去了他母亲那边,也给陆靖打过电话。陆靖说会接他回来的,”郑老师平和道,“但陆靖又能做得了谁的主?”
“奶奶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他就像个小猫小狗,本以为这里就是他的家,结果没几年,连着被转手送出去好几回,每次都满怀希望地以为,可以留下来,每次又被各种理由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