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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作王洋的男人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判断失误，陆成屿不仅昨天才见到江远，甚至连他的全名都是刚刚知道的。了解了陆成屿的真实来意后，他尴尬地大笑三声，请陆成屿到那些桌子边等等。
“江远今天下午应该会来。”
“大概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唔，我也说不准，可能一两点，也可能四五点。”
四五点就太晚了，“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陆成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我只有他家里的固定电话，不过他可能不在家。”王洋走回吧台，捞上来一台电话，拨了一串数字，单调乏味的嘟嘟声响起，两三声之后，电话被接起来了。
“谁？”陆成屿听到那是个大嗓门的女人。
“佟姨啊，我王洋，阿远在家吗？”
“早八百年死出去了！”
“哦哦，那要是他回来麻烦您跟他说声，叫他快到俱乐部来，有人等。”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啪”地挂断了电话。
王洋放下话筒，对着陆成屿耸耸肩，“等着吧。”
“他有可能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维港这么大个地方，你很急啊？”
“我五点要返校。”
“哦。”王洋把这个音拉得很长，越过陆成屿对桌子边的女孩抛了个问题：“琪琪你不要返校吗？”
陆成屿扭过头，正撞上女孩翻了个大白眼，“你见过老娘上晚自习吗？”
“是小的无知，大姐原谅。”王洋嬉皮笑脸地作了个揖。“那我请你看电影？午夜场。”
“那几部破烂片子我都看八百遍了。”
“那我和你预约个新片子，怎么样？”
“到时候再说吧。”
这对男女一刻不停地插科打诨，陆成屿被晾到了一边，他只好找张桌子入了座，因为是被父亲拉出来作陪的，他什么也没带，只能盯着墙上的挂钟，不知道江远什么时候会出现。
“喂，你。”分针转过了四个大格，他听到一声呼唤，猛转过头，琪琪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已经在他对面了。
“你在哪儿上学？”她鲜红的唇上又是一支刚点燃的烟。
“啊？哦，我在崇华。”
“好学校啊。”女孩点点头，吐了个漂亮的烟圈。
“你呢？”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这么快和她套近乎。
“我在你隔壁。”那就是十中了。
“十中也不错。”陆成屿继续和她客气。
对面的姑娘摇摇头，“垃圾学校。”
陆成屿被堵得有些下不了台，琪琪的评价倒是更接近事实，十中虽然说是在崇华的隔壁，但也隔了两个街区，教学质量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各种升学统计十中向来是吊车尾，论起挑衅滋事，十中的学生倒是赫赫有名。
一时间他们俩都沉默了，女孩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陆成屿的视线则在这个地下室里到处乱飘。看着看着，他好似听到了什么异样的声音，一会儿他发现，是他的肚子在叫，从上午出门他还没吃过什么东西，而现在早过了他平日的午饭点了。
这时他感到对面人的目光正落在他脸上，想到她可能也听到了他肚子的动静，他就飞快地烧红了耳根。可对面的女孩没有要调笑他的意思，盯了陆成屿一分多钟，她跳起身来掐灭了还剩一大截的烟头，宣布她饿了，要出去买饭。
“哦，正好我也有点饿，给我也带份。”王洋这阵子在吧台后擦玻璃杯，听到她的叫喊，稍稍往这边望了一眼。
“把钱给我。”琪琪伸了个懒腰，冲着男人伸出一只手。
“自己拿。”王洋用下巴指了指吧台后的什么东西，女孩扭摆着走上前去，陆成屿听到她涂着亮片的指甲在金属罐子里划拉的声音。
“就这么点？”
王洋放下手里的杯子，凑上前去看了看，“够多了吧，买两个盒饭你要多少钱，你要吃鲍鱼啊？”
盖子被猛然盖上的声音，女孩用两手撑着吧台，上半身往里凑了一些，陆成屿听到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回应。
“跑。腿。费。”
琪琪蹦跳着消失在了阶梯上，这儿只剩下两个人了。陆成屿反而比刚才更觉得无所适从，他和男性独处的经验都来自于父亲，而陆安在和他独处的时候，从不会主动打破沉默。
好在王洋也没有要答理他的样子，这男人已经穿好了衬衣，正哼着小曲抹吧台。完成这项工作后，他又走到放点唱机的地方，几个操作后，慵懒而有节奏感的男声响起，他接着开始扫地。
陆成屿在陌生的音乐中，继续自己对这房间的观察，这儿显然有点年头了，细看就会发现不少墙面上水泥脱落的痕迹，但桌布倒是很崭新，摸上去平滑舒适。
“喝点儿什么？”正当他试图辨认那些挂在墙上的小画时，王洋的声音从吧台后面传入耳中。
“不用！我不渴。”其实他老早就感
', ' ')('到有些口干了，但出门的时候忘了拿钱，他是身无分文。
“别客气，我请客。”王洋简直看穿了他的心思。
“那，我就要杯水吧。”
“这儿可没纯净水。”听到他的回话，吧台后的男人笑着连连摆头。“来杯姜汁汽水怎么样？”
“好的，谢谢。”
盛着微黄液体的玻璃杯被放到了陆成屿面前，他又道了一声谢，王洋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对他说，这时候，入口处传来脚步声，陆成屿抬起头，和江远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怀疑这人已经把自己给忘了，不然那眼神怎么会没有一点波动，好似他出现在这儿是作为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客人。
“你来了。”王洋转过身和江远打起了招呼。
“怎么又在听这个？”
“经典嘛，听不烂。话说你今天有点早。”
“晚上会有人来检查，提早过来看看。”
“我说怎么那帮人还没来送货，我都把这事给忘了。”
“他们三点过来，你今晚没安排？”
“暂时没有。”
“那就你来接货吧。”江远笑着拍了拍王洋的肩膀。
“不是吧，上次也是我守夜。”王洋瞬间变成了苦瓜脸。
“我呆会儿要陪佟姨上医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空。”
“佟姨病了？我刚听她在电话里，中气足得很。”
“检查一下总没错。”
“请问。”等到这两人聊得差不多了，陆成屿连忙插上去，他刚开了个头，江远的目光就转向了他，直盯着他的眼睛。
“我记得你，陆成屿是吧，这是你的通行证。”江远伸手，从皮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证件，“和你本人有些不像。”
跟那个数年前留着西瓜头的自己对视的一刹那，陆成屿只想找个缝钻进去。
“啊，江远你过来了？刚好我买了午饭！”琪琪提着一袋子东西，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
“好神通啊琪琪，你怎么料到他这时候要来的？”王洋啧啧惊叹，伸手去袋子里拿饭盒，但还没等他的手碰到目标，女孩就在他的手上猛拍了一下。
“没有你的。”这句话说得十分得意，她笑出了脸颊左侧的酒窝。
“什么？这不是有三份吗？”
“是三份，一份给江远，”女孩把饭盒一个个地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份是我的，这一份嘛。”她把盒子推到了陆成屿面前，“给你。”
“靠！李琪！你这娘们儿见色忘友。”“我这是关爱未成年。”“你拿我的钱关爱未成年呐！”“好吧，那就当把我那份给他，你把你那份给我，怎么样？”“有你这么算账的吗？”
“行了，”眼见这口舌之争要闹个没完，江远发话了，“我吃过饭了，王洋你吃我的。”
“我也不用，我回去吃。”虽然眼前的盒子香气扑鼻，很是引人馋虫，他还是不怎么敢接受这免费的午餐。
江远听了这话，扫了一眼钟面，“都两点多了，来不及了吧，就在这吃，这家鱼片很不错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在陆成屿耳朵里就像解除禁忌的咒语，迟疑了一下，他停止了起身的动作，重新坐好，掰开一次性筷子吃了起来。
饭吃到一半，江远先行离开了，留下他们仨对坐共食，王洋和李琪又因为盒饭里的香菜开始了新一轮互呛，陆成屿听着他俩斗嘴，飞快地往嘴里扒着饭。江远一走，他就觉得这地方没必要继续呆着了。
“我吃饱了！”停下筷子，他向李琪和王洋道了谢，抓紧时间往外走去。
爬到一楼，出了酒吧大门，他在左手边的一户店铺前看到了江远，正和一个看起来面色不善的人商量着什么，见他走近，江远收住了话头，在另一人后背拍了拍，转身往前走了。
还是要当面给他正式道谢，陆成屿这么想着，几个大跨步追上了江远，就在他打腹稿的当儿，身旁的江远先开口了。
“你在崇华哪个班？”
“高二一班。”这人怎么想起问这个。
江远点点头，“我有认识的人也在崇华高二，不过和你不同班。”
“是吗？是谁？”
“你未必知道。”江远没有正面回答。
“我还是想说声谢谢，因为昨天和今天……”肩并肩走了一段路，陆成屿还是给自己打足气主动搭话了。
“你说过了，这事没必要过多道谢。”江远只是耸耸肩膀，没有扭过头来看着他的脸。
“请让我把钱还给你吧。”这句话倒是引得身边人扭头了。
江远有些迷惑地皱着浓眉，“什么钱？”
“昨天，你叫他们记在你账上的钱。”
“啊，那个，没那个必要。”
“我可以还的！虽然我今天没带钱，但等下个星期我放假……”
“真没那个必要。”
“如果数字很大的话，我可以慢慢跟你
', ' ')('还。”想来那不是笔小数字，不知道今年的零花钱还会不会有剩。
江远笑了，声音低沉悦耳，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个街区的出口边，再往前就不属于洋街了。
“我说没必要并不是想施舍你还是怎么，只是这是我和他们间的事，和你这种人没有关系，现在回到你自己的地方去吧，学生仔。”
站在洋街出口，江远冲着陆成屿挥了挥手，直接往和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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