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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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成屿自己的地方在哪儿呢?教室,家,因为住的和学校比较近,加之父亲总觉得寄宿会对儿子产生些不良影响,他得以申请走读,于是每天就在这两个地方间来回走动,甚至连他常坐的那班公交的司机都记住了他的脸。等到学校放了假,他就把这目的地变成补习班,坐在另一批同学间,继续听那些早就听过不知多少遍的知识,为了一年多以后那场据说能决定他命运的考试奋力学习着。

按照通行的标准,陆成屿算得上个好学生,在九百多人的整个年级中,他常年在前二十徘徊,最好的一次排到过第三。班主任在和他单独谈话时,对他表示如果不发挥失常的话,这样的成绩上个重点大学是没问题的。

陆成屿的成绩颇让他给老板开车的司机父亲骄傲,和前妻离婚后他一个人拉扯陆成屿上了初中才和现在的陆太太结婚。陆太太以前是纺织厂的女工,工厂破产后她靠在家里给人定制衣服过活,作为一个也没怎么念过书的女人,对陆成屿这个聪明安静的继子,她总感觉需要费力讨好他。

虽然离最后关头还有些日子,但陆安早就给陆成屿划定了目标:他最好考个离家近些的大学,这样时不时可以回家看看,也可以省些日常开销。也就是说,陆成屿最好考上F大。

“F大很不错嘛!离得近,校园也大,环境又好。”陆成屿刚进高中时的寒假,他们全家去F大所在的邻市旅游,站在那所历史悠久的大学门口,陆安发出如此感慨。

于是接下来几年的生活都是为了这个而努力,一张又一张试卷,一只又一只写到没墨的笔,陆太太煲好的一道又一道靓汤,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在几年后拿到新的通行证,然后接着奋斗,接着拿上更多的东西。

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密密麻麻的计算题,陆成屿有时会想,考上了F大又能怎样呢?难道不就是换个地方继续这种规划得不容差错的生活吗?

江远就是在这种时候走进他的生命的,陆成屿后来会想,江远简直像是他们相遇那天的台风一样,把自己原来的生活连根拔起。

那天在洋街入口和江远分手后,陆成屿在要不要继续找他还钱这事上举棋不定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决定暂时放弃。快要中考了,陆太太如临大敌,要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溜出去要很费一番功夫,而且江远不是明确说他不用还吗?

可还是和他两清比较好,接受这种人没来由的好意,总让陆成屿觉得账单还在后头。中考的语文作文题要求写主题为“天下没有免费午餐”的论述文,陆成屿对着试卷发了好一会儿呆,差点没能把作文写完。

分数出来,他排在年级第六名,是目前个人第二好的成绩。

“有没有得到什么奖励让哥们儿共享一下?”这周六的补习班主要是讲解中考试卷,比平时提早下了课。陆成屿刚走出教室门,林捷就嬉笑着贴了上来,他这次中考退步不少,被老爸克扣了零用钱。

“没有,又不是期末考试。”陆成屿摇摇头,把林捷的左手从自己肩膀上扒拉下去。

“唉,兄弟,我要是有你这成绩,我早把那新款游戏机拿到手了。”林捷爸爸是搞对外贸易工作的,这几年大环境放开,乘着东风赚了不少钱。

“你就是打太多游戏才大退步的吧。”

“才不是。”林捷一口否定,跟着他神秘兮兮地凑上来,在陆成屿耳边悄声说,“我恋爱了。”

说是恋爱,其实只是暗恋吧。和林捷在一楼分手后,陆成屿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江澄的信息,似乎是在他们这年级小有名气的女孩子,因为据说她和一些黑社会有来往。

这种女孩,林捷也太不自量力了。陆成屿在心里下了自己的判断,走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他发现自己的车胎不知道被谁放了气。

这下只有推车走回去了,好在今天放课早,走回去到家时间也会和平时差不多。陆成屿这么想着,推着瘪轮胎的车加入了街上的人流。

他才走出一个路口,就听到一阵汽车喇叭的嘟嘟声和什么人的叫唤。扭过头一看,陆安正在街对面朝着他招手。

“你没在上补习班啊?”陆成屿穿过马路来到父亲面前。

“今天讲卷子,放得早。”这是老板的车子,陆安大概又是偷溜出来乱转的。

“好,”父亲低头看了看手表,“时候挺早,我带你去看电影?”

“你不要上班的啊?”

“嗨,和洋鬼子谈生意最耗时了,我两三个小时后回去也来得及。”

陆安推开车门,走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示意儿子把自行车放进去。

“你那车胎怎么瘪了?”在路口等绿灯的时候,陆安突然发问。

“被人放气了。”还以为他没注意到。

“以后尽量坐公交,现在这地方是越来越烂了,前天我就逮住一小子,正想刮花我的车,一见我来了,跑得比兔子还快。”陆安总喜欢把这车叫成“我的车”,虽然这严格意义上说,只是“他开的车”。

“等你去了S城就好了,那儿治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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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多,不像我们这儿根本没人管。”陆成屿隔着玻璃看街边的小贩时,陆安又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总是这样,陆成屿看见自己玻璃车窗上的倒影皱起了眉头,等去了S城就好了,好像那儿是什么极乐世界一样,所有在这儿的无止境的忍耐,都会在踏进那儿的一瞬间得到补偿。

“想看什么?”陆安摇下了手边的窗户,风把问题送到陆成屿耳中。

“随便。”

“和长辈讲话不要用随便。”

“都一样。”是都一样,反正每部电影都会遭到陆安不间断地评论嘲讽,最后让他得出“这钱一点都不值”的结论。

感受到儿子的不配合,陆安也闭了嘴,只是按喇叭的频率越来越高,陆成屿都可以感觉到他的不耐。

要是有个人可以在这时候让我从这儿离开就好了,望着那些飞速往后退去的行人们,陆成屿暗自发愿。

“好没眼色的小子,堵这么大块地方。”刺耳的喇叭声响起,陆成屿转过头,看见前面骑在摩托车上的一男一女,女孩正向他们转过头,他觉得她有些面熟。

身旁的父亲又猛按了几下喇叭,那姑娘贴上前对着前面的男人说了些什么,摩托车往一旁让开了。陆安把汽车开上前去。

那男人没带头盔,正扭过脸打量着他们,随着汽车缓慢地前进,他的脸逐渐从车窗露了出来,在看清这男人长相的瞬间,陆成屿觉得他清楚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是江远。

坐在摩托车前面的江远,穿着一件白色t恤,挽起袖口露出胳膊上精练的肌肉线条,他脸上的创口贴已经被取下了,现在那儿似乎还有一道浅色的疤痕。和前几次见面都不同,江远一脸阴沉,陆成屿和他对视的时候,

能清楚接受到那双眼睛里的恶意。

他不觉得江远认出了自己。

江远和父亲的位置基本齐平了,红灯还有两三秒转绿,就在这刹时,陆成屿看见江远从身前掏出了一个保险栓一样的东西,他猛地往前一挥手,把父亲那头的后视镜砸了个粉碎。

“我操你妈!”陆安错愕不及的破口大骂中夹杂着女孩清脆的笑声,信号灯变绿了,摩托车引擎轰鸣着脱离了队伍,飞速地向前开去。

这天的父子观影计划是被取消了,陆安叫陆成屿自己推车回去,他要赶紧在老板结束会谈前把后视镜修好。下车检查损失的时候,陆成屿在满地的碎玻璃片中发现了一把钥匙,趁着父亲不注意,他偷偷把它捡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陆成屿从没感到维港的风有这么宜人过,就好像江远砸碎的不是一个后视镜,而是阻碍着他,不让他畅快呼吸的什么东西,现在他简直是用破壳而出的雏鸟的眼光来看周边的一切。在楼下他给车胎充好气,脚步轻快地走上楼,撞见那个老是念叨个不停的邻居阿婆时,他主动跟她打了招呼。

“我回来了!”陆太太正背对着门口在给一个上门来的客户量尺寸,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转头看到陆成屿,她也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我有些饿了。”

“厨房里还有些饺子,自己下了吃。”

陆成屿点点头,把两个女人带着几分惊奇的谈话声抛在身后,他先进了自己的房间放下书包,打开那个许久没动过的抽屉,拿出了一把钥匙。

据陆安的说法,这钥匙是那女人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有些古朴的设计,上端嵌着颗塑料红宝石,搬到这儿前,陆成屿试过了女人和他们一起生活过的老房子里所有的锁,没有一把能用这钥匙打开。

和它相比,手里的另一把钥匙要小得多,就是一把普通的门钥匙,他拿着两把钥匙比对了一会儿,把它们一齐放回了抽屉里。

哼着歌去厨房的几步间,他想这下又有理由去见江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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