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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日，中考过后补习班周日也排上了课，陆成屿刚走进教室，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周身都是感伤低压的林捷，以前他是不会问的，但今天他却带着好意问候了一句。
“怎么了？这么低落？”
林捷没有抬起头，陆成屿只听到他饱含沉痛的声音，“我失恋了。”
接下来直到上课的时间，陆成屿都只好听林捷讲述他情场失意的痛苦。原来江澄是艺术生，每周末会到离他们补习班挺近的一个琴行练琴。昨天下课和陆成屿分手后，林捷想着要去那儿看看她。
“我本来打算看她有没有时间，请她吃个饭什么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她有说有笑地上了一个混混的摩托车！”讲到这儿林捷一脸痛心疾首。
混混，摩托车，这两词让陆成屿有了些别的想法。“那人是不是穿白t？”
“是啊。”
“手臂上有纹身？”
“对。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陆成屿撒了个小谎，“但我昨天好像看到他俩了，就是不怎么确定。”
“唉！我原以为学校里那些传言都是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编排出来的，如今看来是真的。”说完这话，林捷又颓然抱着头倒在课桌上。
“所以，你要放弃了？”
“不！”不料陆成屿这话却像一针鸡血，让林捷猛地从课桌上弹了起来，“与人斗其乐无穷，对手越强越有乐趣，她又不是嫁人了，我去挖挖墙角也没错嘛！”
如果不是补习班老师就站在林捷身后，陆成屿倒是很想为他的斗志昂扬鼓鼓掌。
这天陆成屿编了个理由向补习班请假早退了，他一向很少请假，所以很轻松就得到了批准。骑着自行车往洋街去的路上，他在心里想着刚刚得到的消息。
昨天那个坐在摩托车后座的女孩应该就是江澄，江远以前说过的认识的崇华学生大概也是她。她和江远是什么关系？陆成屿下意识地觉得林捷的判断有些失误。
下午的这个时候，洋街还是冷冷清清，虽然入秋很久了，但气温一直居高不下，开着门的店铺里传出一阵阵风扇的哗啦声，一只土狗闭着眼趴在道路旁，听到陆成屿的单车经过，它只是稍微动了动耳朵。
他找到上次的那家酒吧，一楼的大堂里空无一人，陆成屿直接走进里间下到地下室，吧台后有个人在洗玻璃杯子，不是王洋。
“请问王洋在这儿吗？”陆成屿凑上前去，男人抬头看着他，显然他的书包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那人一边盯着他的包，一边冲着帘子后喊了一嗓子。
“哟，又是你？”好一阵子王洋才从帘子后探出头来，他只在下半身穿了条松松垮垮的短裤，陆成屿一时不知道把眼睛往哪儿看。
“怎么？爱上我们这儿了？”王洋好像刚做了什么剧烈运动，汗珠一颗接一颗地从他的头发上往下滴。
“我想找江远。”陆成屿捧出笑脸来回应。
“真可惜，他今儿不会来。”
“那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这个嘛。”王洋用手指挠了挠自己的眉毛，回转身撩起帘子对屋里的什么人发问，“阿凡他们今天是去哪儿跑车来着？”
“小邱山。”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李琪。
“对，小邱山，大概是在那儿，你去那儿试试吧。”
头一次听说这么个地名，陆成屿有些发窘，“小邱山在哪儿？”
接下来的几分钟，王洋都在努力给他解释去小邱山的路线，但这解释的方式有些别具一格，王洋不说在什么路左转什么路往右走，而是说了一堆他自己创的路标，把陆成屿都搞糊涂了。
“你这么讲谁听得懂！”帘子又被掀开了。穿戴整齐的李琪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穿着条膝盖以上的裙子，露出线条优美的修长小腿。“我带你去吧，正好我也有事找江远。”
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抓着李琪上衣的一角。陆成屿整个鼻腔里都是她头发的香味。李琪对他停在酒吧门口的自行车很是无语地摆了摆手，向王洋借了摩托车。
“你找江远什么事？”“啊？”
“我说，你找他干什么？”前座的女孩提高了嗓门，这回陆成屿听到了。
“我给他还东西。”他也扯开嗓子回答。“你呢？”
“我？我去给他下最后通牒。”一阵强风迎面扑来，女孩的话在风中被打碎成了一个个短词。陆成屿又想开口说点什么，但风里的沙子迷住了他的双眼。
到了目的地，他下了车，又揉又眨了好一阵子，才让自己感到舒服点。李琪已经把摩托停好了，正招手叫他跟上。陆成屿发现她刚停车的地方还有数十辆摩托，各种款式，看来这儿有个聚会。
“要走多久啊？”
“就在那个拐弯的地方。”她伸手指了指前方，那儿确实隐隐约约有人聚在一起。
两人走到那儿，陆成屿在人群里搜索了一会儿，没有看见江远，他正打算问李琪，就看见她往人群外扬了扬下
', ' ')('巴。他转过身，人群围着的空地上有两辆摩托，其中一辆被涂成全黑的一旁站着个戴头盔的男人，迎着陆成屿的目光，那人慢慢走上前来，皮衣反射着下午的阳光，他在离陆成屿两步远的地方脱下了头盔，和他对上视线的瞬间，陆成屿发现自己有颗跳动得过快的心脏。
“你好。”江远笑了，露出一两颗白牙，“你们来得正好。”
“喂，阿远啊，你马子来了没有？”陆成屿听到另一辆摩托车旁的寸头青年大声嚷嚷，这会儿那旁边有个穿着牛仔短裤的女孩，感到陆成屿的目光，她嬉笑着往后甩了甩头发。
“马子没有，朋友倒是到了。”江远把手里的头盔往上一抛，又稳稳当当地接住。“怎么样？帮我一个忙？”这话是对着李琪说的。
“饶了我吧，我吹了一路风，现在头还痛。”李琪把手抱在胸前，连连摇头。紧接着，她一巴掌拍在陆成屿的后背上，“让小陆帮你吧，他不是还欠你人情么？”
“嗯？那你愿意么？”江远偏过头来问。陆成屿本来有一堆问题，可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却只说得出一个“好”。
“不是吧！江远你小子越混越回头了？都牵不出个女的吗？”还没走到车旁，陆成屿又听到了那个寸头男的嚷嚷。
“少说废话，要比就快点，你不是还要去收钱吗？”江远重新戴好头盔，“你们谁递个头盔来。”
“唉，等等，男女有别啊江远，男人就不用头盔了吧。”寸头男制止了一个人想扔头盔过来的动作。陆成屿看着那个已经戴好头盔坐上后座的牛仔短裤女孩，隐隐觉得大事不妙。
“啧。”陆成屿听到江远低声骂了一句什么，接下来，江远脱下了自己的头盔，把它扣到了陆成屿脑袋上。
“你这什么意思？”寸头男不满意了，嚷嚷的声音更大了。
“你自己说的，男人不用头盔。”给陆成屿调整好带子，江远坐上了摩托车前座，“待会儿抓紧我，无论怎样都不要放手。”他抓着陆成屿的手，把它们放到了自己腰前。
一旁的寸头男人显然被江远刚才的话刺激到了，竟然脱下了自己的头盔，后座上的姑娘想要阻止他，却被他呵令闭嘴。
陆成屿圈住江远的腰，往李琪的方向望去，她还是那个两手抱胸的姿势，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到两辆车上的人都准备好，一个发令官模样的人走上前来，“目标是山顶，我倒数三声就出发。“三……”陆成屿感到身下的摩托在低鸣。
“二……”引擎的动静越来越响，他甚至觉得自己都被带动地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这时他听到江远的声音。
“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但是一定要抱紧我。”
“一……”最后一个倒数的话音刚落，他们如离膛的子弹一样冲了出去。
风，迎面撞上来的风，比刚才来的路上要猛烈数倍，在这样的风里陆成屿甚至没法分辨自己刚刚是不是尖叫出了声，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残影，飞快地崩落在他身后，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死命抱住前面的江远，像溺水的人攀住最后一根浮木。
他们在这山路上飞驰着，陆成屿耳中只能听到呼啸而去的风声，他甚至不知道另一辆车在哪儿，延绵不断的路，仿佛没有一个尽头。
前面出现了第一个弯道，车速却没有要降下来的意思，车身猛地向弯路内侧倾斜，在大叫着闭上眼睛前，陆成屿觉得自己的脸和地面只隔了不到两把塑料尺的距离。
在黑暗中，他失去了时间的概念，风裹挟着他，直接在他的大脑里搅动着，唯一能证明他还身处人世的，只是手心里的温度，他还和江远在一起，虽然不知道要被带到哪儿去。
他感到过了很久，又感到只是一刹那，耳边风的尖啸慢慢低了下去，他又可以听到引擎的轰鸣声。突然，流动的一切又停止了，是到了终点，还是他们已经死了？
陆成屿缓缓睁开眼，跳入眼帘的是一片金光灿烂的大海，太阳已经开始西偏，远处的海像被撒了一层细碎的金箔。
“全维港最佳的看海地点。”江远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怎么样？”他扭过头，眼睛里汇聚了那么多的光，陆成屿觉得自己又要开始头晕了。
他下了车，却觉得地面还在脚下颤动个不停，本想点点头，但一股翻涌上来的吐意制止了这个动作。他甚至来不及跑远一点，刚刚脱下头盔，就哇地一声把胃里的东西倒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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