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商只觉得自己的手掌都隐隐有些发麻,可还是在对方瞪大了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才慢慢收回了手。自己自然是没有那个信心与一个神仙相抗,也很清楚那一巴掌打下去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可是再重来一千次一万次,她也会这样做,绝不后悔。
“你凭什么在我面前侮辱他?”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钟馗(6)
姜家的恩怨情仇,引商不了解。可是,饶是她性子再好,什么事情都可以忍受,也无法忍受别人在她面前“欺负”她的朋友。
姜慎本未将她看在眼里,甚至都未想到她会突然做这样的事情,这才猝不及防的被她打了这一巴掌,待回过神的时候,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似的,“你……”
引商警惕着她的发难,可是还没等对方走近,身后就有人伸手将自己扯了过去。
“不用听她说什么。”华鸢一手将她护在身边,看也未看自己的侄女一眼,竟就这样转身离去。
身后,姜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那声音很快淹没在漫天焰火的声响中。引商稍稍回眸看了一眼,看到的却是华鸢那些阴兵下属和姜慎一起消失在桥边的场景。
“阴司的事,还是回阴司去说,莫要让他们辜负这上元节的美景。”华鸢扯着她的手始终没松开。
听着这人声音里的笑意,引商连忙甩开了他的胳膊,狐疑的仰起头看着他,“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
姜华鸢这个人,怎么会让人欺负至此,竟然站在那里任人家动手也不闪避反抗?他分明是在等着她来“帮”他。
果然,听闻此言,华鸢也没有反驳,只是懒洋洋的倚在桥栏上,看起来是在欣赏灯会美景,事实上又在想些什么呢,谁也不知道。
“刚刚倒是忘了问问她把卫瑕藏在哪里。”没一会儿,他才开口。
“还问什么,问她,她也不会说的。”引商一想到刚刚姜慎那恼羞成怒的模样,就知道事情问不出结果来了。
华鸢跟着笑笑,“你说的也是,不过她说与不说,也没大碍。”
“你知道卫瑕在哪里?”她连忙问他。
“刚刚说话的时候,知道的差不多了,还有其他人。”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可是现在我又不想说这些事了,日子还长着呢,明日再说吧。”
每次在他不想提起什么事情的时候,任是谁来问他,都问不出口。不过这一次听到他说他知道其他人下落后,引商悬了这么久的一颗心也跟着落了下来,至于早知道晚知道,倒是不在意了。
华鸢的伤养得还算好,只是容貌却变了,脸上除了那颗痣之外,再没有与之前相似的地方。她每次抬眸看他,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但又因为他脸上的神情而有几分熟悉感。
“为什么要变成这副样子?”没有别的事情可说了,她便指了指他的脸。
“自然是怕你对着那张脸日久生情。”他说得倒像是真事一样。
引商不信,“你大可放心,就算你长成苏雅那副模样,我也不会生情。”
在她眼里,苏雅就是这世上最美貌的男子了。
华鸢的脸色不易察觉的一僵,不过很快便不在意的答道,“这话说出来,你也不怕我恼。”
引商无动于衷。
诚然,她在他面前永远是这样有恃无恐。可是同样的,无论她说了什么,这个人也永远不会退缩或是知难而退。
就像是不久之前,明明已经说出口了那句“我放弃了。”,可是时隔半年之久,他又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你为什么会回来?”短短一个时辰,她将这话问了第二遍。
这话或许伤人,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
这一次,许是知道自己没办法搪塞过去了,华鸢稍稍站直了身子望向她,“因为我反悔了。”
这短短一句话,他说得毫无迟疑理所当然。
“因为我反悔了,所以我不想离开了,哪怕站不起身走不动路,我也会想尽办法回来。你若问我为什么?因为不甘心。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到头来却还是只剩一场空,谁会甘心?”
他几乎从未直面过前生今世这些往事,可是此时此刻却在这里说了个明白。
引商沉了沉气,把自己已经想好的说辞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又问了一个问题,“若这次仍是一场空呢?哪怕你做了再多的事情。”
“为什么每一次都要说得这么绝情?”面对这样狠心直白的一句话,他紧蹙着的眉反而放松了下来,伸了伸懒腰,又笑着往街道中央走去了,只留下轻声一句,“若真是如此,我也……无能为力。”
她本以为他会说出一些偏偏要扭转天命的话来,可是听到的却是这一句“无能为力”。
从姜华鸢口中说出的“无能为力”要比引商至今所听过的这四个字加起来还沉重百倍。
无论如何,他也不该说出这四个字才对。
看似一切未曾改变,可是这一次去而复返,到底还是改变了一些什么。
引商跟着他的脚步又向灯火深处走去。明明已经是深夜,街上的人仍未减少,两人并肩前行,看华灯映水、流光溢彩,富丽堂皇的长安城笼罩在遍眼望不到尽头的光芒中,尽显盛世之景。
可惜,景致再美,身处其中之人终究无心去看。引商裹紧了身上的衣衫,咳了几声,心里想着这风寒怎么还没好,倒还不如陶胥那个病秧子了。
就在几天前她去探望的时候,陶胥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身子还弱,却能经常出来走动,让陶家上下感叹娶个媳妇进门果然是件好事。即便这桩婚事非陶胥所愿。
傅薇娘到底还是没能进得了陶家的门。哪怕陶家让了步,愿意让她为妾,她也不愿。
“有那几日同生共死,已是幸事。只怪今世你我徒有相识之缘,却无夫妻之份,此事不宜强求,还望郎君珍重,今日别后再无牵挂。”这是那日薇娘亲口对陶胥说出的话,她宁愿守着那几日发生的一切独自度完余生,却不愿在陶家委曲求全。
许多人都说这是不识抬举,可在引商看来,这样做也许是最好的。毕竟,有些事要是与自己最初想要的不同,那么不如放手。
有时候,决绝一些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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