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没走出几步,她先甩开了拉着自己的手,然后站在原地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你没事了?”
这一声问得小心翼翼,毕竟她还没忘记这个人离开前的模样。
相反,华鸢倒是毫不在意,“那点伤还死不了。”
他说得轻松,引商却是不信的,她左右望望,然后指了指旁边树下的一块巨石,“你把这个抱起来。”
若想把那石头抱起来,定要用上全身的力气。她本意是想看看他到底痊愈了没,华鸢竟然也配合了一次,边说着,“这还不容易。”边向着那边走去,只不过才走了三步不到就倏地转身,一把将身后的少女拦腰抱起。
这一下实在是猝不及防,引商在惊吓之下不由抓紧了他的衣领,结果到头来这姿势反倒像是她主动靠向了他的怀里。
抬眸望去,罪魁祸首笑得一脸得意。
她总算是相信他的身子真的是没事了,正想抬手打过去叫他放自己下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
“姐姐……”
这声音有点耳熟,引商还举着滞在半空的手,扭过头一看,却看到了程念一行人。
今夜是上元节,赵漓虽在城中当值,程念却不甘心留在家中,一个人带了儿子和婆婆等人出来看灯。
这还是引商第一次见到妹妹的儿子,那个还不足三岁的小孩子正被奶娘抱在怀里,程念见了眼前的情景之后,先是捂着嘴低呼了一声,然后便去捂住了儿子的眼睛。
偏偏是这种时候被人撞见,引商窘迫得恨不得跳进河里淹死算了。万幸的是,见到有外人在的时候,华鸢也识相的放下了他,然后默默站到了她身后,直到程念好奇的打量了这两人一眼,然后似是恍然大悟了一般,高兴地喊了他一声,“姐夫,你终于回来了。”
听到这两个字,他的眼睛都亮了亮,转眼就换上一副笑脸。只剩下引商有些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话说到这里还没完,程念从奶娘手里抱了孩子过来,指着华鸢便让儿子叫人,“这是姨丈。”
“姨丈。”那孩子听话的唤了一声。
这母子俩都傻傻的不明所以,真心的一声唤却把华鸢给“哄”笑了,他伸手握住了那孩子的左臂,然后拿手指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就算是姨丈送给你的见面礼。”
他手指划过却未留痕迹,就连引商都没看出什么门道来,更不用说别人了。程念茫然的看了看自己儿子的手,又看看姐姐,始终没明白这算是什么礼物,但还是懵懵懂懂的道了声谢。她一直不知道这个姐夫到底是怎样的身份,也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份见面礼的贵重。
一生富贵,荫及子孙,封王拜相……赵氏一门,自此繁荣无衰。
等到妹妹和外甥跟随家人去逛灯会时,引商才拽住了也想继续去看灯的华鸢,“你刚刚写了些什么?”
“反正不是坏话。”华鸢未向她解释,也不想听到她责怪他“教坏”程念,很快将话锋一转,“你还没回答我,想我了吗?”
这问题果然把引商噎住了。若是像对方一样对某些事避而不谈自然不成,可是回答“想”或是“不想”都似乎有些不对劲。
说不想,她自己不信。但她如果说自己的“想”并非他心中的“想”,他一定不信。
这种时候,只能觉得万幸,万幸华鸢不是个喜欢较真的人,他也不想听到什么不合心意的答案,
“罢了罢了。”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换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来问,“叙旧也免了,你只要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什么?”
“我问,”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目光中隐隐透出的阴鸷,“我走之后,谁欺负你了?”
似乎只有在这种时候,引商才能忆起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身份。
北阴酆都大帝,位居冥司神灵最高位,封掌九玄,总领五岳,为天下鬼魂之宗。
“没……”
“没?那你现在孤身一人又算什么?”他显然是不信的,紧接着便抬手一敲旁边柳树。
不过一瞬间,便有几个看不清面目的黑影凭空出现,看打扮,倒像是那夜阴兵过路时提着引魂灯的阴兵们。
“去把现在那个总领狱官给我带来。”他的话音刚落,那些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们阴司的总领狱官不是程玦吗?”她以为他是想将程玦找回来问问这些日子的事,便先一步答道,“其实……”
“不是。”他摇了摇头,“是姜慎。”
也就是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见到这些人,我就知道是叔叔您老人家又从东极妙严宫回来了。”
引商费尽心思找了这么久的那个女人就这样轻易的出现了。
不同以往,姜慎今日将长发尽皆绑了起来高高吊着,身上一袭利落的黑衣,若是未细看,还当是那家的俊俏少年郎走了出来。而她一笑,那柔媚的眉眼竟带了几分英气。
这样一个女人,真是次次都让人捉摸不透。更诡异的是,这副打扮还有些眼熟。
一见了对方,引商本是迫不及待想要问问卫瑕的下落,可是华鸢却拦了拦她,示意她自己会先和对方说几句话。
到底也是叔侄,这两人间有很多往事是她所不了解的,引商只能暂且忍下心中的冲动,默默往后走了走,直到走到听不见他们声音的地方才站下了脚步,遥遥望着那边的场景。
她原以为依着这两人的性子,就算是一向不合也不会撕破脸皮,可是越看却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姜慎那样惯于皮笑肉不笑,冷嘲暗讽一个不落的人,不知听华鸢说了些什么,竟有些恼羞成怒,神情激动得恨不得指着自己叔叔骂上一场。
这形势实在有点不对劲。
引商犹豫了一瞬,还是慢慢朝着那边走过去。只不过,她靠得越近,越能感受到姜慎的愤怒和羞恼。
终于,在她离这两人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姜慎像是被彻底激怒了,冲动之下竟然抬起手挥了下去,只不过那巴掌在几乎快要挨到华鸢脸边的时候硬是停住了。
“你疯了吗?”引商冷冷看着她,钳着她手腕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若不是因为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姜慎哪能被一个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凡人挡住,她恨恨甩开了引商的手,随口便是一句,“我还未说他不如一条丧家之犬……”
“啪。”
这清脆一声巴掌响,甚至掩过了她尚未落下的话音,也打断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