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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即是假,假亦是真。
打从在卧室中醒来,和御江澜重逢的那一刻起,沈清泽就一直在演戏。
影帝这奖项可不是白拿的。沈清泽的演技早已出神入化,炉火纯青,极善以假乱真,必要时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以卑微怯弱为缀,用恐惧崩溃作饰,让彷佛流不尽的泪水伪装出他的可怜无助,竭尽所能地博取御江澜对他的怜爱与同情。
之前翻车的惨痛经历让沈清泽难以忘怀,甚至悔不当初。
为了不让江澜察觉到任何异常,沈清泽一直以来都维持着良好的习惯,随身携带手机,哪怕是沐浴洗漱也会将手机带进浴室,绝不让手机离开视线半步。
那晚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全是沈清泽刻意为之。
在那群玩嗨的人渣一边肏他,一边让他接起江澜拨打的电话时,沈清泽就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下去了。
他们曾经答应过他,绝对不会让江澜知道他们对他做的事情,这是沈清泽最後的底线。
江澜只需要在他的羽翼下一无所知地活下去就够了,纵然粉身碎骨,他也会保护好江澜。
可如今,他们却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而将他数年来付出的努力毁於一旦。
江澜的直觉向来敏锐得可怕,但凡嗅到一丝不对劲,便会想方设法地追根究柢。沈清泽不敢想像江澜会在调查的过程中遭遇什麽事情,届时那些听到风声的人渣又将如何对付江澜。
权衡利弊之下,沈清泽选择引导江澜知道真相,把伤害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而後,他先发制人地抢夺了话语权,主动和江澜提出分手,想藉由这次机会和江澜一刀两断,把江澜推离金主们的控制。一旦他跟江澜分开,江澜在金主眼中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自然能够平安脱险。
届时,他会让那些曾伤害过江澜的渣滓全部付出代价,哪怕这将违背当初江澜和他立下的誓约──一个江澜早已忘却的约定。
不知江澜是何时离开的沈清泽望着空荡荡的卧室,萌生了哭泣的冲动。
他明明答应过江澜,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绝对不会食言的。
这时讯息跳了出来。在看清讯息内容後,沈清泽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蜷起身子,终是无声落泪。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逼着他主动撕毁这个承诺。
兴许是听见了沈清泽的哀鸣,神明垂怜,决定实现沈清泽不想打破约定的悲愿。
翌日的沈清泽在餐桌上发现了江澜留下的字条。
──回老家一趟,归期不定,勿念。
结果……还是离开了吗?
难过归难过,但沈清泽并未将江澜的字条放在心上,毕竟江澜失去了曾经的记忆,至今连自己是谁都还想不起来,又怎可能会忆起他的故乡?
所以沈清泽十分笃定,江澜不过是在跟他置气,只要出门散心冷静个几天就会乖乖回家。
傲慢如沈清泽自然料想不到,他的江澜在历经那场车祸後,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回忆起昔日的过往。却因对自身,对未知的恐惧,而始终没有告诉沈清泽这件事情。
因此三个月後,拍完戏就从东区赶回家的沈清泽在看见积满灰尘的房间时,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的江澜自那天离开後,就再也没有回来。
沈清泽当下的第一反应就是打给江澜,但是江澜却没有开机。沈清泽不死心,又发了好多通讯息给江澜,让他看见後赶紧回拨电话。
然後他开始查看起过往的讯息纪录,试图找出任何一丝异状。沈清泽和江澜闹得关系僵硬,虽然自那之後就再也没有通过话,但是在这三个月中却也始终维持着日常的晚安问候,不曾间断。
沈清泽几乎窒息,无数种可能性在他的脑袋中排列组合,凌迟着他的神经。
最坏的情况就是江澜在那天离开後便落入了金主们的手中,被他们监禁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为了不让他心生猜忌,而每天使用江澜的电子设备与他互传讯息。
就在沈清泽几乎将自己逼入绝境的同时,御程羡来了电话,说是车已经在外边等他。
为了替他庆祝杀青,金主们邀请了许多好友,特别为他举办了派对。在前往会所的路上,已经忍无可忍的沈清泽终於像只抓狂的凶兽死死掐住御程羡的脖颈,厉声逼问他江澜的下落。
司机见状立刻将车停在了路边,坐在前座的保镳连忙冲下车,来到後座与另一名保镳压制住陷入疯狂的沈清泽。不明事理,险些被活活掐晕的御程羡冷笑一声,朝沈清泽重重搧了一个耳光,随後掏出怀中的针管,直接打进沈清泽的颈子之中。
那是添了春蚕的高浓度致幻剂。
因此,沈清泽才会误把那晚在会馆中看见的江澜视为自己的幻觉,随即便将其抛诸脑後,继续到处打探江澜的下落。
江澜的失踪打乱了沈清泽所有的计划,却也阴差阳错地让他不用打破那个誓约。
这兴许就是神明施予的奇蹟?
', ' ')('未来的不久之後,听沈清泽描述完所有事情经过的少年只是叼着口中的棒棒糖,不屑地嗤笑出声。
“神从不救赎任何人,傻孩子,所谓的奇蹟不过是意料之外的必然罢了。”少年竖长的蛇瞳闪烁着冰冷的幽光,“若是你能在一开始就舍弃那个愚蠢的承诺,何至於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沈清泽面色骤变。
一旁的御枭阴寒着脸,连忙按住沈清泽的肩膀:“沈清泽你听着,澜澜的事情跟你无关,这个怪物说的话绝对不能──”
然而,他的话音却在看清沈清泽的表情时戛然而止。
少年咬碎了棒棒糖,笑弯眉眼,残忍地宣判道:
“说到底,就是因为你的傲慢,才招致了御江澜的死亡啊。”
凌晨四点半,在噜完後顺便冲了个澡的御江澜神清气爽地走出了浴室。准备躺回床上继续睡回笼觉的他掀开被子,在傻眼的同时内心闪过问号三连。
为什麽他的床位被沈清泽给霸占了?
沈清泽是怎麽滚到他位置上的?
沈清泽的睡相究竟有多差?
御江澜狐疑地用手戳了戳沈清泽的脸颊,总不可能是沈清泽自己爬到他位置上的吧?
装死的沈清泽:……想咬人。
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并未困扰御江澜太久,明天他还要再跟季家撕上好几轮,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养精蓄锐,力求将那些替季程羡来讨公道的老头全都怼到体无完肤怀疑人生。
早些时候御江澜已经下了令,部下在天亮前就会把季程羡打扮好装箱送回季家,让季家美好的早晨在打开欢乐大礼包的那一刻昇华到极致,何等妙哉。
御江澜逗猫般挠了挠沈清泽的下巴,至於沈清泽的事情,等解决季家之後再来慢慢处理也不迟。
不过几个小时前的沈清泽确实将御江澜吓得不轻。起先看到沈清泽拿原子笔对着自己时,照那架势,御江澜都已经做好会被他刺出几个血洞的心理准备。
在那通篇的谎言中,唯独利用沈清泽当诱饵引季程羡上钩一事为真。御江澜知道自己愧对沈清泽,沈清泽会想戳死他也是情理之中。但他没想到沈清泽会倏然一笑,直接拿原子笔往自己的颈子捅。
幸亏御江澜始终都在提防沈清泽的举动,才能在第一时间就夺走沈清泽的武器,不然沈清泽真会把自己活活作没。
然而受到刺激的沈清泽却似是铁了心要寻死,御江澜才刚把原子笔丢开,转头就见沈清泽要张口咬舌自尽。
情急之下御江澜只能掐住沈清泽的双颊,无视沈清泽的抗拒与挣扎,一手绕过沈清泽的肋下,连拖带抱地将人拽往床边,将人狠狠砸在床上。
而後御江澜趁着沈清泽被摔得迷迷糊糊,尚未回过神时连忙从床头柜中拿出口球和手铐,捏开沈清泽的牙关就把口球往他的唇里塞,又把沈清泽翻过身,将他的双手反扣在身後用手铐牢牢束缚。
本该是用於情趣和调教的道具,如今却被用来防止沈清泽自杀,御江澜的心情很复杂,除了呵呵还是只能呵呵。
之後为了防止沈清泽在剧烈挣扎时滚下床磕了身子,御江澜又往他的脖子戴上了一枚项圈,连着墙上的锁链,将沈清泽的活动范围彻底限制在床上。
沈清泽闹的这一出着实把御江澜折腾得够呛,也让他心累无比。
御江澜重新替沈清泽盖上棉被。自己则绕到床的另一边,慢悠悠地把自己塞进被窝。
听见从身旁传来的平稳呼吸,本以为御江澜会和以前一样抱着自己睡觉的沈清泽期望落空,哀怨地朝御江澜投以一瞥,不依不饶地挪动起身子,欲待钻入御江澜的怀中继续安睡。
出乎沈清泽意料的是,他方一靠近,就被若有所感的御江澜捞进了怀中。
……贴得好近。
沈清泽注视着御江澜的面容,自从三年前被那群人渣强暴後,他就再也没有跟江澜有这麽亲密的接触了。
“……清泽。”
感受到搂住自己的手臂收紧了几分,御江澜微弱的呓语传入耳畔。沈清泽安静地凝视着御江澜的睡颜,深沉的黑眼圈就如挥之不去的梦魇烙印在御江澜的眼下,可以想见御江澜这些时日该有多累。
沈清泽用手臂撑起身子,猫咪似地用鼻尖刮搔了下御江澜的脸庞,以示安慰。然後他替自己调整了一个舒适的睡姿,依偎着御江澜沉沉睡去。
在那一望无际的黑暗梦境,只有孩童稚嫩悦耳的声音在悠悠回荡。
──我的名字是江澜呦,你叫什麽名字?
──没有名字的话,那我来替你取一个如何?稍等我一下呀……有了,你就叫清泽。
──为什麽取这个名字?因为清泽的眼睛很漂亮喔,就跟清澈的湖泊一样。
──怎麽样,这个名字很好听吧?
光明降临。
那个浑身缠满绷带的男孩逆光而立,笑着牵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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