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伏在案前,一只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安静的放在膝上。他的头重新低垂下去,一点一点的向下滑,呼吸急促而清浅。
他一看这熟悉的症状,就知道润玉的身子还是不行的很。
他沉默一会儿,迟疑着去握润玉的手腕,被润玉躲开。
“规矩一些。”他睁开眼:“我明日要成亲呢,醉糊涂了不成?”
彦佑笑笑,坐下,点头:“陛下真是什么都明白。”
他自己都快藏忘了的心思,斩荒倒知道。不仅知道,还防他防的严严实实。
也就润玉能把他当个傻子哄。他想。
润玉调了会儿息,直起身子来摆一摆手,正指着彦佑手里的酒壶:“给我一点。”
彦佑一愣,挑眉:“大殿这是做什么?”
知道了他那点贼心思,反而同他把酒言欢起来了。这是要做什么,是想醋死斩荒不成?
润玉没理会他的调笑,淡淡的斜他一眼:“他可听我的,不给告你的状。”
彦佑赶忙把手里的酒壶推过去,顺带着拿出杯子来给他斟上,又在他的指示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不解的看他。
润玉沉默片刻,举杯:“保重。”
彦佑一惊,手里的酒险些没有拿住。他低下头看着那手中圈圈层层、模模糊糊的水光,眼里也模糊起来。
原来如此。
他强撑着笑了一笑:“早了些吧。”
现在诀别,早了些吧。
他这个样子,他如今这个冷淡高傲又淡薄疏远的样子他才只不过看了一眼,他却要同他一刀两断了。
润玉摇摇头,一脸平静:“不早了。”他说完忽地笑了笑,再开口时语气也似是玩笑:“再不抽身,恐怕骨头也剩不下了。”
他又笑了笑:“反正我这个大哥也帮不上你们什么,断了这层牵系,省的碍手碍脚。”
彦佑苦笑一番,点一点头,一饮而尽:“陛下真是好福气。”
他看着他,心中百味杂陈。
你为了他,当真什么也不要了吗?
润玉摇摇头:“别恭维我。”
彦佑也摇头:“没有恭维。”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接着道:“大殿玲珑心思,用心良苦。彦佑得您挂念,是彦佑的福气。陛下能让您甘心托付,更是福气。”
润玉看着他那一脸愁苦相,笑了:“其实我最近还挺笨的,像你这个事情,我就没有看出来。”
他回想着下午斩荒临走时醋坛成精一般的神情,忍不住笑了出声:“他告诉我的。”
说起这个事来就很有趣,斩荒一直比较反感他这两个弟弟,尤其彦佑。可成亲前一天润玉又必须要待在母家,鲤儿刚好转了些,润玉自然不愿意折腾他,再说了,鲤儿也没办法照顾他。这样下来,他母家除了彦佑便再没有别的人了,斩荒不愿意也没有了办法。润玉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架不住斩荒怨愤的眼神问了一句,却问出句令他大为震惊的话来。
那时斩荒正与他面对面站着,恋恋不舍的给他整衣服,听了他的话,一脸笃定,斩钉截铁道:“他对你有心思。”
润玉皱眉:“瞎想什么?你当谁都和你一样,眼神不好?”
斩荒一口气噎住,想起前几日那个冒着通敌的罪名也要跑到北荒来见润玉一面的天界姑娘,更加憋闷,醋意滔天。
他真的是想不明白,润玉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没人喜欢?
为什么啊?!
他揉了揉润玉的脸,语气极其坚定:“我这么喜欢你,当然什么都知道。你见哪个弟弟会在自己哥哥大婚前日买醉的,分明心里有鬼!”
润玉斜他一眼:“什么买醉!人家去喝点酒而已,怎么就成了买醉?”他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伸手也给斩荒整一整衣裳:“不要瞎想,出不了什么事情,明日就成亲了,你还患得患失什么?”
斩荒叹了口气,无力的给逆云使了个眼色。逆云也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一脸正色对润玉道:“公子仔细想想吧,他平日根本见也不敢见您。偶尔见几面还都是……都是那么个样子,您想一想,不对劲的啊!”
他一直觉得公子没有缺点来着,现在一看,有点迟钝。
润玉愣了愣,还想反驳,斩荒却突然叹了口气。他轻轻抚了抚润玉的脸颊,轻声道:“我问他了。”
他道:“他亲口承认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