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想了一想,提笔再画,片刻而成。自己端详再三,无奈摇头:“得表哥指点,好是好些了,可总觉死板,不似表哥画的那样有生气。”
正思索愣神间,宋依明突然从身后伸出大手,握紧石青拿笔的小手,牵引她运笔。
宋依明五指修长,指节如竹节般清朗,包裹着石青小手,密密裹个严实。
石青一门心思都在笔上,任由表哥带自己挥洒,并没注意紧贴在自己身后的大表哥已是胸膛起伏,呼吸急促,空闲的左臂张了又张,终究还是放下了。
良久画成,石青兀自沉浸其中,良久才恍然道:“我知道我错在哪里了,我为体现雨态,将竹叶都化成垂状。是以有颓唐之气,表哥用了飞笔,添几片直指天际的竹叶,恰现出竹叶的筋骨弹性——只一两笔便可现傲竹之姿,表哥你真厉害!”
回头正对上宋依明深邃黝黑的眼神,似有无穷吸力般要把自己吸进去,心中莫名有些害怕,登时冷静下来,疑问的看向宋依明。
宋依明这才发觉自己失态,忙掩了神色,微笑说道:“青儿如此聪慧,一语切中。看来安先生后继有人了。”顿了顿,突兀道:“过会儿我有太学同窗来访,这就告辞了。”然后稍一点头,转身去了。
石青有些纳闷,却也不作他想,端详了会儿竹子,想到那日陆四为救自己也受了伤,虽着实笨了些,再怎样也是一片好心,再怎样也要去道谢的。况这也算拉拢他的绝好机会。便唤绿髓帮忙加了外衣,想了想,对绿髓笑道:“姐姐这几日照看我们母女衣不解带,着实辛苦。现在我几无大碍,不过在竹外轩略走一走。姐姐何不休息片刻,入夜还要劳烦姐姐费心。”
绿髓何样聪慧,立刻颔首微笑,也不多少,退出门去。石青这才独自慢慢向轩后小屋走去。走了一二十步,才觉吃力,心中叹道,原来这伤终究是要靠气血来补。
轩后几间小屋本是石全和陆四合住,因石青才买了块地,石全不得不替他们母女张罗着画界放租,是以今日一早看君若和石青大好,才请了安急急出去,此刻这小屋里应该只有陆四一人。
石青待要敲门,突然听房中传来男子痛苦呻、吟,声音似乎听过,却也不甚熟悉。难免心中惶恐,忙定了定神,细细分辨,这才听出发生之人确是陆四,只是这声音不似平常死板无情,从胸腔发出,极富磁性,自己也只在那日陆四安慰妙菡时听过。不由心中焦急,听他如此痛苦,自然是伤重难耐,不由有些急躁,边大力敲门,边唤道:“陆四哥——陆四哥——我是石青,你怎么样了?”便想推门进去看看,哪知这门紧紧的再推不动,只里头呻、吟声立止。
陆海尘腰上中了一刀,为掩饰刀伤又补了一剑,虽不能伤及根本,却体力耗尽,蛊毒尽发。此刻万虫噬心,真气乱窜,死命抱了被子在床上痛苦翻滚,根本不曾听到有人靠近。待听石青敲门,心中又是一紧,嗓子眼一甜,眼看一口血就要喷出。却明白若此刻昏迷过去,石青唤了人进来,细细查了伤势,身份再难掩饰。只得用尽全力,努力蜷曲身子,扯过被来,一口血全喷在被里。马马虎虎将被子团了团揉在身边,挣扎下床漱了漱口,将血沫都咽了。狠了狠心,自向桌角撞去,点了两只手臂穴位,如此一来,就不会在石青面前禁不住痛苦抓挠露出马脚。
然后踉跄向不到两丈远的门而去,途中摔倒,双臂不能动,两腿抖索不已,只得挣扎向前爬行。又扯动腰上伤口,登时血又流出。陆海尘正抗蛊毒之毒,腰上那点疼算得了什么,竟没有在意,一点点爬到门边,靠墙爬起来,虚弱道:“小姐稍等。”然后嘴咬门闩,一点点拨开了门。
石青好不容易等门开了,屋子较黑,一时什么都看不见,只闻到一股刺鼻血腥之气。待眼睛适应之后,看见陆四满身血污双腿颤抖有气无力靠在门框上,情态如此凄凉悲惨,不由得眼泪转了几圈儿,成双成对就落下来。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右臂扶了陆四,忙将他往床上扶,一面哭道:“陆四哥——这都是为我……石青必记得四哥恩情……”
陆海尘好不容易又回床上躺着,胸腔中万虫蠕动,偏又抓挠动弹不得,只两腿不听使唤弹蹬颤抖,仅存精力只够在石青面前保持冷静,哪里顾得了许多。只求这大小姐快快走了才是。又想,还好是石青,若是玉儿那种懂得武功的,见此情景必定起疑。
那里石青见他浑身颤抖不已,登时站起身,哭道:“四哥,我找大夫去,你等着——”说着就要转身出去。
陆海尘大惊,忙嘶声阻拦:“——小姐……小姐莫去!”此时又后悔刚才点了自己手臂穴道,现在想拦都拦不住。
☆、探伤
那里石青见他浑身颤抖不已,登时站起身,哭道:“四哥,我找大夫去,你等着——”说着就要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