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灰溜溜下树,垂头丧气回了暗门。推门进去见赵木头已经坐在屋里,见了他什么也没说,继续上课。
从此艾东儿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清静。每想到这个精灵般的女子,陆海尘心中都痒痒的,似那双小手又抚摸上了他全身。某晚竟然做了一场春梦,那梦中女子,赫然长着艾东儿的脸。陆海尘惊醒,身下一片粘腻。
又过几日,骆沛终于出现。还是风情万种,满面桃花。考查他功课一番,稍稍点头。
“明日你随赵楚前往中京,从此潜漕都府。一切事务,均由赵楚安排。”
于是陆海尘随赵楚出了丫岭,乘一条航船,顺淓水而下,半月余即到中京。
又经过一番安排,一个名叫“陆四”的新进小厮出现在漕都府中。
☆、寂寞
石青对着宣纸上那朵白描杜鹃发愣。万没料到万卷堂这么教她们作画。
每四天有一个上午,安夫人给她们每人一张已画了花鸟的白描底稿,温柔告诉她们,先用几号的笔涂什么颜色,再用几号的笔上水皴染,然后再涂什么颜色。大家会意,于是纷纷拿出准备好的粗细几十只笔,并几十种颜色,一层层一层层的往那白描底稿上涂。
涂了大概半个月,基本就可成形,那白描骨架早在浓重颜料下不见踪迹。这时安夫人就会亲自一幅幅提上字,用了万卷堂的印信,请最好的技师装裱了,着人送到学生家去。遇到“特别优秀”的,特地在送画之时附上书信一封。信中充分表达了对该画的喜爱,并希望能将此画割爱给万卷堂,定要挂在珍品室中陈列,以彰万卷堂丰硕成果。
那些得了信的人家,无不欢欣,似得了大荣耀般,将自家女儿画作被万卷堂收藏的事大肆宣传。往往一番宣传之下,中京就会出现一名新的才女,绘画方面的新星。其余人家虽未得信,也总会将女儿画作挂在最显眼位置,每有客到,必要在有意无意间展示出来,定会得到一番夸赞。
初知此事,石青大惊。别人的白描稿子,只是染了色,不过初学练习手法,也值得这样装裱了,大张旗鼓挂在“珍品室”里么?更可笑,凭这样一幅画竟然也可以落个“才女”之名。
过段时日,石青发现不仅作画如此,书法,刺绣,琴曲,棋艺,总要有个什么比试,排个什么名次。但凡得了名次,不多久总会在中京官宦人家间传开,那得名次者就会成哪方面的才女。
震惊多日,石青终于了然。想来这万卷堂本不是什么做学问的地方,官宦人家将自己女儿送来,学东西还是其次,最重要落个才名,嫁人之时机会多些罢了。
于是愤然:想不到这名声甚好的万卷堂居然也是欺世盗名之类!这安夫人要么是根本分辨不出作品优劣,要么竟是根本就不在乎优劣,只要名利双收,别的均可弃了。
然而不过数日,她对万卷堂的看法又翻了个个儿。
某日安夫人无聊,带她们一众女学生参观了安先生所教男学生的“珍品室”。石青再次大惊,室中所列,和她们那里完全不是一个水平!技艺之纯熟、风格之多样、心思之奇巧,果然件件都是精品。
安夫人一改平日怏怏之态,两眼放光,每根寒毛都精神抖擞。想她平日,收了学生画作,总要笑着点头以示鼓励,且从不吝啬夸奖几句。到了这里,却一言不发,面上居然带种虔诚之色,屏息凝神,仰望般流连于一幅幅作品间。
刹那间,石青觉出,安夫人不是不懂,更不是不在乎,恰恰在于她太懂太在乎,才觉得她们这群人交上来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算作“作品”,根本就用不着当真。她不过是闲来无事,哄着几个小孩子,让孩子和家长都高兴了就好。
这万卷堂女馆中的女子,各个出身官宦,不几年就要嫁做官人妇。所谓才名,不过是项出彩的嫁妆,真到做夫人时,哪里用得上这琴棋书画?官宦人家再不会欢喜自家夫人笔墨流出,更不可能让她以文会友。不过各种风雅都懂一些,夫君吟诗作画时来个红袖添香,闲逸处品茗对弈一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