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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梦西迅速起身,问老板要了一瓶冰水,递到游叙手里。游叙接了。“分手的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对方呛死。”谈梦西坐回去,继续吃面。一口冰水下去,游叙缓过来,精神也缓过来了。他挺恨自己没出息,又挺想咬谈梦西一口。这会儿太阳大,两个怄气的人并肩走回酒店,已经嗓子眼发干了。谈梦西没主动去问行李,单手揣在口袋里,对面大马路,“要不,我们再续一晚上。”“为什么?”游叙同样停住脚步。“你看起来很累。”“还好。”“又是晚上的高速。”“今天不开太久,十点找地方下高速。”“好。”临出发,游叙的电话响了,顺手把车钥匙给了谈梦西。陌生号码,他夹着手机在口袋里摸香烟,显然电话对面有很多话要讲,自觉地走向吸烟区。谈梦西没闲着,把行李搬到车上,坐在副驾驶等待。十分钟后,游叙回来了,开门的力气特别大,插安全带的声音也特别大,好在车还是一样地开,踩油门的力气正常。游叙没什么表情,“你把诊所的电话和营业状态改了。”谈梦西看向窗外,“嗯。”“什么时候?”“你要我把邮箱和账号解绑的时候。”“谈梦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游叙几乎要吼出来,舌尖抵住脸颊,压住没吼。“我们现在不在诊所,小琼也放假了,改状态和电话有什么问题?”“刚才客服打我电话,平台搜索把我们降级了,再这样,团购推广很难通过申请。”“那就不申请。”话音刚落,他们开进一条隧道。视线在瞬间暗下,又在瞬间适应了隧道的昏暗。深灰的水泥拱墙扣在他们车顶,拱墙的上面压着一座巨大的山。这条隧道很长,远远的出口成了一点弱光。信号弱了,收音机哔哔叭叭地响,主持人的句子断了章。嗡嗡的路噪也在这一瞬间放大,钻进他们的耳朵里轰鸣。他们的争论还没结束,隧道无情地、物理地让他们住了嘴。过太长的隧道,会产生一种天黑的错觉。冲出隧道的那刻,湛蓝的天空和刺目的光线同时出现,环境和气氛的压抑烟消云散。
游叙喘了一口气,发现谈梦西也喘了一口气。他有点冷静了,“还有两个人在平台投诉我们。”谈梦西点点头。“那两条新的差评……也是你背着我回的。”谈梦西拿起游叙的手机,点开消息那一栏,好几条不堪入目的回复,密密麻麻的愤怒和咒骂。没有提醒,游叙已经读过。谈梦西放下手机,“嗯。”第一条差评是那天上午来的顾客。谈梦西帮她仔细检查时,对方已经露出不配合的苗头,全程不耐烦。按照流程,谈梦西要她填写档案,除了名字电话,还有平时的用眼习惯,工作环境。顾客只想买个特价套餐,赶时间,或许心情也不好。她反问谈梦西:“知道这么多干什么?不关你的事。”谈梦西向她解释,这是很有必要的,能根据日常需求,帮她调整度数和搭配镜片。人家不配合了,先指责填写这些内容浪费时间,后怀疑填写档案的位置在展示柜边,有引导购买高价套餐的意图。她说:“做不起活动就别做!”最终,她依旧没有填写表格,买了特价套餐,大声说再也不来了。谈梦西站在办公室门口,拆下口罩喝了水,面对着雪白的墙壁,无言地深吸一口气。转述完这件事,谈梦西闭着眼睛,还能看见她的眼神,语气。那种质疑,那种厌恶,真是淋漓尽致。“不关我的事。”谈梦西重复道,同样深吸口气,“这当然不关我的事,我他妈在干什么,这是我的工作,我在挣钱,我在生存。”游叙听到他开始说脏话,嘴角略一抽搐,“所以她在套餐下面写差评,你回了——本店已经把你的购买记录删除,并且……”谈梦西坦然地接下去:“并且一点儿也不关心你。”第二条差评发生在中午。谈梦西刚把燕麦片倒进酸奶,再用小勺子挑出燕麦片里的椰肉脆片,当零食吃了。这位患者登门,点了一根烟,粗鲁地敲着前台的桌子。医助提醒对方这里不可以吸烟。她个子不高,长得乖巧。讲话跟谈梦西一个风格,节奏慢,声音轻,给人好欺负的感觉。对方把烟头灭在脚底,不配合对方进检查室,指明要那个男的来。“我可以先帮您检查。”小琼笑了笑。对方把小琼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态度强硬:“不用。”小琼敲了谈梦西的门,谈梦西丢下酸奶,请人进来。诊所有跟眼科医院合作,这人是谈梦西推过去的病人之一。对方叫嚣手术没做好,眼睛干得厉害,看近处视线模糊。谈梦西给对方免费检查,查眼角膜、眼压,照了裂隙灯,没有问题。这些是暂时的后遗症,让他以后每个月来复查,又送了两支托百士,一盒人工泪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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