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39(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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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姨来了电话,说车已经在街口等着了。

“走吧。”我耸耸肩。

回去的路上,周楠风给我讲了很多,诸如学校门口那堵墙的历史,食堂大妈颠勺的技术,即将举办的秋季运动会,住宿寝室的破热水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但他讲的认真,我竟也听了进去。

转角的小商店门口,停着辆黑色本田讴歌,这车没啥特别的,就是低调,不细看就是辆二十来万的日系车。

“你回去吧,我上车了。”我说。

“糖糖。”周楠风喊了我一声,似要言语,但最后说了句,“我看着你上车。”

本来我都要忍住的,被他这句话搅了心神,鼻子泛酸,像柑橘皮上的微粒在鼻腔爆开般。

“不是,赶紧走吧,磨磨唧唧干嘛!”我声音染了薄怒,欲盖弥彰般催促。

“嗯,你要等我来见你。”他蓦然笑了,挥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他转身的瞬间被我的大脑一帧帧记录成定格。九月的阳光透过树荫,地上斑驳成块,明明暗暗的光影之间,蓝白校服的少年踏着光而来,又踏着光而去。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他的背影逐渐缩小,直至拐入校门消失不见。

“少爷,要走吗?”司机问。

我摩挲着脖子上那根素链,摇下车窗,让风灌进来。车内的冷气开得很足,而夏末初秋的风仍未褪去暑意,冷暖的碰撞之间,我好像也分裂成为两个个体,一个还停留在酷暑,而另一个置于寒冬。

"我去买个水。"我打开车门,走向旁边的小商店。

推开为了隔热安装的透明门帘,就是门口的柜台,坐着个穿白背心的中年大叔,正对着个小电视看得津津有味,声音大得刺耳。

我从冰柜里随意拿了两瓶苏打水去结账,头顶的凉风机嗡嗡作响,电视主播用流利的普通话快速口播新闻速览。

“几块?”我掏出钱包付款,从杂乱的声音中猛然听见“精诚集团”四个字。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紧接着“经济犯罪”、“非法集资”、“涉黑”“行贿”这些词从小电视的音响中接连蹦了出来。

“诶,同学,你干嘛呢!”大叔的声音响起。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子探过了柜台。

“八块钱。”

“哦哦。”我行尸走肉般机械得掏出一百递给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小商店。

“同学!还没找你钱呢!”

我撞了鬼一样回到车上,吩咐司机开车,逃也似的离开。

“非法集资”、“行贿”、“经济犯罪”.......我还在疑心自己听错了,是不是因为日有所思,才会产生这种幻觉。我无数次幻想许连明自食恶果,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又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

我拎开瓶盖的手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

我恨许连明,我的父亲。在他口中,我和他射在墙上的精液一样。他没有兴趣在我这样的废物点心上浪费时间,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他在我身上实现对我母亲的报复:“你妈不是当自己是仙女吗?还不是照样被我操!别他妈一副死人脸,老子供你吃供你喝,外面的鸡都知道知恩图报,你给我笑啊!”

我咽了口冰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打开手机搜索引擎。蹦出来的头条新闻就是“精诚集团董事长被刑拘,十万股东彻夜难眠”

配图是许连明上一次对外召开新闻发布会的照片,西装革履,意气风发。

我笑了起来,笑得停不下来。我看到后视镜的自己,一张扭曲的脸,配上诡异的笑容。

“少爷。”司机忍不住开口,用询问的眼神看我。

“不好笑吗?”我笑到肚子抽筋,“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谁做的?”我问。我有问的必要吗?通过旁人的口来验证一个板上钉钉的事实。

司机看到了我手机上尚未息屏的照片,说:“少爷,我们是崔小姐安排来照顾你的,主人家的事情我们是不能过问的。”

崔小姐。

原来不是许太太。

我的母亲早就做回了崔小姐。

没有周楠风的南山别墅像一个死物,沉寂的张口,吃进去将死的灵魂。

吴姨在门口等候,满脸带笑,迎了上来:“少爷,太太来消息了。”

我往屋里走,从日光中陡然踏入黑暗时,陷入暂时性失明,这种感觉类似于眩晕。

“小姐说,要接我们回北京了!”在这荒山别墅待这么久,吴姨也早就受不了了吧。

我听出她语气了满满的兴奋和快乐,这确是我盼望已久的好消息。

这个好消息建立在许连明刑拘的基础之上。

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真是讽刺。

“吴姨,我想自己待一会儿。”我勉强挤出来个笑容。我想起语文课本上的成语,“父慈子孝”、“相敬如宾”、“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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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刻成为“父子反目”、“劳燕飞分”、“家破人亡”......变着法儿在我眼前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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