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难不成担心我害你?”
秦汀兰脸色微沉,别开头。喻姝心头还是在意汀兰的,可她并不想说,只好去拉汀兰的手。
秦汀兰一推,她又拉,始终不气馁,连忙笑唤好几声嫂嫂这等软和话,才将将说了过去。
六月中旬,官家连着提拔数位官员,有翰林学士、诸卫上将军、左右散骑常侍等,不少都是追随琰王,与之交好的。
等到这个月底,一封圣旨下来,琰王被官家立为储君。下月初,吉鲁的公主将嫁入王府,迎为琰王侧妃。
此事一传开,最难受的是梵儿。
她还坐在窗案边,修剪一盆海棠花。垂眸之间,两眼湿红。不知不觉中,掌心上已是被手指攥碎,搓出红汁的残花。
两三个月前,琰王还抱着她,想借次子的周岁宴让她带长姐来。他说无论最后成不成,都抬她做侧妃。
那时梵儿美滋滋地想,她是侧妃,等章家女儿嫁进来,也是侧妃。她虽为庶出,竟能与章家的嫡女平起平坐,也算给小娘挣脸面了。
谁又知吉鲁兵败,天降一个和亲公主来。官家非得要琰王娶公主,如此一来,她的侧妃之位更不可能。
就在半个月前,梵儿还泪眼婆娑,跪在膝侧问他:倘若现在妾能带来长姐,殿下先前的话可能作数?
那时琰王扶起她,只一笑了之:
侧妃之位是不能的,你既心里明白,又何须再问?
那吉鲁的公主夭桃秾李,他正心热着,哪还记得了木头美人。
公主暂住宫中,只有嫁娶当日,才会被迎进王府。
琰王每每在宫中与之碰面时,目光总粘在她身上,许是他从未见过外邦的美人,觉得新奇又火热。
后来在一回皇宫夜宴中,有个小宫婢不慎将酒洒在他袖边。
琰王正要生恼,掌心却被暗暗塞来一张纸笺。他趁着醒酒,出殿吹风,打开纸笺一瞧,那上头有一列字,像爬虫一样扭曲。
——多兰在玉京园莲花池假山后候殿下
多兰?
琰王依稀记得,吉鲁那公主的名就唤多兰。他正好酒意上头,人也微醺,想起公主那张勾魂艳脸,下腹好像烧了般。
玉京园是宫妃听曲的地儿,远离宫妃居所。
琰王进园子,一路走过花柳道,每一步都觉得胸口揣了只兔子。直至走近莲花池旁,他挥挥手屏退随侍,只让他们在远处放风。
随侍才走,假山旁便传出噗嗤一笑,是女子的声音,极为娇俏。
琰王回过头,正见公主立在明月下,一手撑假山,朝他笑。
她身上穿的不是大周宫裙,而是他们吉鲁自己的衣裳,额间缀着流珠。晚风一吹,流珠叮叮,她的水红纱裙随风浮动。
琰王看愣了,心下暗叹,美、真是极美......
公主爱笑,并不标准的中原话从她口中说出,却显得格外俏皮。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是吗?”
琰王勾唇问:“如何猜的?”
还需猜吗?公主用极小声的吉鲁话嘟囔一句,又大咧咧道:“你一直在看我,在我们吉鲁,这就是心慕。”
琰王似笑非笑,一步步往假山靠近。公主的脸却在涨红,心也跳得快。等到琰王离她只有三步之远时,公主忽然说了声等等。
他脚步一停,刚想戏笑是谁将他引到玉京园来,公主却主动上前,牵住他的手。胆儿虽大,双颊却熟透了,不敢正眼看人。
琰王心下哈哈大笑。是了,他正是喜欢这等怕羞红脸的美人儿。就像当日他在五弟大婚上看见喻姝,她一身红艳的喜服,娇靥流珠半掩,垂眸,只那一眼娇憨之色便令他记挂许久。
他心想着...念着,手慢慢摸上公主的腰。未嫁娶的男女本是不该私下相见的。
她引他来,而他有心走来。他想,她也该明了两人之间会有什么。他将公主揽入怀中,她并不推拒,反而依偎他的胸膛。
他轻轻嗅她发间的清香,一掌从腰际,缓缓往下挪。在深夜中、在流水假山旁,低低笑问:“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公主点头,羞红了脸。
他又笑:“你不怕?”
公主却不在意地昂头:“不怕啊,我们马上成亲了——而且在我们吉鲁,有情人都可这样......”
六月夜风温和,窸窸窣窣。不知是花叶沙沙,还是衣衫褪落的动静。忽然山石巍颤,碎石纷纷砸进池面。不知这水声蹄踏是由惊石起,还是自那昏暗假山洞中来。
春风一夜,琰王尝到了异域美人滋味。他想,这吉鲁的公主到底比中原女人要不同许多,她会缠着他要,而他府邸的那些女人,不论是高门贵女的琅画也好、还是床婢,都没有这位公主挠人。
他一开始还觉得新鲜,尝过滋味又想尝第一口、第二口......两人常常于这宫闱私会。
但饭菜再好吃,多吃他也觉得腻了,再说每私会一回,便要费上许多周折。后来他再碰见公主,慢慢懒得应付,像只吃饱了鱼的橘猫。
公主再引他去,他只觉得麻烦,缠人。有一回他在宫道上偶遇喻姝,只见美人清面,始终离他远远的,礼节却一点不差。他心头又痒痒了,那是一种得不到,抓耳挠腮的痒。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终于也到他要纳侧妃的日子。
今日琰王刚早朝回府,兴头忽然上来,便去梵儿屋中。眼见梵儿双眸哭得通红,他轻咳一声,梵儿便跪在地上。
琰王看见梵儿这张相像的脸,心头难得软了两分。他伸手扶她起来,揽她入怀,手指擦过眼角的水花。
“怎的了?又是谁欺你了,说出来,本王给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