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远被他逗笑了:“没有人责怪你,只是你与朕好好说一说这穆察。”
景芳为难地看着皇上:“穆察是臣自幼相识的伙伴,算是青梅竹马。”说罢他赶紧补充,“但臣对他并无私情,臣对燕郦的皇子贵族都没有私情。”江容远笑着点点头,他才继续讲道,“臣一直将他视作普通兄长,谁知某一日他竟向我父王求亲,我父王允诺他如果他能为燕郦立下大功便答应这桩婚事。后来他还没找到立功的机会,我就嫁来这里了。”
想来这还是一桩一厢情愿的单恋,江容远抹去策划者的姓名将调查到的关于穆察的事情告诉了景芳。亲耳听到穆察竟为了一封伪造的情书就千里奔赴大兴,景芳还是不可置信:“臣与他一直是兄弟相称,他还总笑我说我这种性子的地坤以后没人会要。他和父王求亲我也一直以为是……”景芳说着说着也慢慢品出一些不对劲来,渐渐就哑了声。
江容远无语地叹气:“朕听说穆察在草原上也有第一勇士的称号,想必在你父亲麾下也是一员大将,怎么就这么草率又轻易地来了大兴,给你递了块帕子就又走了。也不是朕多疑,想来实在有些奇怪。”
“是有点奇怪。”景芳附和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依臣对他的了解,几封情书应该不至于让他这么冲动。”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穆察的到来和蛊毒有无关联?琢磨不出答案,江容远只能寄希望于景芳能够回想起什么线索:“这蛊自不可能凭空被种在你身上,你有空的时候再好好回忆一下,有没有人刻意亲近过你或是身边出现过异族样貌的人?”
“好。”景芳应承下。可两人也就此失了话题,气氛因为沉默开始尴尬,幸好还有孩子这个缓冲剂。小乐驰比刚出生时眉眼展开了许多,露出了他遗传自母父良好基因的漂亮相貌。除了皮肤表面那一道道蛊印,小乐驰和其他小朋友并无什么不同,乖乖地缩在乳母的怀里,一被逗弄就撇着嘴想要哇哇大哭。
孩子是最无辜的。小乐驰的手才只有江容远的两个指节那么大,看着他小小的身躯,江容远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将这件事圆满解决,虽然可能困难重重。
回了寝殿江容远也没能睡个好觉,躺在床上将这件事从头到尾理了又理,总还是差些关键的钥匙。第二天他盯着个黑眼圈上了朝,下朝又直奔松涛居,想要将此事和林桓宇商量一番。
走到松涛居门前,江容远便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氛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香,但和鹤山潮期时那种让人血脉喷张的甜腻不同,这股甜味似是已经开始淡去,不再带有诱人的魅力。尽管如此,江容远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急匆匆推开了松涛居的门。
林桓宇每日早上都会在庭院里练剑,但今日院子里空荡荡的,只瞧见他的贴身小仆书墨焦灼地在寝殿门前转悠。
“林容君出什么事了?”不同寻常的甜味让江容远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书墨被突然出现的皇上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忍了许久的眼泪瞬间决了堤:“皇上,你可算来了,郎君来潮了,他不允许我们通知你,一个人生生熬着……”
“……”江容远气急,又不知该怪罪谁。有的时候林桓宇就是太聪明,他太懂得皇上的想法,他从不愿强人所难,“去传太医来。”
江容远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一个人捱过潮期,越是靠近越是能嗅到林桓宇的墨香味里还夹杂着血的腥甜,这让他有些不敢推开那一扇门。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表面上不显露
但是看到多了好几个收藏和评论
内心还是充满了无比的喜悦!
☆、潮落
潮期对于地坤是汹涌难熬的,个中滋味非地坤不能体会。
“桓宇?”怕撞见私密之事,江容远隔着帘子试探着喊道。屏息等了片刻,帘子那头并无应答声。“我进来了?”江容远担心不过便掀了帘子,“桓……”只一眼,他便觉得胸口一窒、呼吸不能,一边喊人,一边急急忙忙跑了过去。
林桓宇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人已经昏迷了,床边摆着一个装满水的木桶,他浑身透湿,不知是冷水泡的还是汗水浸透的。更让人心惊的是,他嘴里咬着布团,手里握着一把小刀,胳膊上满是一道一道的伤痕,伤痕渗着血,沾染了一片。疼痛能让人清醒,被情潮迷昏头脑的时候就需要这样的清醒。
他在痛苦中煎熬,而自己却一无所知。江容远心中住了人,可能做不到和别人亲密,但不代表他能够狠下心来对别人的遭遇袖手旁观,何况这位和自己也是名义上的夫夫。江容远自责的同时也很挣扎,这次是桓宇,以后若是其他人来潮了,自己又该如何处事?
身为天乾,陪伴帮助自己的地坤度过潮期是应尽的本分。可身为爱人呢?
江容远一喊,守在外面的书墨就匆匆带人进来了,他在外面候了很久了,但郎君有命他不敢轻易违抗,只能在外头急得团团转。
“你们郎君以前潮期也是这般?”江容远在一旁帮手,替林桓宇包扎伤口、换上干净的衣服。
书墨的眼眶红红的,哭哑着嗓子:“旁人都骂郎君没有潮期,是不下蛋的母鸡……可他们哪知道,那是因为郎君每次都把自己的潮期隐瞒了下去……郎君说他已经习惯了,从前没有天乾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当作地坤看待。”
自嫁入王府后林桓宇竟再没有来过潮期,无论别人再怎么明嘲暗讽他也只是笑笑,不做辩解。原皇上为他请过太医,太医也瞧不出什么来,反倒是林桓宇出言安慰皇上。原身面上不显露,但不会来潮这件事很是让他松了口气,那段时间他正忙着安慰吃醋的宣仪,若是再与林桓宇良宵共度,宣仪还不知要怎么发脾气。
这其中竟是这番缘由。
江容远叹气,将人抱着在床榻上重新安置好,他虽然相貌不似地坤,但此刻也显得格外脆弱:“朕哪是那般狠心的人?你们郎君以后若是再有情况,一定要派人来通知我。”
“皇上不必介怀……”说话间林桓宇竟是醒了,他脸色带着失血后的苍白,声音也很虚弱,“在江南的时候皇上就曾对臣坦白心中有一爱慕之人,皇上能给予臣一个落脚之地,臣已是心中感激,断不会再为皇上增添其他麻烦。”
江容远默然,不免迁怒原皇上,心中明明有了一个人,怎么还牵扯了这么多风月情债?不过已经深有体会的江容远也明白,即使是皇上也有诸多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他说不出下次一定陪你度过潮期这样的话,但也做不出撒手不管这样的事,左右为难,只能按着此事不提:“朕既做了你的天乾,就一定会对你负责的,有什么事可千万别一个人担着,刀子划手不疼吗?”
“臣皮糙肉厚。”说着他就想伸出自己的胳膊,“臣少时习武的时候经常受伤,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江容远略有些生气地按下他的手,抿着嘴:“这与皮糙肉厚无关,任何人都应该首先爱惜自己,以后切不能这样,就算只是朋友,朕也会担心。”
“朋友……”不知想到了什么,林桓宇笑了起来,像是再无担忧一般说道,“臣晓得了。”
他一笑江容远反而惭愧:“说到底都是朕的错,害你如此。”
“并非如此,皇上。”林桓宇想要宽慰他,但江容远止住他的话,摇摇头:“愿意宽容朕的作为,是你大度豁达。朕、我……”江容远与他敞开胸怀说话,“我一直有在考虑你的事,你明明有才华满腹,却仅仅是因为身为地坤,所以失去了所有施展抱负的机会,这太过不公……”
“之前我请你为科举改制出谋划策,其实我还另有企图。”林桓宇听皇上说到此事心突然提了起来,他意识到皇上想要和他说的会是一件让所有小情小爱都为之逊色、造福万民的大事。江容远和他目光相接,定了定心神,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那年在江南与你挥斥方遒的快意,我一直未曾忘记。我知道会很难,但我想着如果能让地坤和其他性别的人那样可以科考、可以入仕、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而非一辈子都拘束在后院之中。”
“若有一天能达成此事,我有预感你一定在其中立了首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