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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是小童?”厉亥皱紧了眉头。
“不错。”我颔首。
我将春寻剑摆在一边,春寻便迫不及待地从剑中出来,坐在厉亥的案几上拨弄新茶。
厉亥的手边摆了几道素色茶点,捏作花朵的模样,面上撒着或白或黑的芝麻粒。
春寻捏起一块就往嘴里放,甫一进嘴,神色就大为震惊。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好吃!”
说着又在几个小碟里各拿了几块,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厉亥摇了摇头,继续同我说三阳宗的事情。
“那三阳宗果如你所说遍地都是小童,这绝不合理,若是外门来欺,哪个出去护着?”他捏着几张抄录下来的来往明细,“况且,我宗并无从他宗选弟子的惯例。”
三阳宗这样的宗派并不算多么新奇,不过是从小培养道童,再送到别的宗门。
实际上各个宗门培养弟子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在年幼时便组织遴选,分门教授。虽有中道拜入的,但是并不算多。并且还得防着别人存着盗取宗门心法宝物的。
再小一些的,便没有那么多打紧。本身人数不多,一时要扩充,也争抢不过大宗,只得从他处招一些弟子。
“这我也知道,”我顿了顿,“我隐约觉得三阳宗与失心派有些关联。”
“哦?什么关联?”
“那三阳宗管事腰间除了三阳宗的木牌,还有一块失心派外门木牌。”
我曾经拿了许久,翻来覆去看,上面一泼业火灼灼,焚尽凡尘道心,我不会不认得。
听我描述了模样,厉亥坐直了身子,指尖点了点案几,不一会儿又有些焦虑地站起来。
我看着他在屋里来回走动,不禁有些疑惑,“怎么了?”
他几次张口,又难以启齿似的,见我不耐烦了,才吞吞吐吐地说出来。
我方才还觉得他有些长进,现在又是这般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大约在我们面前神色淡然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我,……我在义纤尘身上看到过……”
我一拍大腿站起来,“我怎么没看到过?”
“那日他忽然来了兴致,在展月阁便压着我在窗棂上……若不是中途有人来,我还得在在窗台上挂一天……”
“行了,说要紧的。”我嘴角一抽,赶紧截住他的话头。
厉亥也略有些羞赧,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以往他身上也没有这个的,那日忽然有了,第二日却不见了。”
“他风尘仆仆地从外头回来,虽然沐浴过了,可是身上还是一阵血腥味,我不晓得他去做了什么。也不敢问,就怕他在床上折腾我……”
我听得鸡皮疙瘩直起来,“行了,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大约,三年前?”
“你这记性,”我忍不住咋舌,“可真是不错。”
“那是,我过目不忘。”厉亥高兴了一会儿,好像说错话了似的觑我。
“那你合该打理宗门啊!”
厉亥:“……”
我算了算,那日大约是义纤尘赶去失心派将我带回来,之后我就闭关了。
厉亥显然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敢多言,被我催逼着才说出来。
“……你匆匆进来,只看到我在,我在他身上,我可是被挂窗台挂了几日,他才答应我让我在上头。后来我也不敢辩解,你便打了我。”
哦,确有此事。
我听出他语带怨气,挑了挑眉。
“怎么,你也要打回来?”
“我怎么打得过你……”厉亥小声嘀嘀咕咕。
等我们盘了一轮下来,春寻已经将桌上的茶点一扫而空,抱着自己的本体打瞌睡。
一听到打架,她又来了精神,“什么,打架必须带上我!”
“没你事。”我把她赶回剑里。
春寻哼了一声,“你看看你的手臂,因果缠得更多了,还赶我?”
厉亥听了转头看我,“什么因果?”
我捋起袖子好让他们看得清楚,相比之前,因果线的确缠得更多了。大约我换了身体好动了起来,到处乱走就乱缠因果。
厉亥唬了一跳,自己也掀起袖子看起来,他的手臂白白净净,什么也没有。
“你不用看,你活得长哩!”春寻道。
我盯着他的手腕,心里纳罕,他的手腕上有两圈指痕,似乎是最近弄上去的。
义纤尘并没有这种习惯,但是我有。
我脑海中忽然闪过许多片段,昨夜那人被我压在身下,跪伏在床上,又被紧紧钳着手腕,我搂着他的脖子,一下一下顶弄。他的嘴里便禁不住发出痛苦又愉悦的喘息。
这下,我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了,若是真是他,他做什么要同我睡在一处?
他不是最是爱慕义纤尘?
厉亥察觉到我在看他,放下了袖子,眼神不住躲闪,也不敢看我
', ' ')(',自顾自翻看抄录的札册。
荒谬至极。
我无意同他对峙,睡便睡了,左右我并无什么吃亏之处。随便找了个借口,我便出了展月阁。
没想到展月阁外站着一个人,看样子等候多时。他的面容藏在展月阁楼下的桂树低垂的枝叶里,浅黄碎花洒了一肩,周身暗香浮动。
“义纤尘?”
我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说了什么,他又听见了多少。
他转过脸来,脸上的神情和那日在京师密道出来后很像。
痛苦,又挣扎。
这是几年前我不会预想到的场景,我一直觉得痴迷修炼的义纤尘,不会有这么多心思放在这些无用的情绪上。
可是他在变,他的变化让我吃惊,在如今的他身上,我找不到一点与我做了十几年道侣的那个人的影子。
“师兄,”在漫长的凝视后,他终于开口了,“我要去一趟京师,已经同师父报备了。现在是来同你辞别的。”
“又去京师?去京师做什么?”我想不出去京师的理由。
义纤尘明显不欲多言,只含糊地说有些要紧事。
“可能要去十天半个月,你平日修炼注意张弛有度,小心走火入魔。”
我听了还来不及恼怒,他又紧接着说道,“师弟他以前散漫,看不明白,不知变通的地方,师兄还得耐心教他。”
我只觉得他语调平缓,像是只是出一趟远门。我点点头,叮嘱他万事小心。
义纤尘去了一个月,杳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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