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青楼所在的县城叫安和县,位于大庆西南边境的荆州,原主娘离开后的几天不□□定,羌人不知为何闯到了这里,干了什么不知道,但刚被赌场里的打手打了一顿的原主吓坏了,连滚带爬地往这里跑,然后就倒在房间里就再也没起来,不清楚是被打的还是吓的,或者两者都有,而他或许就是因为原主身死借尸还魂的。
推开有些落灰的门,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沈文宣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一眼逼仄的小院子,这里不大,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青楼的伙计在这儿住着,老远处的老鸨还在嚷嚷,而其他房间里没有动静,估计在老鸨嚷第一声的时候就走了吧。
沈文宣扶着墙按照记忆中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厨房走,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填饱肚子,他这个身体估计三天没吃饭了,实在虚弱,胃里的绞痛一阵强过一阵,他就算是想再想些别的,也没精力了。
路上没碰到什么人,沈文宣按照记忆拐过几个弯就到了厨房。
冷锅冷灶,看样子那群羌人来了之后青楼里的人就全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这厨房就没开过火,这会儿着急忙慌地往老鸨那赶,也不知道饿不饿,难道古代人都比较抗饿?沈文宣脑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他在十八岁遇到他最大的敌人他爹之前一直是个普普通通、家境略有贫寒的五好青年,家里只有年迈的姥爷,做饭技能是必须要点亮的,可惜菜谱看了那么多,会做的也就一些能下咽的家常菜而已,白瞎他小时候那么认真研究菜谱妄想长大后当一名大厨的伟岸梦想,现在看这条件,也就只能煮一碗粥。
沈文宣打开几个粮缸的盖子,一共四个粮缸,两大两小,还有一个更大的水缸,里面的水半满,沈文宣抓住里面的水瓢就灌了一个半饱下去,喝完趴在缸上长吁一口气,总算活过来一点儿。
四个粮缸里面大的那两个装的都是粗粮,沈文宣随手摸了摸,谷子外面的那层糠都没有剥干净。小的那两个一个装着光洁的大米,一个装着精细的白面,沈文宣想了一两秒决定不亏待自己,挖一捧精米洗干净就倒入灶上的铁锅中,这种铁锅都比较大,沈文宣又挖了半捧倒进去,加水加到锅的一半,这样熬出来的粥比较粘稠。
弄完盖上锅盖才发现自己没有生火,沈文宣又左右翻找能生火的东西,最终在另一边的灶台上看到了火折子,仿照古装剧里面的样子吹两口气点燃灶台下面堆着的柴火,幸好还挺容易,要不就囧了。
沈文宣扶着肚子站起来,眼睛一撇看到一旁的竹蒸笼,一开始他想到的是蒸馒头,但蒸馒头还要发酵,而且和面也要费力气,想想还是略过去了,转而看向角落里堆着的一些番薯,挑了几个个大的,洗过之后,一些扔进火里烤,一些切成几段放进粥里,剩下一个直接上嘴啃。
咔嚓咔嚓,沈文宣拧着眉咬动嘴里的硬块,番薯还挺甜的,就是太硬了,真想一股脑咽下去,但想到这个身体饿了三天很是脆弱的胃,还是决定不要这么猛,到时候肚子疼只能自己受着。
锅里的米味逐渐飘了出来,沈文宣阖动鼻尖,不由滚动了几下喉结,他从未觉得大米的气味如此香甜,顿时嘴里的番薯就不香了。
但现在里面的米还不能吃,沈文宣吞了一口口水,抄起案板上的勺子舀了一点儿米汤喝了一口,还行,米味很足,热乎乎得很暖胃,原先灌冷水的时候胃不怎么好受,但一勺米汤下肚就感觉全身都暖了起来。
就这样一口番薯一口汤,吃完,沈文宣觉得好受多了,虽然还是饿,但明显感觉到身体没有那么虚了。
眼睛四转,他开始打量起这个厨房,挺大的一间屋子,灶台有四个,置物架上的瓶瓶罐罐装的是应该是调料,墙上还挂着一些花椒、干辣椒和蒜什么的,很有乡土气息,沈文宣看着心中逐渐升起一丝真实感,他真的活了过来,而且穿到了异世。
倒不是不高兴,他死前二十八岁,这身体十六岁,他平白多赚了十二年青春,而且说实在的,他对原先的世界没什么牵挂,那里他真正认可的亲人已经去世了,其他亲戚要么被他送进监狱,要么被他搞得余生只能在贫苦线上挣扎。
噢,不对,有一个意外,他那个没什么用的弟弟开车和他来了一场生死追逐,堪称速度与激情现实版,刺激得让他对这个弟弟差点改观,不过最后被他引着冲出护栏掉下了悬崖,当然,他能来这里说明自己也没讨到好,和他的笨弟弟一起掉了下去。
但是,没关系。
能让他那老爹断子绝孙实在是他一大乐事,沈文宣眼睛低垂不由笑了一下,还沾着血迹的脸上莫名带煞,像不经意露出真面目的恶鬼。
看到厨房有炊烟升起、急冲冲地赶来要骂人的老鸨一进门就看到沈文宣嘴角的笑,与往常总是讨好怯懦的笑完全不同,不禁让人后背一冷。
老鸨一时定住,愣在门口。
沈文宣注意到她,转身去看,脸上的青肿挤压眉眼,丑兮兮的模样让老鸨一下子回过神,眼睛一撇看见灶台上装着精米的米缸,再望向冒热气的灶台,顿时什么冷什么怕的全都忘了,猛地一拍大腿,指着沈文宣的鼻子就开始骂:
好你个杀千刀的沈文宣!这精米是你能动的吗?!如今你那老娘已经不在我这儿接客,你个混账小子倒好!还赖在这儿吃我的住我的!你当我老娘好欺负的?!来人!
后面几个高壮的汉子从门外边挤进来,身上横肉一打,面相凶狠,如果忽略掉他们一直瞟着铁锅的灼热眼神,还有不住下咽的口水的话,确实挺唬人的。
沈文宣连忙抬手叫停:怎么我一句话都没说就打人呢?这多没道理,而且自老妈妈你一喊,我就赶忙出来给大家准备粥饭来了,按理您应该夸我一句才对。
夸你?!老鸨冷笑一声,心中怒火愈大,你浪费我这么多精米!你知道这精米多少钱吗?!把你扣在这儿卖了都还不上这个钱!
我是还不上,但各位伙计还有楼里的姑娘们难道不够还吗?沈文宣看了老鸨一眼,脑子里回忆她的形象,又转而看向走近的两个大汉,说话掷地有声,样子却莫名地浑赖。
外面的风波乱了整整三天才停息,大家都提心吊胆地度过三天,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大家也算是在鬼门关过了一遭,心有余悸,还没有缓过来就一直听你在喊,至今谁都饿着肚子!怎么?就这么一点儿精米难道还比不上大家伙的身体?!你若真体谅你这些个姑娘和手下,就应该好好地让大家吃一顿饭!指不定那羌人又跑回来,烧杀掳掠,大家就算走在黄泉路上也是一条饿死鬼!
沈文宣脸上一派正义凛然,完全不给老鸨打断的机会。而且怼她的话也没说错,这么大的厨房能吃的就那些粗粮和细粮,还有一些已经烂掉的菜,一丁点儿肉都没有看见,再结合记忆中青楼的伙食,可见是个驭下严苛的。
被怼的老鸨眼睛瞪得铜铃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文宣,指着他鼻子的手指气得发抖。
你你说什么你我、我也早想为姑娘们准备粥饭!何须你动手?!如今你私进厨房,岂不是想偷吃?!
沈文宣嘴角的弧度翘起,道:那老妈妈想要怎么准备?我可没见到一个像样的厨子在这儿。
自有老鸨顿住,想起来张厨子不住在青楼里,现在外面乱成一团,派人去找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
老鸨脸色沉下来,觑着沈文宣没有吭声。
沈文宣眉头轻轻一挑,但无意和老鸨对立,眼睛弯弯,笑得人畜无害,如果除去脸上的淤伤,脸再白净一些,倒也十分讨喜。
所以我才说老妈妈你应该夸我呀,我这不就是考虑到张厨子不在,为了给老妈妈你分忧才来这厨房干活的吗,我住在这儿这么久,总得做点什么报答老妈妈才行,你说对吧?老妈妈。
老鸨:
老鸨脸色有些古怪地看着沈文宣,眼角余光注意到几个大汉偷瞧她的视线,不禁捏紧手中的帕子,沉下气模模糊糊地应了几声。
但心中早已气得翻了锅。
这小兔崽子!今天魔怔了不成?!要不是如今不太平,这几个打手她又十分看重,哪轮得到他给自己摆一道!果然跟他那个娘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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