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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跟定你了,不管你去哪儿,做什么事,不要妄想甩开我。

你迟早会拖累我。

但我能为你做很多事,以后会越来越多,多到你——

男人裸身趴在盥洗室青花砖地上,残留水渍浸贴半边脸。他淡漠睁开眼,浑身肌肉从麻木恢复尖锐刺痛,背靠上墙撑坐起来,挂在身体各处的装饰品发出金属碰撞声响清脆。

程零羽出现在门口,淡笑着神情里有几分关切,“到最后,用冰水都泼不醒你。”

“昏厥是人的自保本能,你该准备保持清醒的注射药剂”,展意冷漠抓起身前那些电线,“玩腻这个没有?”

在他面前单膝蹲下,逐个捏开电线连接,嵌进皮肉里的鳄嘴夹,十多个分布在乳头,阴茎,腋下,大腿内侧——尽是肉体脆弱处,电击留下的伤痕淤紫发黑。

“那种电流强度都没让你失禁。”混杂了钦佩和遗憾。

展意偏头冷冷道:“把电阻棒去掉一个试试。”

“我不打算这么快就玩死你”,程零羽抓住他胳膊,体贴扶他慢慢站起来,“出来吃点东西。”

荒郊别墅里,家具简单空荡沉寂,用程零羽的话说,杀人越货后放任尸体静静腐烂的绝佳舞台。清爽家居服让他看起来温和无害,甚至有种暖柔如棉被的质感:

“食材齐全,你想吃什么?”

“给我杯水喝。”

“凉的还是温的?”

“……”裸着身躯的男人讥讽勾起嘴角,坐进皮质沙发里懒得再多言语。

冒着热气的水被送到唇下,一手搭上他额头:

“喝热点的比较好,别发起烧来。”

微睁眼正对上男人俯身的突出锁骨,喉结缓动,垂落颈侧的头发黑顺亮滑。当年那个小崽子长大成人,性感,有增无减。

“半途再昏过去就太扫兴了——”,程零羽似笑非笑盯住他,“被我操的时候。”

性格,倒没见什么变化。

展意目光低垂在明晃晃的杯底,里面映出他唇边微翘的弧度。

“说起来,怎么会主动送上门?”程零羽若无其事说话,从沙发旁箱里拿起麻绳,缠捆展意双腕,“我在医院可一直煞费苦心考虑怎么逮住你。”

“我想这么做。”递着并拢双手,男人神色倦怠冷漠。

“你对我,心存愧疚?”程零羽眉毛挑动,颇感好笑到完全不相信。

“蠢透的小混帐,我没欠你任何东西,你一相情愿的追逐只给我增加麻烦和危险。”,冷笑里浸透倨傲,“何况我愧不愧疚,你都不会手软半分。”

“说的没错”,笑意加深,手下绳子勒得更紧,视线跟展意对上,“所以我——呃,帮我捏住绳头,我左手还是不太利落。”

展意皱眉朝旁边箱子里扫了眼:“你不会用手铐还省事些?”还是拿了绳,配合把他自己捆牢固。

“我享受绑你的过程。刚才说到哪儿?所以——我放弃那种一味跟随只等你回头的消极策略,学狼捕食,从身后扑倒撕咬个七零八落,血肉骨头吃进肚子里,就都是我的,跑不掉了。”

展意冷淡讥诮道:“你这话意思是打算用背后位上我?”

程零羽无奈按着额头,嘴角轻扬:“不要又一步跳到结果,我说过我注重过程。”

面对墙壁跪在沙发上,展意背脊挺直,宽厚肩膀下收窄的腰身和结实紧密的臀肌,男性倒置三角的躯体充斥摇摇欲坠,随时会倾塌覆灭的灾难诱惑。

身后,程零羽呼吸放缓,衣料悉簌声解开裤子,火热渐起的硬挺处戳碰了展意大腿,磨蹭在股缝间戏谑游走。

“你太容易让我硬”,抿着展意耳廓,低笑暧语,“就得负起责任,让我爽到顶点。”

展意微蹙眉,撇开脸,一副随便你怎么样就是少罗嗦的冷漠不耐烦。

程零羽抓住他被捆绑手腕扣在墙上,躯体更为紧密的压制贴合,另只手绕到展意面前,手里是形似钢笔的圆头金属棒。按下底部螺扣,冰冷蹭声,细小钢棍瞬间裂成四半向外扩开,如同伪装柔弱少女的恶魔撕破面皮凶相毕露。

“改良过的痛苦梨,快速有效的前戏工具。”

金属棒拢回原状,像颗缓慢行进的子弹,延展意凹入的脊线滑进尾椎,强硬撬开密穴时的刺冷让整副身躯不受控制的颤动,那处阻滞抗拒被轻易突破,被迫全部接受,屈辱瑟缩着容纳。

“不欠我,还让我为所欲为?”程零羽看着男人侧脸,眼神低垂,压抑本能恐惧的坚持。

展意斜睨他片刻,冷淡道:“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以前你就是想报仇”,程零羽嘲弄里带出点悲伤,“现在想什么?”

沉默半晌,展意像是认命般慢慢闭了眼,低声道:“跟你在一起。”

似笑非笑的恶毒爬上程零羽嘴角,手指摸到钉进展意体内的痛苦梨底部,触动开关。

布帛碎裂声响,轻微沉闷。展意像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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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脊骨,肩膀抽紧腰身垮落,浑身肌肉凸显,抽搐着颤抖,压制住短促惨烈的叫声,呻吟翻滚在喉咙深处断断续续跟着冷汗一并渗出。

躯体辗转扭动,双手却死死放在程零羽左掌的压制下,指甲挖进墙里掀翻断裂,不挣扎更不反抗。

程零羽的左手,其实用不上任何力气。出院时主治大夫反复叮嘱刚接上的两根手指在恢复期间娇弱不能再受外力伤害,那时展意面无表情倚靠在门外。

“你凭什么——”那处不断淋散滴落鲜红液体,程零羽无动于衷残忍拉扯出浸透血腥的痛苦梨,“想怎样就怎样?我要靠你的施舍来得到?这算什么?你没事可做后的消遣娱乐?”

展意抽气喘息着冷笑:“你不是早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那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程零羽跨骑到展意背后,狠抓住他的腰,猛将自己捅进那个虚弱收缩的洞穴,感受里面紧窒温暖的包裹,满足抬头叹息,“搞到你彻底崩溃。”

仍是单向定位系统,幽深如蛇眼的摄相头,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监视下,银炼习惯性低头,手指拈着衣角等待对方发话:“被帝空攻击的堂口损失多少?”

“早有准备撤出资金和货物,压到最低三成左右”,少年顿了顿,顾虑重重道,“但我们自己放消息让帝空抢占的都是上层盘面,下属的支部都人心惶惶,长久下去‘猎鹰’的捕获网链会有断层。”

“你就是总这样因小失大才成不了气候”,苍迈声音不屑嗤笑,“跟宙斯花园比起来那些不过蝇头微利,现在故意示弱,将来不止收复失地,还要一举把帝空拉下马,钟离天下贱的屁股在龙头位置上坐的也够久了。”

“我知道了”,单薄肩膀轻颤,银炼抿紧了下嘴唇,“爷爷。”

道上传言已死的人声音浑厚健硕:“‘影子’,你身手干净利落,不比帝空的暖言逊色。”

站在银炼身后的落拓男人懒散笑道:“银头发蓝眼睛,一个见不得光的刺客居然有人尽皆知的相貌特征,这已经是最大的失败,冒充他不困难但总不太甘愿。”

“以后不会亏待你。”‘怨爷’倚重‘影子’的能力,尽管从不信任这个人。

“被我杀死的那个,是您众多替身中较为出色的吧?”

“编号36,不用他也骗不过展意那个歹毒货色。”

‘影子’淡淡感叹道:“二十八个地下藏身迷宫,超过一百个替身,绝对没人能知道您的真面目,更别提刺杀成功了。”

“当下最重要是程零羽,他能不能狠下心对付展意”,‘怨爷’口气强硬道,“银炼,你多去那里盯住那两个人。”

“您不是——一直亲自监视他们吗?”银炼眼睑略微动了下,想起那所别墅,装有三百多个监视器,里面任何人在任何角落的一举一动,都能从各个角度看得清楚明白。

“你喜欢程零羽,就多去见他,做些事好让他也喜欢你。”说着感情的事,却丝毫不带感情,‘怨爷’声音里只有贪婪和利欲熏心的阴湿粘滑。

暗无天日的密室,独自一人,对着满墙的监视屏幕,切断跟银炼的通话后,黑暗中的人继续畅快欣赏血腥暴虐的好戏:

程零羽仍在深狠撞击,身前的男人像水中的沙堡,支撑力量逐渐流失溃塌,插在下体伤处的男根几乎刺穿他的躯体。

肩膀被扣住,向后甩在沙发上,仰面平躺让连接处器官搅动,展意意识已经不清,疼痛让他身体向上攒动,程零羽勾住他腿弯把他拉回自己胯前,折紧他腰身更饥饿疯狂的进出。

高潮时程零羽仰起脸,脖颈成纤滑的线,汗水粘腻在他苍白躯体上,泛出一层激冷光泽。他满足吐了口气,器官抽离展意身体,在他腿里蹭掉牵连出的欲液血渍。

上衣还披在身上,口袋里电话震动,程零羽看了眼不醒人世的展意,走到阳台回身拉紧双层隔音玻璃后才接起来,不紧不慢道:“我说过不要急于联系。”

‘怨爷’那头冷哼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背叛我再投向展意?”

装着好脾气解释:“我不止破坏他杀你的计划,还设计你那场假死戏,已经跟你蛇鼠一窝,展意不是笨蛋,知道你没死,不会放过我。”

“所以你必须先下手为强。”

“……”

“你不是心疼了吧?”

程零羽捞起瓶威士忌,边往嘴里灌边醉酒般暧昧笑道:“只是现在这样……很好,难得他那么听话,就让我再多享受几天。”

“你——”

程零羽已扣掉电话,清秀眉目间流转满足和惬意的舒缓慵懒。

他走进屋,沙发边,眼睛定定看着侧躺在那里凌乱不堪的男人,拨开血迹班驳的臀瓣,受尽折磨的穴口虚弱张合。

抬手,半瓶烈酒,倾倒下去。已经失去意识的男人,毫无防备下受到剧痛刺激,浑身抖动着缩起身体,惨烈低叫。

[九年前,展意二十七岁,程零羽十六岁]

封天冻地,视野里都是刺目亮白,在阡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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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雪山里,人类的性命就如同污迹,被洗刷,被掩埋,理所当然。

十六岁的少年蜷缩在悬崖下浅凹进去的洞穴里,被绝寒浸透的躯体止不住的颤抖,眼皮越发厚重,黑暗如夏季夜色温柔迷人。

耳边上响亮啪声,搅了美梦不说,还让脑袋里一阵嗡鸣,低温造成神经迟钝,半晌才感到脸颊上火辣。

“爱睡就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嘴里斜叼着早不见火星的烟头,展意冷笑反手又扇他一耳光,“睡下就不用起来了。”

程零羽抚着肿起来的脸颊,咧了下冻得麻木的嘴唇:“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脱了衣服抱住我充当人体暖炉吗?”

展意鄙夷冷斥:“再看那些三流肥皂剧,我就用汽油给你灌肠。”

捂住嘴一阵猛咳,不动声色把掌心里红色液体抹在身后,少年强打起精神调笑:“我要是死这里,你打算把我烤着吃?”

展意正清点背包里剩余的物资,眉不动眼不抬道:“就算你没死,该吃的时候我也会趁新鲜吃。”

“冷血混蛋”,程零羽依靠着冰壁,呼吸都困难,“到现在还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了什么拼命?至少,我活着的时候,相信我一次。”

男人侧面线条冷硬,甚至懒得回答少年虚弱的问题,径自收好背包,才转脸投过不带感情的目光:“恨我吗?”

程零羽已经没力气说话,像是被扼住咽喉喘不上去,意识层层消退,能做的只是勾勾嘴角,指望那个残酷男人能明白:

从来没有恨,以后也绝不可能有,始终是自己固执追逐,一相情愿。只是害怕永远追不上,抓不住,摸不着,最后连背影都看不见。

把展意据为己有,是坚不可催的信念,赔上整个人生也要做到的事。

每次濒临死亡,就像四肢无力漂浮在海面上,总有股力量撑托住他不沉没下去,再次睁开眼睛——

他躺在雪山下救助站的帐篷里,医生打扮的男人冲他笑笑:“走运的小鬼。”

喉咙发不出声音,但他的表情应该明显透露出疑惑,对自己幸存感到匪夷所思。

“你那个年长的同伴背你下来的,趁暴风雪势头稍微减弱的时机,真够乱来,稍有差错你们两个都会送命,那时候应该等待搜救队”,医生摸摸鼻子无奈却敬佩,“但你肺部水肿已经相当严重,再晚一两个小时就必死无疑。”

展意冷着脸走进来,看向医生的目光里带有斥责三姑六婆鼓唇弄舌的厌烦。

医生却极尽本分:“这小家伙右胳膊的关节已经是习惯性脱臼,给他接上后静养两天就没问题,以后最好避免高强度劳作了。这里有你照顾他,我该去看其他伤员了。”

外面风声呼啸如同野兽嘶嚎,帐篷里却温暖安逸,程零羽看着走到他身前的男人,努力挤出个不算难看的微笑,表达的却不是感谢。

“傻笑什么?你这个累赘。”展意冷冷回应他的挑衅,在他脱臼的关节上狠捏一把。

惨叫,晚了将近十年,那时嗓子发不出声,二十五岁的程零羽撑开不住跳动的眼皮,只觉得浑身汗腻的不舒服,平躺在地板上,刚才传来锥心巨痛的上臂握在展意手里。

梦境和现实偶然的交汇,造成记忆混乱,时空虚实辨别不清。

“你胳膊脱臼了。”展意半蹲半跪在他身边,目光无焦点的淡漠低垂,健硕身躯赤裸,满是鞭笞伤痕,绽裂外翻的皮肉泛出暗红,血腥气息刺鼻。

瞬间程零羽眼里杀气蒸腾,谁伤他,就杀——

怔了片刻,坐起身,手碰到旁边的刺尾鞭,头脑清醒起来,仍然是发泄欲望的狂暴性交,持续进行到自己不能再勃起,用粗砺鞭尾捅进展意浊液浸透的后穴,最后失去控制停不下手的发狠抽打。

隐约记得,因为他要展意承诺再不突然消失,一辈子活在他能触及范围内。

展意冷淡说道:别做梦了,趁我还愿意让你干,玩到尽兴吧。

程零羽的世界,从来都任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冷笑着捂住痛得发酸的额头:“胳膊脱臼,怎么会让我昏过去?”

“四十八小时没睡觉,体力到了极限”,展意低头点上根烟,事不关己的平淡,“折磨人是门耗费精神的功课,你从头慢慢学吧。”

“你怎么还能保持清醒?”

展意嘴角微微斜挑:“被你操还是被你打,疼痛程度都不妨碍老子睡觉。”

“这算刺激我用更激烈的手段吗?”

淡漠吐着烟圈的男人不置可否。

“找几个人轮流干你?想不想试试双龙?”

“下次把手插进去怎么样?”

“你还是适合被鞭打,有绳索吊起来更好。”

“或者……”

展意将烟头握进手里,不以为意道:“随便你,只不过现在,你还是先睡一觉得好。”

按着额头的手指更用力,几乎陷进太阳穴里,遮挡了眼睛的程零羽声音变得低沉沙哑:“不明白,既然任凭摆布了,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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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能干脆点屈服算了。”

“太容易屈服,会降低你征服的乐趣。”

完全没预料会得到这种说不出是挑衅还是讽刺的回答,程零羽蓦然移开手,眼睛直勾勾盯住展意,哭笑不得的无可奈何:

“别逼我。”像是睡梦中含糊不清的呓语,嘴唇边的弧度诡异邪媚,咀嚼了偏执和疯狂。

睡醒后神清气爽的程零羽慵懒歪头夹着电话,“固若金汤下多是脆弱不堪。我也等不及想看,铜墙铁壁出现龟裂,崩溃坍塌那一刻了。”

“终于等到了”,握住电话那只手苍老如枯木,激动颤抖,鬓角斑白的老翁转脸看向一脸木讷的银炼,“展意怎么样了?”

“您不是看到了?”

“动作夸张,未必真就伤到什么程度,你仔细检查了没有?”

少年喉咙动了几下,低声说道:“膝盖上髌骨被敲碎,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我见过那些心狠手辣的人”,‘影子’漫不经心弹着手指,“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程零羽。”

“爷爷,我先出去了。”银炼系上蒙住眼睛的黑色布条。

“继续探察情况,不准松懈。”

‘影子’并没急于跟出去,颓废不羁抱着胳膊:“你能信任程零羽吗?”

“没人值得信任”,‘怨爷’冷笑,“但程零羽跟展意,沉浸在迷恋和占有欲里不能自拔的疯子,跟除了报仇再没有人生价值的可怜虫,像两只困在玻璃夹缝里的没头苍蝇,找不到活路只能相互撕咬,滑稽可笑的弱点正好可以利用。”

“我倒不怀疑那两个人做戏”,‘影子’略耸起肩打着哈欠像只舔爪子的猫,“但是你,真的是‘怨爷’吗?”

老人耷下嘴角,鼻翼两侧深印出八字皱纹,缓缓抬头看了眼左上方隐蔽的监视器,像陷入茫然般低声道:

“所有人都是奴隶,主人的名字叫财富。”

‘影子’离开后,老人掏出贴身的电话,垂头恭谨卑微应答:“属下明白,请您放心,所有图像资料都会第一时间传送。”

展意趴在地上,修长结实的两条腿已像是被火车碾过的动物尸体,血肉模糊,瘫软无力。

蹲在身边的男人,清秀容貌温和微笑,轻拍他肩膀:“我抱你到沙发去,你要是听话,就给你水喝。”

不止有水,还有一桌精致菜色,程零羽递过筷子,展意手没抓稳掉在地上。

“我喂你?”宠溺情人到骨子里的语气。

展意略带厌恶看他一眼,伸手去拿另一双筷子。

程零羽没半点恼怒,满脸愉悦看着展意贪婪喝水,狼吞虎咽两天不见的食物,淡淡笑道:“别急,慢一点,这可是你最后一次动手吃饭了。”

极短瞬间的停顿,展意继续大口咀嚼,对其他事一概不闻不问。

程零羽也习以为常唱着独角戏:“你吃完,我就挑断你的手筋,要是还没法安心,再废掉你的眼睛和耳朵。”

抬手擦掉嘴边油渍,展意似乎认真考虑片刻:“为什么不一次干完?”

程零羽皱起眉,被逼入困境的窘迫:“就算是你,也超过极限了,你不可能承受得住。”

“就是叫你干脆点杀了我”,展意冷漠道,“你浪费再多时间,也得不到想要的。”

像是浑身脱力松懈了肢体,程零羽额头戳在展意脸颊上:“那你能给我什么?”

“……”

“宙斯花园的宝藏?”

展意眼里闪过点滴接近诧异的色泽:“你想要?”

“把你玩坏以后,再找别的玩具就需要钱了,除了感情和承诺,是不是什么都能给我?”,程零羽玩世不恭嘲弄道,“三位一体的宝藏坐标,赫拉首饰盒跟金羊皮卷都已经到手,火龙之齿应该是第一样,凭借上面线索我才找到赫拉首饰盒。”

程零羽拿出展意曾经从不离身,现在却像废弃物般扔在角落的匕首,慢慢拔出刀锋,寒光映在两个人脸上,刀身上一面写满咒符般的古代文字,另一面却有被强酸腐蚀留下的痕迹。将锋利刀刃抵到展意喉咙下:“告诉我这上面的数据是多少。”

展意定定看了他几秒,丝毫不理会破开脖颈的刀刃,身体缓慢前倾,干裂嘴唇蹭过程零羽柔软嘴角,脸颊到耳朵旁边。

“没骗我?”程零羽眼眉低垂看不出喜怒。

展意讥讽瞄过他一眼,退开向后缩靠进沙发里,小腿无力耷在地上。

“你应该……不会弄错”,程零羽笑意不断加深,却越发显得冰冷和嘲弄,“那么接下来,好戏该上演了。”

最终章

等待就像一根一根拔腿毛,烦闷无聊,伴随不剧烈却让人恼怒的刺痛。展意最讨厌的五样东西,麻烦,噪音,等待,肮脏和弱小。

程零羽身高还不及他腰腹时,也从未放慢步伐去顾虑身后摔打滚爬跟随的细小腿脚。

抬眼看过去,那时的幼兽已经肢体修长,倚站窗边浸透在晨光里,脸型完美,头发柔软,庸懒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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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气质,带给人安宁的感觉,安宁且无害。如同十七年前初次见到的那个,诱骗人的假象。

囚禁在洞穴里的男孩,弯腰抱腿缩成一团,弱小像是能握进手掌里捏个粉碎。不向他求救,还用脱水撕裂的嗓子警告他危险,自身难保,却有闲心管别人。

感觉——被挑衅了。

展意粗暴把人拖拽出来,比起救助倒更像掳劫。按计划痛宰巨鳄,取得刺孥塔族的神像,不出意料接受这个封闭落后的蛮族礼神式的膜拜。

如果人一定要有信仰,那展意的信仰只有力量。

“祭品,不需要了吧?”把人用石头砸死,为的是供饲巨鳄。

老族长黝黑风干的脸,眼睛只能勉强睁开缝隙,沙哑道:“那是恶魔之子,必须处死。”

展意挑眉:“他干了什么?”

“煽动族里的幼童,帮助被选中的祭品逃跑,这是对神明的背叛。”

“挑战你的权威,恩?”展意手托在腮下,啃着羊腿,鼻子里发出嗤声。

“我族感恩您杀死恶灵,可以将他供奉给您驱使。”

麻烦就像重感冒时的鼻涕,粘上头就牵连不断,甩不干净。

展意已经打定主意,那只虚弱幼崽的死活不再去理会。

背起行囊向外走,村落被众人押绑的男孩,静静注视他,眼睛纤尘不染,像清晨树叶上凝结的露水,抹杀易如反掌。

“喂,小崽子,跟我走吧”,他在说什么胡话?还有更麻烦的问题,希及黎末儿.橙这名字又长又绕嘴,“以后,你就叫程零羽。”

算了,展意用拇指按下额头,反正想扔掉他,随时都可以。

十年后有人对此评价:“你那时才十九,难免幼稚。”说这话时程零羽十八岁,邪魅张扬,锋芒刺目。

把程零羽带到外面这个广阔世界,展意存着恶意戏弄的心态,试想原始森林的猴子来到现代都市寻求人模狗样的生存之道,艰难到滑稽。这小崽子会不惊慌失措低头求救?还能维持他挑衅人的高傲到几时?

但挫败感却咬住展意的屁股不放。程零羽身上带着本破旧不堪的老版字典,早先那些探宝者随手送他,还教了他少许拼音,现在他来到外面世界,不断抓住短暂时机向人求教,酒吧老板,菜市老农,舞厅下班的妓女——像只天生能嗅出无害者气息,总能以可怜姿态博取耐心解答。

毛骨悚然的自学能力,一个月后来到第三个城市,展意所谓的猴子已能听懂大部分话,简单交流不成问题,甚至恰当运用了成语。

买烟的店铺:“小哥,没零钱了,拿块糖吧。”

展意皱眉:“我要那个干什么?”店主眼神带着诧异,瞟向他身边那个头发蓬乱,眼睛湿漉漉的小男孩。

“我……算了”,展意语气一转,流出抹恶意笑容,“就给我一根。”

剥开塑料彩纸,将糖块抵到程零羽嘴边。看他略带迷惑吸鼻子嗅了下,店主被逗乐了:“不会没吃过吧?舔一下试试。”

小孩犹豫着用舌尖碰触,瞬间眼睛变得更亮,舌头滑过糖的球面,张开嘴想把它裹进口腔。展意却收回手,将糖丢进自己嘴里。

“你真他妈是个混蛋”,店主讪讪骂道。

展意看进程零羽眼里,以为会找到愤恨恼怒至少也是失落,可惜都没有,仍安静清澈的若有所思,跟他弱小的年纪相称,却完全不相符——这小鬼让他神经衰弱。

晚上,破旧小旅馆住宿,费力提出开水瓶的程零羽凑到他面前:“有人给我。”

躺在床上的展意瞄过一眼,塑料纸包的糖块,就算最低廉的旅店也提供给孩童的小小礼物。

炫耀的挑衅?展意考虑着出手抢夺,程零羽却低头把糖果放进他手心:“你喜欢,给你。”

“你说什么?”手里那块糖像烙铁炙烫,展意觉得这已经超越挑衅,达到羞辱程度。

程零羽鼻子簇紧,不确定的检索词句,试探着修改:“喜欢你,给你?”

见鬼!展意胳膊一抡,糖块穿破窗户玻璃飞出去。

“我讨厌”,模仿程零羽的句式顿挫,缓慢冷冷道,“甜食。”还有你,心底补充补充下半句。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小孩身上透出股淡淡的甜味,用虚弱无辜的眼神勾起人心底的罪恶感,好象整个世界的人都该去照顾他们。

很快展意发觉自己错得离谱,的确有人愿意照顾这些孱弱生命,但有更多愿意摧残和肆虐来获取快感和满足。浴室里年幼的程零羽洗净污泥,像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勾引人去把玩。地下钱庄从庄二十九开了头,有这类嗜好的男人虎视耽耽,趋之若骛,开出价码也越来越离谱,甚至超出他搏命换来的古代神像。

呆在漩涡中心的男孩不知死活的平淡,不惊慌也不求助,目光始终聚焦在展意身上,看他笑意昂然杀气腾腾不断重复:“不卖,滚出去。”

“展意”,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名字,“怎么才能变得像你这样强?”

“信念。”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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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赔上整个人生也要做到的事。”跟一个小鬼说话,心底却不可思议的平静释然。展意怀疑自己被这个恶魔之子施了诅咒。

那个晚上,感到程零羽的目光在他身上灼烧,如同幼兽专注盯上他的猎物。

“小崽子”,未见一丝光亮,展意就踹醒程零羽,“练拳时间。”

考虑的很清楚,这小鬼是必须甩掉的麻烦,自己整个人生早已赔给一件事,再无可能关注其他。

但教他些自保的本事,大概,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实际上花费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少,让展意不得不感叹老天不公:同时给他不需要头脑的外貌,和不需要外貌的头脑。

只不过——展意对命运之神一贯的嘲弄,如果真的得天独厚,就不该出现在我眼前。

等待就像蒙着眼睛赛跑,不知道终点迎接你的是什么。

门打开,展意眼里的记忆迷雾还未散尽,视野模糊不清。上了年纪的男人身影,弯腰驼背,却隐约透出狼虎气态。

“真品和赝品看起来都一个模样。”程零羽感到好笑,轻快耸肩。

“人的真假无所谓”,从不见天日的男人,背后操控一切的‘怨爷’,长相寻常如同公园散步的老人,除了他笑时,痴狂到扭曲,“谁能真正占有财宝才是最重要!”

“如你所料,宙斯花园的下落他早已经知道”,程零羽眼底同样的执着和残暴,那种历尽艰辛把毕生追求握进手里的喜悦,“不妨让他自己告诉你。”

“你——没死?”垂头瘫坐在墙角,展意身下的地板浸透暗红血渍,几乎抬不起头,眼睛对不准焦距。

‘怨爷’渡步到他跟前蹲下,掏出本破旧到散页的笔记:“记得这个吧?你父母的考古日志,后面被你撕的残缺不全,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要给我填补完整。”

展意后仰靠在墙上,越过‘怨爷’肩膀看向程零羽,眼里笑意涩然讥诮,几不可闻的低声:“这么多年——”

“你说什么?”上年纪的人耳背,不由前倾身体靠得更近。

斜望天空的程零羽扭头,接住他目光也接下言语:“固若金汤的防御,也瓦解了。”

奄奄一息的展意,猛然出手就扼住他的咽喉。刀锋般的力量和愤怒,积蓄多年的恨,压制太久的怨,如火山般狂烈喷薄而出。

‘怨爷’挣扎后退,展意手臂上肌肉紧绷,瘫放双腿霍然挺动,膝盖弯曲稳健踏地,不紧不徐站起身。他的高度,让‘怨爷’脚尖摇晃虚浮点着地,惊恐喘息不定。

展意沉静得像埋在海底的暗礁,不动声色搁浅船只和鲨鱼:“宙斯花园只是子虚乌有的传说,当年我父母把事实告诉你,你却虐杀了他们。”

“那……不……可能……”性命垂危仍只盯着宝藏。

“对‘宙斯花园’的存在确信无疑”,展意冷冷微笑,“是不是因为我逃走时拼死也要撕掉半本日志?”

‘怨爷’眼睛瞪得大如铜铃,缺氧,更多是惊骇——十二岁孩子,心机城府之深,从被追杀那一刻已埋下复仇伏笔。

“住手”,银炼,面无表情,仍略低着头,却再没有卑微,“有约在先,你们不能杀他。”

展意冷冷放开已窒息不能动弹的‘怨爷’转向银炼:“最后你要站在哪边?”

银炼平静道:“如果他在最后关头信任我,让我来取得宝藏情报,我会帮他杀了你们。就算程零羽趁受伤装疯时告诉我他因为一箱金子杀死我私奔的父母,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现在呢?”

“‘怨爷’已经死了,猎鹰很快会被帝空吞并会,我要供他安享晚年,衣食无忧,但看不见一块金子一分钱。”

扶起已如同行尸走肉的‘怨爷’,银炼走过始终倚在窗边作壁上观的程零羽身边,低声如同自言自语:“对你来说一切都是假的,但我对你从头到尾都是真的。”

慵懒散漫的男人,头发长度刚好勾到唇边,带点痞气无奈道:“抱歉啊,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就把自己整个赔出去了,相信我,不要执迷不悟,一点不好玩。”

银炼似乎对他毫无办法的轻摇头:“你那时伤到丢了半条命,却突然要我跟你合作,我真的很想问你,他对你狠心到那种地步,你还要义无返顾的帮他——”

顿了片刻,少年声音带上钦佩和叹服的笑:“现在我总算明白,所有这一切,从头至尾,都是谁设计。”

剥落了那些疯狂媚惑伪装的男人,如同山涧溪水洗涤出的微笑,坚定从容,清澈明亮没有一丝阴影。早该意识到之前那些事都在程零羽掌握中,被禁锢的美人不可能绽放不出夺取人心魄的笑容。

[帝空总部,二十一层,钟离天办公室]

守卫门口的保镖只觉得眼前一晃,头发遮过半张脸,落拓不堪的男人就像凭空出现,掏枪时已被卡住喉咙:“太慢了。”

男人悠然放开他,径自扫描了瞳孔,在倒地保镖剧烈咳嗽中走进私人禁地。外侧全部是落地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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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星空如同触手可及,也危险摇摇欲坠,‘影子’缓慢撕掉伪装的黑色头发,去掉改变瞳孔颜色的隐形眼镜。

“你外出时间一次比一次长。”钟离天从身后,捏住他腰身。

“你知道我去干什么。”‘影子’真实身份,帝空头号杀手暖言,银色头发下蓝色眼睛透出讥诮笑意。

“以为你搞砸了。”钟离天,不会说,不会表露出担心,即使那是折磨他夜夜不能安睡的梦魇。

“因为我老了?说起来冒充我自己还真有点难度,想着万一不像怎么办?”

“今晚留下。”

“年轻男孩不是更好?”

钟离天开始动手撕开暖言衣领,褪去少年青涩的结实躯体伤痕累累:“偶尔找经验丰富的算作调剂。”

“当年你怎么会选择扶植展意对付猎鹰?”顺从躺下张开腿,暖言漫不经心说着无关的话。

“因为程零羽。”钟离天似乎回想起什么,眼里杀机乍现,转而恢复平静。

房间里剩下展意跟程零羽两人,隔着五年时光和一段血腥戏码。

展意眼里的冷,却远超出他们相处却不能相认的时候。程零羽视而不见,走上前伸手抱住他,肌肉强健有力,动作却仍像狗崽幼稚,那鼻子蹭他颈侧,略带讨好笑道:“你看,我说我的剧本天衣无缝。”

“找到他了吗?”信息透过保密系统护航下传送过来,尽管是不必要的风险,装作失忆潜伏进猎鹰的展意还是跟程零羽保持了联络——否则不知道那个小混蛋会干出什么事。

“没有。”‘怨爷’那么容易找出来,就不是黑道神秘第一人了。简短回应后,展意盯着黑色屏幕,不由想知道,这些年没见,那个小鬼长成什么样了。

“我想是时候实行最后一套计划了。”这信息让展意愣了两秒。

“不行。”他知道那个疯狂计划是什么,绝对不行。

“这次,你不能再阻止我。”

“你——”

对方已经切断连接,展意咬牙切齿的愤怒,迅速演化成深切忧虑,他掏出烟盒,直到抽空整包,才稍微冷静下来,他太清楚程零羽的个性,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决定的事根本不回头。

抽完最后一根烟,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再露出半点情绪变化。

“谁让你变态到自断手指?”展意面无表情抓住他手腕扭到他转身呲牙咧嘴。

“可以把那个叫即兴演出”,程零羽忍耐着疼痛笑道,“一场没有硝烟的虚假战争,必须要流血才显得真实。”

“我说过不准开始这个愚蠢的计划!”展意霍然推开他,声音里隐约有少许颤动,“那时候,我以为,你死了。”

“怎么可能?”程零羽笑容自信,邪气和野性,“没得到你我不可能放得开手。”

某种程度上,他和‘怨爷’才算是知己。只不过迷恋物件不同,一个是无尽财宝,另一个是长年累月追随的男人。

“这些年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再跟着我”,展意厌恶皱眉,别开脸,缓慢低声道,“现在我可以跟着你。”

程零羽笑道:“展意,你对我来说是神一样的存在,在我的概念里,神是用来超越,和占有。”

展意冷哼,他也早知道,当年听错了希及黎末儿.橙的重音,真正意思并非零落羽毛,而是渎神的叛逆者。

是漫不经心往来人间,还是不动声色种下誓言,爱你是罪过,我拒绝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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