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前,火刚交代了黑玉断续膏的药方,只有一个条件——将他的生平与遭遇如实记入少林寺史典。
最初,火刚只想普普通通做烧火和尚,他无端被欺压,更眼看同期小僧被害却求告伸冤无门。
二十多年自学成材,反杀了一直对他非打即骂的管事和尚与同流合污的高层。但杀心一起牵连无辜,达摩院数十人因为他的为虎作伥惨死。
剃度出家,是求安稳。
半生苦闷,屠刀难收。
功过是非,警示后人。
少林方丈应允了火刚的要求。
说回池藏风,当年因为她的及时援手救下少林众僧性命,被赠送了一些少林药方。
其中就包括了黑玉断续膏。
却说除了火刚,没有人再次验证这张方子的真伪,因为找不到最核心的药材。
黑玉花是西域特产,本身就是传说里的草药,中原几乎就没有它的踪影。
火刚弄到手的原材料经过几轮实验到确定配方,是一片花瓣都没有留下。只剩半盒巴掌大的成品药膏,证明一切不是虚构造假。
池藏风也在西域游历了几年,从来没有见过一株黑玉花。
原先怀疑此花已经绝迹,直至此刻,封刀村的奇珍异草交易会上,黑玉花猝不及防地就出现了。
“你想买它?”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千疮百孔的破风箱,好似行将就木的人在说话。
池藏风盯着黑玉花的时间有点长,她也不避讳承认想买下此花,是为试一试黑玉断续膏的效果。这会听到有人提问,侧头却没看垂垂老者,而是一位年约十六的少年。
少年穿着华贵,嗓音与年龄极度不符。
不,不一定能确定性别。提问者有耳洞,没有好好将其遮掩。
时下,通常是女性才会打耳洞,但也不能排除喜欢女装的男性存在。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来者的左手与左脚有明显畸形,看起来有些像是幼时受过重伤。
池藏风只匆匆扫视一眼,神色如常地回答,“是的,我想买这份药材。”
“一两黑玉花药材要三百两白银。丐帮的待遇很好吗?你买得起?”
少年郎问得认真不带讽刺,“黑玉花只能强健骨骼,别浪费钱了。要是想买同类的药材,外头的药铺多的是代替品。”
如果不考虑黑玉断续膏的存在,这些话完全正确。
池藏风看出来了,少年郎是在好心劝她别花冤枉钱。“多谢提醒,我是受人之托,这钱不用我付。”
托词,张口就来。
半真半假,受人委托是假,但有人出钱是真。
可不就是刚刚得了一笔缉拿采花贼赏金,让人手头变得非常宽裕,完全不心疼地将钱花出去。
少年郎点点头,没就此再多说。
一个时辰后,今天的交易时间结束。
池藏风结束了买买买,吃过晚餐准备回房,半途再度遇上了少年郎。
夜黑月升,少年郎站在空地上独自人在仰望天空,再度开口提问:
“你看今夜的天空了吗?只有月光不够亮,才能看到星辰。你说,星辰是否注定无法与月亮争辉?”
被搭讪的池藏风:……
首先可以确定,现在不会有人对她见色起意。这一幅灰头土脸的易容乞丐模样,从头到脚都发现不了色字。
那又是什么让她被搭讪?是人格魅力的光芒不受禁锢,冲破了平平无奇的皮囊?
瞧着少年郎孤身一人,虽然穿着光鲜,但是身体残疾。也许是孤寂让其找人搭话?
出于礼貌,池藏风还是简单回应了。
这一题,师父逯仁根据亲身经历的不同世界给出过分析。
姑且不论修真界,对应这个世界的情况,简单来说星辰有很多种,月亮属于其中不会发光的那一种。
当然,这种观点与时下的认知截然不同,也可能存在局限性。
“你可以当做笑话听。我觉得肉眼可见的星辰,事实上都比月亮要亮得多,月亮是不发光的。”
池藏风说出了她的认知,但没有详谈的意思。不必交浅言深,实话说到这一步就够了。
不料,少年郎璀璨一笑。“我叫怜星。真好,终于有一个人认为星辰更明亮。”
池藏风:不妙!难道说真话惹麻烦了?
此人叫怜星,会不会其亲近之人叫某月?两者之间有暗暗竞争的关系,才有了星月之争的提问。
“这样啊,那你继续看星星。我先告辞了。”
池藏风连假名都没报,本能地不想卷入某种奇奇怪怪的对比话题之中,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怜星微有失落,但也没再多挽留。
难得遇上一个人对她的残疾平淡视之,既无同情也无厌弃,为人既不孤高也不世故,怎么就没能顺畅地说一会话?
接下来两天,池藏风有时会感到来自怜星的注视,有时又会被半路搭话,但都匆匆结束。
如果换一个地点时间相遇,或许她愿意多说几句。
然而,此处是风险难测的封刀村,被邀请来的宾客中极可能有《怜花宝鉴》的盗窃嫌犯。她又没存着故意撩人的想法,怎么能有心情谈论星星月亮与诗词歌赋。
一切却仍平静。
不紧不慢,时间来到进入封刀洞的当天。